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 章
時間滴答滴答的的流走，每一分每一秒都變得如此的煎熬，感覺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麽長，身後的李曉起身，與我並排站到了窗前。
“若冉，剛剛我的語氣也不好，對不起。”
覺得肮髒，不想理會他，盯著遠方，未搭話。
“我知道，你現在肯定覺得我特別的惡心，不是個東西。”
“難道不應該嗎？”
“應該吧，但是我的成長環境擺在那，我從小經曆的事情擺在那裏。”
覺得可笑：“李曉，你有沒有意思，把所有的一切錯誤都推到成長環境中去，把你的自私也推過去，那你自己是什麽，是死人嗎，任由環境染黑？”
李曉愣了下：“若冉，你之所以能這麽說是因為你不知道我以往過得有多辛苦，你不知道那種痛苦烙在我心底多深，給我帶來了什麽樣的陰影。”
“是嗎？你的成長環境已經是過去式了，你已經在省城待了五年了，我不信五年的時間非但沒有抹掉你身上的一點痕跡，反而讓你更加的變本加厲。如果把一切都推給環境，那你的自私也要推給環境嗎？你之前經曆的那些所謂的陰影就能讓你如此理直氣壯的繼續自私著嗎？”因為氣憤，我大口喘息著，心髒仿佛要崩裂出來。
李曉張張嘴，頹然的低下頭。
“李曉，說句你不愛聽的，自私是你家的天性吧。我第一次去你家晚上是空著肚子睡覺的，我拎著大包小包東西是空著手回來的。你家裏人去我家裏提親因為知道我們已經扯證並且我懷孕了，你爸爸有多輕蔑無禮你還記得吧？就在剛剛我買糖葫蘆，你爸爸的第一反應不是懷孕了嘛嘴饞是正常的，而是讓我退回去，說你賺錢辛苦，我不該如此浪費的……”越說越委屈，眼淚湧出眼眶，狠狠的擦掉，喘息著：“李曉，我們領證一年了吧，你也發了一個輪回的工資了，可是你有給過我一分錢嗎？你每次隻留下一千，其餘的無論多少都寄回家，然後你生活費不夠了的時候從我錢包裏拿錢，這你倒是很自覺啊。我負擔了咱們兩個人的房租飯費等一切開銷，而你隻負責你在公司的溫飽。我算是想明白了，家人才是你的一切，既然如此，我們離婚，你去跟你家裏人過好了。”
李曉的臉色像霜變後的茄子，鮮紫，灰白，暗紅。他的眼珠也由剛剛的歉疚，中間的憤怒轉變成現在的羞愧。眼淚無聲無息的掉下來，把臉埋在手掌中，熱乎乎的，像浸泡在泳池中，讓我窒息。
“我以為你不在乎的.……”李曉小聲說，聲音縹緲，仿佛來自遙遠的地方。
吸了一下鼻涕，擦掉眼淚：“錢在某一種程度上是反應心意的，我在你的心中排到了最角落的位置，所以你想不起為什麽要給我錢用。”
李曉慌亂的擺手：“不是那樣的，若冉。我承認，我很自私，尤其麵對家人，我總恨不得把所有能給的東西都給他們。但是這並不代表我不愛你。”
覺得諷刺，咧著嘴苦笑著：“我覺不出你的愛，你給我的隻有失望與痛心。”
“若冉，我之前跟你說過的，我上學的錢是我爸爸賣血賣出來的。因為賣血太頻繁的緣故，現在他的身體很差。所以我想盡我所能去補償他。”李曉放下手，耷拉著頭，緩緩的說。
“所以你把絕大部分錢寄回家，所以你對你爸爸唯命是從，所以你就可以從不用顧慮我的感受了對嗎？”
“我以為，我們的時間還很長，我還有機會補償你。”
覺得諷刺，我大笑起來，眼淚隨著誇張的麵部肌肉流滿了臉頰：“你難道不覺得你們家這種愛都是病態的嗎？你沒有覺得你們家的愛都是焚林而田，竭澤而漁嗎？這種愛是不能長久的，你懂不懂。愛是什麽，愛是保全自己照顧別人，是尋取平衡點，讓你愛得每個人都覺得幸福，是細水長流你懂嗎？”身體劇烈的起伏著，因為太用力，嗓子幹燥燥火辣辣的疼著。
李曉的拳頭攥緊了，又頹然的鬆開：“也許你說的是對的，但是在這樣環境中長大的我沒有感覺出錯來。我爸媽奶奶他們老了，我想盡全力讓他們的晚年過得幸福一點，沒有錯。”
“是，沒有鎖。但是他們的幸福不能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我可以跟他們磨合，但是磨合是需要雙方都有改變的，我不可能一味地委曲求全。”
“若冉，扯遠了啊。他們剛來第一天，哪裏讓你委屈了，你別矯情了。”
“我矯情？嗬嗬，知道了，你出去吧，我累了，要休息一會。”冷笑著捶打著心髒的位置。
李曉眼中閃過一絲慍怒繼而隱退：“別生氣了，都是我不好，我會好好跟我爸爸說說的，讓他改改。但是有一點，你以後說話時一定要恭敬一點，我爸爸他最受不了別人跟他說話沒禮貌。”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與其你在這不情願的低頭認錯不如去想想如何當好中間的這個調節者。你想要我們和平相處，那你就把握好該有的這個度。”
李曉身子僵了一下，氣場弱了下來，心虛道：“對不起，你先睡一覺吧，我出去做飯，一會好了喊你來吃。”
