第二章 麵朝大海,春暖花開
港城。郎天慎宅。
郎天慎麵對著電腦，上麵是李森的留言："下次見到我時，無論在什麽時間，什麽狀況下，一定要讓我看到你的笑容！"
再打開另一個網頁，是李森和段子文訂婚的新聞："港城首富李恩厚的千金李森日前與段氏集團的獨生子段子文舉行訂婚儀式。儀式在段氏雙樓舉行，並秉承李恩厚低調簡樸的行事風格，整個過程簡捷而又莊重。"
與文字搭配的是一張合影，一個劍眉斜飛，眼角細長的男人深情注視著李森，李森則盯著鏡頭，大大的瞳仁如雨後的天空一樣清澈見底，仿佛能夠看穿到她的心底一樣。
郎天慎將這張照片放大，那個男人被擠出了屏幕，於是，郎天慎的麵前就隻有李森，在用這雙光光的眼睛直盯著郎天慎。
就是這雙眼睛，第一次港城相遇時，電梯門打開，李森舉著照片出現在電梯口，她也是這樣的目光直盯著自己;千葉島上，海上簫聲，李森說："聽見了嗎，我的約會！"月光下，雙眸閃亮，瞳仁清澈，也是這樣的一雙眼睛;美國的海灣，煙花絢爛，李森的眼睛也放光了："這是我們兩個人的煙火表演！"演唱會的後台，李森將鯊魚牙齒掛在自己的胸前，這雙眼睛，深情漫溢。
現在的眼神，她是想對自己說什麽呢？
郎天慎把這幾則新聞同時打開，並排在電腦屏幕上：
"下次見到我時，一定要讓我看到你的笑容"的留言；李段聯姻。
郎天慎歪著頭，百思不得其解。
他走到窗前，打開窗，窗外，是一望無垠的大海，海風拂麵，郎天慎感覺頭腦清醒了一些。
這是他當初斥巨資買下這座房子的原因：麵朝大海，春暖花開！有海浪陣陣，有海鷗盤旋！
港城。陳宅。
李恩厚站在正廳，環顧四周，感慨萬千。
這是一座江南園林式的住宅，木結構的正堂因年久而顯陰鬱，雕梁畫棟，方磚鋪地，卻透著陳腐，三十年前，自己第一次踏入陳家時的生疏與不適感，現在居然還在。
當年，二十五歲的李恩厚第一次踏入陳家時，陳家大小姐陳美鳳從畫屏後麵轉了出來，看到李恩厚冷眼打量了一番，然後問：“你是誰，為什麽在我家裏？”
“我是陳老板下屬公司的一名代理商，想找陳老板……”
“為什麽不去公司找他？”陳大小姐一臉傲氣。
“他不在公司……”
“你可以在那裏等他！"
"我已經等了很久了！"李恩厚耐心的解釋。
"你可以繼續等，有人為了見他，從早晨等到晚上。”李大小姐的口氣依然傲慢。
李恩厚強忍怒氣：“我昨天就是從早晨等到晚上……”
“那今天繼續——”
這種居高臨下的輕慢終於激怒了李恩厚，年輕氣盛的李恩厚勃然大怒：“我的時間也很珍貴，我每一分鍾都要用來賺錢的，你以為我也象你一樣閑著沒事坐在樓上塗腳指甲？”
李恩厚衝過去把陳美鳳的一隻腳抬了起來，腳趾甲塗著藕荷色中點綴著金粉的指甲油。
陳美鳳站立不穩，一把抱住了李恩厚，李恩厚顯然沒有料到會這樣，他僵在了那裏——彎腰抱著陳美鳳的一隻玉足，僵在那裏！
事實證明，富貴人家的小姐，喜怒哀樂也是與正常人不同的，誰知李恩厚的這一魯莽舉動非但沒有惹怒陳小姐，反而讓陳美鳳對他興趣大增，從此以後，陳美鳳用來消磨時間的一個方式，就是去李恩厚的木材加工廠找李恩厚，看他在辦公室忙碌，看他在車間忙碌，看他在倉庫裏忙碌……
如今三十年過去了，剛從寺廟燒香回來的陳美鳳，已經明顯地老了，本就高顴骨尖下巴的麵相，現在更顯刻薄了，她從眼梢望了一眼李恩厚：“我父親去世時你都不肯來，我以為你永遠不會再踏入我們陳家的門了！”
李恩厚找把椅子坐下來：“我以為過這麽多年，你也經曆這麽多事了，應該可以懂得一些人情世故了！”
“人情世故？怎麽才算懂得人情世故？讓我去理解你的為所欲為？你在外麵養女人，生私生女，還讓我替你對外界隱瞞！這樣不算，後來還變本加厲，廢掉李鬆的管理權——李鬆可是你的嫡親的兒子！所有這些我都視而不見，才算懂得人情世故？”
李恩厚依然強壓怒氣：“我認識李森的媽媽時,我和你已經分居四年了,你不會不記得吧?四年來，我一直在催促你簽離婚協議，你因為有所企圖，所以一直拖著不簽，你和李森的媽媽之間，她才是光明正大的！至於李鬆,他還需要曆練，他還擔不起這樣大的一份家業，我在等他成長；我們已經老了，我希望我們這一代的恩怨不要再提，我們合力為下一代的成長鋪路。”
