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回到臥室，躺到床上，心砰砰的跳著，一切都像做夢一樣，胳膊處傳來的疼痛提醒著我這是真的。
腦袋亂哄哄的，用被子蒙住頭，想要逼停翻飛的思緒，心底的喜悅不停的向上翻湧，嘴角控製不住的往上翹，緊緊的裹住被子，在床上來回的翻滾。
呼出的熱氣在被子裏聚集，二氧化碳濃度不斷的上升，臉熱乎乎的，快要喘不動氣來。猛然掀開被子，從床上跳起來，大口的喘息著新鮮的空氣。
心髒咚咚的跳著，帶著喜悅，強勁有力。不斷地提醒著自己不可能，不可以，想要勾出心底的悲傷來壓製住此刻的激動與喜悅，發現一切都是徒勞。
狠狠的在臉上掐了一把，拿過床頭櫃上的煙，抽出一根，點上。眯著眼睛，狠狠的吸了一口，苦澀隨即充斥著整個味蕾，心漸漸的平靜了下來。剛剛抑製不住的歡喜被煙霧包圍著，慢慢的降了溫，歸為平靜。
窗外的街道上人們依然忙碌著，在這個本該是冬天溫度卻勝似秋天的季節裏，人來人往，充斥著過節的味道。三十號了，在有兩天就是新的一年了。在這一年中，我做的最驚天動地的事想必就是離婚了吧。苦笑著，抽完最後一口煙，在窗台上把煙頭狠狠的搓滅。
把手伸出窗外，隨著呼出的最後一口白煙。看煙在手掌處一點一點四散，像魂魄，經曆了七天之後，消散於人間。輕輕的握拳，想要抓住什麽，張開手心，隻有手掌張開時，帶動周邊空氣交換時帶來的微涼的風。
心裏空蕩蕩的，疼的厲害，轉身拿過床上的手機，按下了般若的電話號碼，也不知道般若這幾天怎麽樣了，寶寶生了沒有，從聖誕過後這一個周裏，我都沒有在聯係過她。
“喂，若冉。”電話響了許久後，才被接起，繼而傳來般若虛弱的聲音。
心裏驀然一驚，緊張的問：“般若，你怎麽了，怎麽聲音聽起來很虛弱？”
“我……我今天淩晨剛生完寶寶，現在麻藥剛退，疼的難受。”般若一頓一頓的說，遠隔千裏，我依舊能聽到她的疼痛。
“那……那掛了吧，你先好好休息，等你好點了，我在打電話給你好不好？”
“不礙事，正好我也燥得慌，陪我說說話吧。”
“真的不礙事？你會不會很疼？”
“傻啊你，隻要你別逗我笑，惹我哭，我都沒事。”般若帶著微微笑意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我咧著嘴笑笑，猛然拍了一下腦袋：“光顧著你疼了，你還沒告訴我是幹兒子還是幹女兒來？”
“幹兒子，一個七斤六兩的大胖小子。上次給你打電話時肚子還沒有動靜，我都跟你說不行就元旦剖腹產了。結果呢，這熊孩子像是聽懂了是的，隔了兩天，就開始在我肚子裏作威作福了。二十七號早上，我肚子就開始疼的不行了，像是要生了，抓緊去醫院，連東西都沒來得及收拾。結果啊，到醫院，醫生給我一檢查，說還不行，讓我先住院。二十八號，我開始開骨縫，想著能順產，進去手術室，一直到二十九號下午，我疼的都要死過去了，還是沒能生出他來。最後沒辦法，還是剖腹產。所以折騰到今天淩晨……”般若像忘記疼痛般說著，她話裏隱藏的幸福，讓我的心疼的亂了節拍，狠狠的用手抵在胸前，咧著嘴，皺著眉頭。失去孩子的疼痛像蠱蟲一樣噬咬著我的心，砭入骨髓。
“若冉，你還在聽嗎？”像意識到什麽似的，般若忽然問我。
收回神，咧著嘴笑著：“在。”
“對不起，我……”
“你是不是傻，對不起什麽？快說說我幹兒子的名字取了沒有？”我佯裝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哈哈大笑著。
電話那頭一頓，繼而傳來般若愉悅的聲音：“還沒取好呢，這不是等著他這個大才女幹媽來取嗎？快，你幫著參謀下， 看看取個什麽名字好聽。”
“我瞅瞅，等著好好選選。等你一會把我幹兒子的照片發給我。那可是我幹兒子呢，到現在，我這個幹媽都還沒見過。”我假裝委屈的嘟著嘴。
般若嗔怪著：“沒個正行。你這兩天怎麽樣？”