躺到床上，側身盯著窗外。天已經變成了黑墨色，月亮蒙著一層白紗，朦朧的立在東方，一點一點的扯開，一點一點的變得清晰。在燈火和霓虹的映襯下，天空灰白一片。
聽見門被打開的聲音，有人進來了，快速的閉上眼睛假寐。
“若冉睡了嗎？”是奶奶，想起身，但是不知道該說什麽，索性沒有回答。
奶奶慢慢的移到我的床前，坐在我腿邊，輕輕的抬手撥拉開掉在我額頭前的頭發，粗糲的手掌摸在我的臉頰上，一陣陣幹澀。
奶奶輕輕的摸著，自言自語道：“好孩子，你別跟你爸爸計較。他啊，是吃了一輩子苦，沒有享過福，所以一聽那麽多錢就心疼的慌了。他那個人啊，沒什麽文化，跟黑麵李逵是的，脾氣急，說話不過腦子，但是也沒有什麽壞心眼。李曉那個孩子啊，從小就孝順，大概是小時候家裏太貧窮了，所以對錢也格外珍重，發下錢來總想著給家裏，減輕一下家裏的負擔，可能無形中就忽略了你了。孩子啊，我知道你心底善良，不在乎錢什麽的，但是李曉這樣你心裏也難受，奶奶都懂。你跟李曉的日子才剛剛開始，往後還有幾十年呢，我相信李曉，他會一點點轉變一點點對你好的。所以你跟李曉千萬別因為我們吵架啊，不然我們就罪過了。”
眼眶熱熱的，為什麽跟我才接觸過幾次的奶奶都懂得我的心思，李曉卻不懂。努力的控製著，怕眼淚掉出來。
奶奶輕輕的拿過我的手，握住：“孩子，委屈你了。”說完，奶奶放下我的手，緩了一會，輕輕的走了出去。
睜開眼，看著奶奶顫顫巍巍的背影，眼淚嘩的湧出來，頭埋在被子裏，哭著。
哭著哭著睡著了，不知過了多久，李曉進來，輕輕的晃起我：“若冉，吃飯了。”
一咕嚕爬起來，盯著周邊，像陷入了昏迷後短暫的眯瞪中，一時分辨不出我在哪裏。使勁的晃了晃頭，揉揉幹澀的眼睛，從失神中緩過來。
“若冉，又睡迷糊了嗎？”李曉關切的問。
我盯著他像看陌生人一樣，點點頭。
“傻瓜，每次睡迷糊了都這個樣子。”李曉輕輕的把我攬入懷中。“剛才奶奶說我了，我也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了，我應該體諒你的，是我不好，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完全從混沌中清醒過來，大抵是哭著睡著的緣故，腦袋依舊木木的，想著奶奶剛剛對我說的那些話，不想再去計較，點點頭。
李曉緊緊的抱住我：“我就知道寶貝你是最好的。”繼而輕輕的放開我，扳起我的腦袋：“寶貝，跟你商量個事情。”
“你說。”
“以後跟爸爸說話時，無論他語氣多不好能不能不要跟他嗆起來，他大男子主義很重，你跟他嗆起來他會覺得沒麵子，會更上火難受的。”
“他錯了呢？也要我默不作聲嗎？為什麽不能說，錯了就是錯了。”
“是的，算我求你了行不行，若冉，我家跟你家不一樣。有些事情你永遠都不會明白。我們的家庭狀況造成了我爸爸的大男子主義，所以在家除了我奶奶從來沒有人敢跟他頂嘴，這麽多年他習慣了，你詐跟他頂嘴他接受不了。”因為說的太快，李曉的語調高了許多。
“受不了我就要委屈自己接受嗎？”
“求求你了，若冉，我爸媽就在這邊待一段時間，你忍忍好不好，再說沒有什麽事的話我爸爸也不會朝你發脾氣對不對？”李曉拽著我的胳膊撒嬌道。看到他的隱忍和眉眼間的真摯，把心底的話壓回去，不情願的點點頭。
“我就知道我的寶貝最好了。嘿嘿，還有一件事。”
“還有？”我不自覺的提高了音調，皺著眉頭。
李曉抬手輕輕的撫平我緊緊皺起的眉頭：“嗯。”
“什麽？”
深吸一口氣，李曉小聲說：“我爸爸媽媽在的這段時間，可不可以你多做幾次飯，放心，你做飯時我會幫你，我想讓他們看到你是個持家過日子的女人.……”
“什麽意思？”
“你先別生氣，聽我說。我爸爸一直覺得我是我們那個小地方出來的鳳凰，我是他的驕傲，他一直覺得我很厲害。所以理所應當的認為娶了個媳婦也要聽我的，洗衣做飯這種家務活我是不應該出手的。”
“什麽毛病？”我壓製不住的大喊。
李曉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小點聲，我這不是跟你商量嘛。”
“我一個孕婦，洗衣做飯，傳出去我爸媽怎麽想。再說本身就是你做飯，現在因為你爸媽來了，就要讓我做，你們之間還有沒有真誠了，這樣偽裝你們累不累？為什麽你都知道不好了，還要縱容這種惡習？”
“若冉，這些我說不明白，這是我多年來習慣了的，所以縱使你不理解，也試著體諒一下我好不好？求求你了，給我點麵子好不好？等我爸媽走了以後所有的家務活都是我的。”李曉拉著我的手晃動著，撒嬌著。
心底一陣陣窩火，我真搞不懂了，為什麽有錯誤還不讓說了，不是親人嗎？難道親人之間還需要像這樣的隱藏和相互恭維嗎？這樣的親情中摻雜了這麽多的世俗可以穩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