“鋪路？怎麽鋪？”
“隻要你什麽都不做，就是為李鬆著想了，你去好好養身體，去打你的麻將……”
“去燒我的香——”陳美鳳別有用心地接了一句。
李恩厚今天不是來吵架的,他決定換一個角度：“你知道，這份家業，發展到現在不易，我每一步都小心翼翼，這一路上，大大小小的凶險無數，無論哪一環節疏忽了，都會一敗塗地，我傾注了這麽多的心血，是希望能把它完整地交給下一代！”
陳美鳳瞪圓了三角眼：“下一代？哪個下一代？那個小雜種？”
雖已不年輕但仍然盛氣不減當年的李恩厚終於勃然大怒：“現在李森是我唯一的女兒，但你已經不是我的妻子，如果你早在協議上簽字,我就可以娶她的媽媽了,她也不會抑鬱到自殺!你沒有資格這樣說李森！”
陳美鳳從鼻孔噴出一絲冷氣：“現在與段家聯姻了，你說話比以前硬氣多了，看來段家確實厲害！”
“這與段家無關，而且，如果你敢打我的事業和李森的主意，我定不輕饒！”
誰知陳美鳳並不示弱：“既然已經說到這裏了，那就把你過去的事全都抖出來，你有私生女的事情,我替你瞞了這麽多年，早就夠了，你一邊拿著我們陳家的錢作了大老板，一邊做對不起我們陳家的事，這到哪裏能說得通!也不必私下裏寫什麽離婚協議了，我們幹脆直接法庭上見，就憑當初我父親對你的資助，我就可以帶走一半以上的家產，到那時，我會把你打回原形，你繼續去做你的木材加工廠吧，我看憑你自己的力量，你還能不能東山再起！”
李恩厚騰的一下子站了起來：“你父親當初資助我的錢，我後來幾十倍幾百倍地償還了，他的去世，並非我的責任，是你的任性讓他越來越失望！而且，如果真有述諸法庭的那一天，你父親當年的那一點兒投資不會起什麽作用的，我的這份家業是在我的手裏一點點兒強大起來的！那麽，這三十年間，你都做了什麽？雇人跟蹤我，聯合我的競爭對手用非法手段控製我，教唆李鬆反對我，雇人綁架李森……如果真的拿到法庭上，夠你坐幾年牢的了。”
陳美鳳瞪眼張嘴，但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夜晚。海上。
海浪拍打著礁石，濺起了潔白晶瑩的水花，海浪湧到岸邊，輕輕地撫摩著細軟的沙灘，又戀戀不舍地退回，一次又一次永遠不息地撫摩著，在沙灘上劃出一條條的銀邊，像是給浩浩蕩蕩的大海鑲上了閃閃發光的銀框，大海變得夢幻一般的美麗。
這一切都被收進了取景框，李鬆按動快門，“哢嚓”，“哢嚓”，他不舍得放過每一個美麗的畫麵。
在李鬆的身後，李森已經站了很久了。
李森望著眼前這個拍照的人的背影，久久地凝望。
也許是舉著相機舉得太久了，李鬆把相機放在帆布椅上，伸展著自己的胳膊，然後不經意的回過身來——月光下，站著一個異常美麗的小姑娘，在對著他微笑。
李鬆馬上回轉身快速地收拾相機，收拾三角架，收拾攝影包，然後，停了下來，然後，又開始四處尋找，然後，看到李森舉著鏡頭蓋，站在自己麵前。
李森舉著鏡頭蓋：“你在找這個嗎？”
李鬆一把搶過來，繼續開始收拾。
李森看著急急忙忙收拾東西的李鬆，慢慢的說：“我今天訂婚了，我以為你能來參加我的訂婚儀式。”
“……”
“我給你的請柬，是我特意挑選的，上麵的那三片葉子，來自我生活過的三個地方——那也是我漂泊過的三個地方。”
“……”
“我漂泊了十三年了，我很害怕！”
李鬆依然皺著眉頭急急地收拾，並打算上車了。
看到李鬆馬上就要上車了，李森急中生智：“你丟東西了！”
李森在後麵喊了一句。
李鬆回頭尋找。
李森微笑著說：“你把我丟下了！”
李鬆冷笑一聲，繼續回身上車。
“我一個人在這裏，很害怕。”李森的聲音怯怯的。
“你為什麽不回到你的島上去，待在你的島上，不要出來，你為什麽要來這裏？”李鬆終於說話了,他沒有回頭，而且聲音陰沉著。
“因為在這個世界上，與我有血緣關係的，隻有兩個人了，一個是李恩厚，一個是哥哥，如果沒有你們，我就太孤單了！”李森的聲音弱弱的。
李森的聲音很細弱："我真的很孤單，別的孩子晚上回家，家裏都有家人在等待，可是我卻什麽都沒有，就像一個孤兒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