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我的答謝宴,般若因為去聖托裏尼度假未歸來所以未去。我們約定,在她回來時,我單獨請她。
六月十二號,般若回來,我們約在國華大廈裏見麵。
“般若,你怎麽這麽黑了?”一見麵,我吃驚的瞪著眼前的這個女孩子,小麥色的肌膚,白白的牙齒,與之前的細膩白嫩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還有微微凸起的小腹,像午飯時吃撐了後圓滾滾的樣子。
般若輕輕的打了我一下,噘著嘴:“幹嘛這麽吃驚,有那麽黑嗎?”
“嗯嗯,真有,你以前多白啊。”我頭點的像撥浪鼓。
“討厭啦,聖托裏尼的日光太強烈了,所以變黑了。不過那裏真的好美,我從來沒有見過一個走到哪裏都是藍色的島嶼:蔚藍的天,碧藍的海,淺藍或者深藍的牆壁……若冉,真的好美,那裏的所有東西仿佛是為藍色而生,那裏是一個把藍色的美發揮到了極致的地方。”般若咧著嘴笑著,手舞足蹈的說著,臉上掛著幸福的微笑,挑動著我的心疼。
我咧著嘴:“真的有那麽美嗎?你是不是誇張了?”
“真的, 我一點都沒有誇張。”像怕我不相信是的,舉起手指做發誓狀。“你跟李曉也去看看吧,真的好美。”般若說著,眼神中迸發出興奮:“對了,你們打算去哪裏度蜜月啊?”
“我們本來打算去馬爾代夫的,但是李曉公司有事,回去上班去了,所以蜜月之行取消了。”我苦笑著說。
般若僵了一下,收起臉上掛著的大大的微笑:“公司的事情總是不能推的,等下次你們都有時間的時候再去吧。”
“哈哈,這還用你說嘛,我又不傻。走著吃飯去,肚子裏的寶寶都餓了。”我噘著嘴朝般若撒嬌道。
般若瞪著眼睛,愣了會:“肚子裏的寶寶?難道你.……”
“對啊,我懷孕了, 時間比你晚一個月啦。”我嬌羞的低下頭。
般若拉住我,大笑著:“看我們多有緣。以後你生個兒子,我生個女兒,我們可以定下娃娃親,要是我們共同生了女兒或者兒子他們就可以變成姐妹或者兄弟了,是不是特別有緣分?”
“少臭美了,我兒子可看不上你女兒,才不要跟你定娃娃親呢。”我白著眼睛對著般若。
般若用力的在我的胳膊裏處擰了一下,做出一副惡狠狠地模樣:“少臭美了,你不知道這個年代都是女生挑男生的嗎,到時候說不定我女兒還看不上你兒子呢。”
“哈哈,我們倆別再著瞎掰扯了行不行,到時候我們都生了雙胞胎也說不定啊。好餓,吃飯吧。”我手放在般若肚子上,輕輕地摸了一下,般若笑著,也在我肚子上輕輕的一摸。
“討厭你般若,我的還看不出來好不好?”
“知道,就像摸摸。”
一陣爽朗的笑聲從我們中間傳出,我們兩個手拉著手往火鍋店裏走去。在大學裏我做倆最愛做的事情便是吃火鍋,無論春夏秋冬,畢業以後亦是如此,以至於我們每次見麵吃飯都選在火鍋店。
吃飯席間,般若把他們在聖托裏尼的照片給我看。窄窄的屏幕上,天空高遠幽藍,大簇大簇的白雲從藍天上悠悠的飄過,籃下白雲下,一艘漁船行走在波光瀲灩的海麵上,一束束光灑在船身,襯托出明亮與暗影。幾隻嬉戲玩鬧的海鷗單腳立在船舷上,撲打著翅膀享受著這一刻的寧靜。般若站在礁石上,仰著頭,背對著陽光,溫婉幸福的笑著。我在看一張相片,大腦卻自行補齊了它本該有的動麵場景,一切,都那樣美好。
吃過飯,般若因為身體疲乏,打車回家了。送走般若後,我拿著般若給我帶回來的特產,走在路上,心,沉甸甸的。我知道不該有對比的,但是生活嘛,本就如此,在不經意的場景中,一切都淪為比較,每一個去比較的人都源於心底的失落和不幸福吧。我是從心底希望般若幸福的,但是她的幸福又反襯了我的不幸。
心塞的難受,轉乘公交車,去學校。順著大道慢慢走著,在微微一動細密汗珠湧起的季節,我想找回心底該有的寧靜。
午後的陽光如同針尖,紮在周邊的草木上,一切都蔫噠噠的。路上鮮有學生,隻有前赴後繼的蟬,吱吱的叫囂著,宣告著這個屬於他們的季節。轉道去第六書庫,在之前最喜歡的靠窗的角落裏坐著,透過窗子呆呆的盯著窗外。從何時起,我已經許久不在有這種心境了,感覺心經曆了塵世的沾染,早已經不再通透無暇。
在第六書庫中坐了許久,等陽光開始隱退到樓宇之後,等明亮的光線開始變成了橘紅,等天色開始一點點黯淡下來,等下了課的同學成群結隊的去吃飯,等三三兩兩的情侶開始牽手漫步在晚霞中,我知道,天暗了,我該走了。起身,揉揉瑟瑟的眼睛,離開。
乘公交車,坐在最後排的位子上,打開窗戶,盯著窗外,一切都變得忙碌,霓虹開始閃爍,這個城市夜色落幕時,夜剛剛開始,一天放縱的生活也即將開始。窗外的每個人都在忙碌著自己的事情,打算著各自的生活,生活本就如此的不易,何必計較太多。
回到家時,李曉已經在廚房忙碌,見我回來,抻出頭:“寶貝去哪裏了?怎麽這麽晚才回來?”
