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跟般若分開，坐在回去的末班公交車上。車窗外，燈光璀璨，車輛川流不息，人亦湧動著，朝著心中的目的地奔赴著，我坐在車上，心裏空蕩蕩的。
在我的百般詢問下，般若告訴我，她第一次去她老公家，他的公公婆婆歡喜的不得了，拉著般若的手問東問西，走時還給了般若一萬塊，說是見麵禮金，硬塞到般若手裏。般若說這些時，臉上掛著甜甜的微笑，沉浸在回憶中，無法自拔。
我的心裏空空的，一股酸澀在心底蔓延開來。般若過得幸福我替她開心，隻是替她開心的同時，我替自己悲哀。曾經我以為我可以摒除物質，愛情是我的一切，隻是，此刻，在般若的幸福麵前，我羞愧的無地自容。原來，生活中愛情隻是一部分，決定愛情是否幸福的麵包、家教、親友以為老公對自己的態度成了日後生活至關重要的部分。隻有愛情卻沒有與之匹配的條件，一切在時間麵前都是徒勞。
我此刻縱然深深諳的這個道理，奈何一切都已經晚了，我沒有勇氣去離婚。
中間媽媽幾次打過電話，詢問我李曉父母何時去我家提親，我們何時舉辦婚禮，我都以現在我的工作忙為理由敷衍媽媽。每次電話掛掉時，心裏總是有一股說不出的壓抑，從李曉家裏回來後，我曾經旁敲側擊的問過李曉，可是李曉總是說過些日子再說。
五月中旬，我的大姨媽拖了半個多月未來，請了半天假去醫院檢查，化驗單顯示我懷孕了，胎兒已經48天了。拿到化驗單的那一刻，我的世界轟然倒塌，距離上一次才四個月，像夢魘一樣。
回到家，趴在沙發上，陽光早已褪去了溫婉嬌羞，直直的射在陽台上，連帶著客廳的沙發上都熱遭遭的。
眼淚順著眼角淌出來，一滴滴落在沙發的皮麵上，在皮麵上聚集，三五滴會和後，掙紮著爬向沙發的斜麵，一瀉而下。
腦袋空空的，艱難的翻過身來躺著，盯著天花板，呆呆的愣了神。為什麽會是這樣！為什麽我要懷孕！究竟是為什麽！
我嚎啕大哭著，不停的捶打著沙發，手掌處不斷地傳來一陣陣鈍痛。
不知哭了多久，我睡著了，等醒來時，天色已經黯淡了下來，屋子內烏蒙蒙一片。起身，去陽台，太陽已經落到了樓宇後麵，散發著最後的紅色光芒。
馬路上開始喧囂起來，車喇叭吱吱的焦躁聲，流動商販從車上收拾下東西時物體相互碰撞聲，孩子放學歡快的奔跑聲，每一種聲音都那麽躁動，耳朵裏嗡嗡的，連帶著腦袋，像要爆炸一樣。
我趴在欄杆上，用手捂住耳朵，看著窗外的世界。
許久後，窗外的霓虹亮了，像是約定好的一樣，一下子閃了起來，在夜剛剛來臨之時，一刹那，夜如白晝。沒多久，身後響起窸窸窣窣開門的聲音，李曉回來了。
“若冉，你在怎麽不開燈啊，嚇死我了。”李曉進門開燈的刹那大喊了一聲。我趴在陽台上，當沒聽見一樣，未回應。
見我沒回答，李曉換下鞋後走過來，攬著我：“若冉，你怎麽了，幹嘛在陽台上啊？”
“李曉，我懷孕了。”我咧著嘴笑笑，斜過頭，對上李曉的目光，微笑著說。
李曉攬我的胳膊僵了一下：“別開玩笑啊，若冉。”
掰開他的手，去客廳，從包裏拿出化驗單，扔在茶幾上：“過來看看吧。”
李曉慢騰騰的從陽台上走過來，快速的拿起化驗單，僵在了那裏，眼睛瞪著，眉頭蹙著，嘴巴緊緊的閉著，像是經受了一場酷刑。
我坐在沙發上，冷笑著：“是不是個驚喜？”
“怎麽可能……怎麽可能，我明明……明明有安全措施的……”李曉嘴巴囁嚅著，不停的重複著，像個被電擊的木偶。
心底的麻木忽然變成了尖銳的疼痛和憤怒，我用力的縷著心髒的位置，一下一下，緩解即將噴湧而出的怒火。空氣仿佛凝固，唯有李曉不斷重複的囁嚅聲竄進耳朵，像電鋸一樣，一下一下，緩緩的鋸著耳膜、大腦，每一聲重複都帶來大腦的陣陣鈍痛。
“你夠了沒有！不可能那你告訴我現在這個孩子是哪裏的！”在疼痛的折磨下，我忽的站來來，朝著李曉大喊。
李曉像著魔一樣，未回答我，踉蹌著走去玄關，哆哆嗦嗦的從包裏掏出煙，顫顫巍巍的去陽台，蹲在地上，點上。
一縷煙霧隨著李曉狠狠的一吸，垂直的湧向天空，在與空氣的摩擦下，四散向周邊。火紅色煙頭不斷地向著李曉的手邊推移著，灰色的煙灰隨著李曉手指的抖動，落向了地麵，在下落的過程中，飄散。李曉咳嗽的聲音不斷地傳來，我看著李曉，堵著鼻子，厭惡的躺在沙發上。
心底的火氣翻湧叫囂著，，一次次被我狠狠的壓下，我躺在沙發上輾轉反側著，不知為何，我雖難受，但是看到李曉痛苦，我竟然有一股報複後的快感，隻是這快感中夾雜著太多的憤怒與痛苦。
實在受不住心底憤怒的折磨，蹭的起身，拎起一旁的枕頭扔向李曉：“李曉，你能不能跟個男人是的，你非要這麽半死不活？你特麽的是不是個窩囊廢？”因為太過憤怒，我的聲音一顫一顫的，嘴巴的一張一合，帶出了兩行眼淚。
李曉坐在地上，抱住頭，腳底下一堆抽過的煙蒂。
一股血忽的湧上頭，我一下從沙發上起來，大步走過去，狠狠的推了一把李曉：“你說話，你他媽的是個死人嗎？”
李曉的身體在我狠狠的推搡下，顫悠著倒在了地上，在落地的刹那，他一下伸出左手扶住地麵：“若冉，你是不是瘋了？”李曉忽的站起來，瞪著眼珠瞅著我，因為太用力，眼珠圓圓的，承載著憤怒，仿佛要蹦出來。
我打了一個激靈：“是，我瘋了，才四個月就兩次了，我上輩子做了什麽孽，要讓我遇見你，要讓我吃這麽多苦，我上輩子欠你的嗎？”我歇斯底裏的喊著，眼淚像決堤的水一樣流出，揮著手臂使勁的錘著李曉。
李曉反握住我的手臂，狠狠的掐住：“你以為這是我願意的？我願意你懷孕？若冉，你講點道理好不好，現在你已經懷孕了，還能怎麽辦，留下吧，反正我們已經領證了。”
“嗬嗬，對，你不願意，都是我的錯，我瞎了眼了行不行！”我被李曉輕佻的話刺得心疼，憤怒的甩開李曉的手，身體劇烈起伏著，渾身不停的發抖。
“若冉，你別鬧了行不行，我都說了孩子留下了，你還在鬧什麽？”
“嗬嗬，我鬧，對，我鬧。抱歉是我不好，給你帶來的叨擾，煩請見諒。”冷笑著說完，我轉身回到了臥室，眼淚不停的留下，順著臉頰，滑進脖頸，涼涼的。
狠狠地給了自己一巴掌：“活該，今天的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若當初你在第一次發現李曉醜陋的模樣抽身而退時，此刻的你一定不會這樣痛苦！”
躺到床上，蜷縮著身子，手緊緊的抱住雙腿，眼淚落在床單上，微微一碰，一陣冰涼。臉頰燙燙的，剛剛那一巴掌太過用力，此刻耳朵一陣陣回音。
過了許久，李曉進來，蹲在我麵前：“對不起，若冉，我不好，我剛剛的確被這個消息驚到了，我一時沒能接受。原諒我好不好？”
我厭惡的閉上眼睛，此刻我不想跟他說一句話，一看到他我就覺得惡心。
“若冉，我們留下這個孩子好不好？我們已經領證了，在補辦一場婚禮好不好？你別生氣了，對寶寶不好。”李曉說完，輕輕的摸摸我的肚子，我用力的甩開。
李曉輕輕的趴在我肚子上：“對不起，都是我不好，你別不說話好不好？”
我不想搭理他，推開他：“我累了，想睡覺了。”說完轉過身去。
李曉從背後抱住我，我已經沒有力氣再去推開。
隔天早上，我早早的醒來，李曉還在睡覺，他還是保持了睡覺時攬住我的習慣，不管我們曾經發生過什麽，每個這樣的早上我在他懷中醒來時，心總是異常的柔軟。
輕輕的，想起身。李曉睜開眼，搓著眼皮：“若冉，你醒啦。”
“嗯。”
“幾點了？我是不是睡過了？”李曉邊搓眼皮邊起身伸手夠一邊的手機：“才六點，你怎麽起的這麽早？”
昨晚的情形忽然在大腦中重放，我恨恨的甩開他的手：“願意。”
李曉愣了愣，繼而耷拉著腦袋：“若冉，別生氣了，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你除了道歉還會什麽？”
“我錯了，我們辦酒席好不好？”
懶得理他，去客廳給媽媽打電話。電話拿起放下，我該如何告訴媽媽，媽媽會接受嗎？萬一在把媽媽氣病了怎麽辦？心裏亂如麻線，我使勁的扯著頭發，李曉坐在我旁邊，低著頭不說話。心一橫，撥下號碼，心裏惴惴的，渾身發抖，心提到了嗓子眼。
“若冉，今天這是太陽從那邊出來了？你怎麽起的這麽早？”媽媽接起電話不相信的問
我深吸一口氣，顫抖著說：“媽媽.……我.……懷孕了。”
電話那頭頓了頓，繼而媽媽的聲音變得尖銳：“你說什麽？”
“對不起，媽媽，我.……我懷孕了。”
“你個挨千刀的，你怎麽都不知道保護下你自己？你說你現在懷孕了怎麽辦？他們家連個親都沒提，你們連個房子都沒有，你懷孕了怎麽辦？”媽媽哭著喊。
哭聲透過電話，從千裏之外傳來，我的心碎成了一片片，血肉模糊。我知道媽媽不想我受委屈，想讓我過的更好，但是現在所有的事情都超出了原來的軌道，朝著黑暗的深淵奔去，我已經拉不住命運的韁繩，隻能任由它拖著我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