“見了見般若。”放下手中拎著的東西,無精打采的說。
“嗯,洗手吃飯吧。”說完,李曉縮回頭去。一聲聲鍋鏟碰撞的聲音,一陣陣菜香傳來,刺激著味蕾。也許,每家都有本自己要念的經,要走的路,無法盡同,不可複製,所以莫要隻看到別家的光鮮華麗忘記自己該有的柴米油鹽。有時,一碗熱湯,一口熱飯,又何嚐不是幸福。
心底忽然熱熱的,輕輕的走進廚房,抱住李曉,趴在李曉背上,吮吸著落在他身上的油煙氣。李曉笑著,繼續翻動著鍋裏的飯菜:“若冉,去洗手吃飯了。”
“嗯。”抽回手,點點頭。
吃過晚飯,趴在李曉腿上,看著電視,李曉邊看邊不間斷的往我口中塞著削好的蘋果,環視著這個我們自己的小家,一陣陣幸福感湧上心頭。我要的幸福何其簡單:父母健康,愛人貼心,有一個溫暖的小家和一個可愛聰明的孩子,一份穩定的工作可以維持我的生計,在開心時可以大笑,失落時可以大哭,外加知己三倆,這便是我對幸福的所有希冀。而我也在朝著這個方向努力著,願李曉懂得。
廣告間隙,李曉把我從他腿上拉起來,盯著我的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我疑惑著,到底是什麽讓李曉這樣,皺著眉頭問:“李曉,怎麽了,想說什麽?”
“我……我想跟你商量個事。”
“嗯,你說。”
像得到了特赦令一樣,李曉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的說:“若冉,你看現在我們住的這個房子麵積也挺大的,我想讓我爸媽帶著奶奶來住一段時間。”
“嗯?”
“你別誤會,我就是想說,他們吃了一輩子苦,沒有享過什麽福,所以,我想讓他們來這邊玩玩,見見省城。”李曉見我猶疑,慌亂的擺擺手說。
“嗯,來吧。”
李曉不可思議的睜大眼睛,抓住我的手:“真的?”
“你弄疼我了,當然是真的,來玩吧。隻要不是以後都跟我們住在一起就可以。”我掙脫出李曉的手,揉著手腕,不滿的說。
李曉失落的低下頭,剛剛的興奮煙消雲散,仿佛那一瞬隻是我的錯覺。
“李曉,你不會想讓你爸媽跟奶奶來這邊常住吧?”我詫異的問。
李曉低頭,囁嚅著:“這麽大的房子,就是來常住也夠了啊,我們兩個人睡一間,我爸媽.……”
“李曉,我很明確的告訴你,我接受不了跟家裏的長輩住在一起。結婚了就是結婚了,就是要單獨的過日子,我不會跟我爸媽常住在一起,但是我也接受不了跟你爸媽住在一起,你明白嗎?”我忽的直起了身子,打斷了李曉的話,正色道。
李曉眉頭緊鎖:“為什麽接受不了?跟老人住在一起不應該嗎?”
深吸一口氣,讓語調盡量的緩和:“不是不應該,但是跟老人住在一起事情會比較多。比如跟我爸媽住在一起,他們可能會偏袒我一些,對於一些我犯的錯誤,他們會自動的過濾,然後接受,認為是應該的。而對於你犯得錯誤,他們會在心底放大, 然後渲染他們的不滿,你明白嗎?”
“我爸媽不會。”
“不管會不會,我都不會跟家裏的老人住在一起,來玩可以,但是常住堅決不可以。”我忽然上來脾氣,態度強硬的說。
李曉見我態度如此堅決,一臉憤怒,轉身甩門而去。我癱坐在沙發上,胸腔快要炸裂,喘著粗氣,用力的抵著。隨手抓起一個抱枕,扔向了玄關處。抱枕在碰到門的瞬間,發出一聲悶響。心隨著抱枕的跌落更加的憤怒,仿佛要躥出胸腔。
仰麵朝天躺著,嘴裏咒罵著,當初自己瞎了眼才會遇見李曉。當初不聽勸,偷偷的扯證,現在報應全部都凸顯出來了。我不知道該如何破解,我說的沒有錯,我的確不想跟家人生活在一起,結婚後無論跟哪一方父母住在一起,矛盾都會增多,並且吵架都變成了婚姻能否繼續存活的挑戰,而我們每次都需要費勁心力的跟雙方父母較量、博弈。
可是,我不懂,為什麽,李曉並不明白這中間的艱辛。他不懂得無論是跟哪方父母住在一起,按照我們兩個現在的吵架頻率,婚姻的基石一定會被連根拔起,那些原本我們並不在意的事情,到時候都是引發兩個家庭爭吵的導火索,並會以我們無法控製的速度,朝著我們無法控製的方向奔去,所到之處,一片哀鳴。
也許,他並沒有想那麽多,他真的隻是心疼他的父母,覺得他們半輩子吃過了太多的苦頭,想讓他們在接下來的日子能夠生活的幸福,所以他才百般想讓父母來省城裏住。
一段婚姻在剛剛正式開始時,已經麵臨了這麽多的問題與這麽多的觀點不統一,我有點後怕,接下來的日子該如何繼續。我們真的會齊心協力,讓這捉襟見肘的日子一點一點的走向明亮溫暖的春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