“我……我很好啊。對了.……伊枕來找我了？”我小聲嘟囔著。
“什麽時候？他對你表白了嗎？你怎麽回應的？”般若一口氣問了三個問題，語氣明顯的激動起來。
苦笑著：“表白了又怎麽樣，我離過婚，流過兩次產……”
“若冉，你是不是傻！哎呦！”電話裏傳來般若痛苦的尖叫聲。
渾身一哆嗦：“般若，你怎麽了？”
“哎呦.……你是不是想氣死我！”
“我沒有……”
“你怎麽沒有，你那麽自暴自棄，自怨自艾的做什麽？伊枕不知道你離過婚，流過兩次產嗎？他既然從省城找到了深圳，人家就是抱著不在乎的態度的。人家都那樣用心了，你還想怎麽的，還要把幸福拒之門外？我告訴你，我不答應，我不允許你這樣半死不活，自暴自棄！哎喲……”般若說著痛苦的聲音不斷的傳來。
般若關心中夾雜著憤怒與痛苦的聲音鑽進耳朵，讓我的心猛的緊了一下。心底的苦痛消退了一點。
“般若，我錯了，你別生氣了，身上還有傷口呢。”
“你說，你讓我怎麽不生氣，你看看你現在這幅半死不活的樣子，你說你是不是傻，哪有人像你一樣，明明知道前麵是幸福，非要避開走。”般若一口氣說完，不停的喘著粗氣。
我慌亂的不知道該說什麽，怕再惹般若生氣。
“般若，我錯了，你別生氣了。你好好休息，等傷口好了……”
“不行，你必須給我保證，說你不會故意避開伊枕，不會故意避開這次的幸福。”般若粗暴的打斷了我的話，堅定的說。
“這.……”
“你是不是想氣死我？哎呦……”
“好，好，好，我保證，我不會故意避開伊枕， 要是他對我是真心的，我就努力的抓住。別生氣了。”
“這還差不多，行了，不跟你說了，我休息一會，傷口疼。”般若的聲音漸漸的微弱下來。
我在電話這頭點頭如搗蒜：“好，好，你休息吧，拜拜。”
掛掉電話，心裏變得澄澈起來，剛剛般若的話罵醒了我，罵走了我的心裏負擔。若這次真的是我的幸福，我會抓住。隻是，會嗎？
剛剛打電話時的憂慮、緊張、心疼在此刻全都轉化成疲憊，腦袋沉沉的，眼睛快要睜不開。躺回床上，沉沉的睡去。
一覺醒來時，已是下午，樓上已經沒有了叮叮當當的聲音，一切都回歸了安靜。像上午的一切都不曾真實的發生過一樣。伊枕呢？他在樓上嗎？會不會是我上午說的話太重了，傷了他的心，所以他已經走了？
心底驟然一緊，一咕嚕從床上爬起來，跳下床，跑出臥室，趴到貓眼上往外瞅。樓道裏安安靜靜的，沒有一點動靜，沒有人走過，也沒有要走人的跡象。
心情跌落到了穀底，失落在心底反芻，瑟瑟的，苦笑著，躺到沙發上。
此刻，陽光正好，溫婉的鑽進屋子，落到沙發周邊。躺在上麵，暖洋洋的。
點上一根煙，慢慢的吸著，眯著眼睛回味著。看煙一點點在手指上方升騰、散去。看煙灰在陽光裏旋轉、飛舞。眼睛漸漸迷離。
我的心情在這一天的時間裏經曆了驚喜、痛苦、失落、歡欣，在這一刻，終於回到了正軌，回歸了平靜。
閉著眼睛，慢慢的回想著，慢慢地體味著，還未從回憶中翻出身抽出神來，篤篤篤的敲門聲響起。
驀然睜開眼，一咕嚕坐起來，會是誰？難道是伊枕？不會吧。心髒圖圖的狂跳著，下意識的伸腳去穿拖鞋。腳在地麵上摩挲了幾下，低頭，環顧自周，拖鞋不在。大抵是剛才跑的太著急的緣故，忘記穿拖鞋。
腳後跟和腳趾頭弓著，讓腳心離開地麵。步履不穩的去開門。
趴在貓眼上，伊枕縮小的身子出現在眼底。心髒仿佛要跳出胸腔。深吸一口氣，用手捏了捏臉頰兩側，讓表情看起來放鬆，自然，冷削。
“你來做什麽？”打開門的刹那，我冷著臉問。
伊枕閃進來，打量著我：“雖說今天不冷，但是你也不能赤著腳啊。你不知道寒由腳生嗎？”
“啊，沒來得及。”我摸著腦袋，不好意思的說。
“不會是一聽見開門聲激動的吧？別那麽激動，以後就是鄰居了，見麵的次數多著呢，這麽激動做什麽啊。”伊枕一臉戲謔的笑著。
瞅了他一眼，朝他翻了個白眼：“少臭美了。”說完往沙發邊走去。
伊枕跟著我，邊走邊抽泣鼻子，在我剛剛扶住沙發時，伊枕忽的鑽過去，拿起茶幾上的煙蒂，皺著眉頭，看著：“你抽煙？”
“嗯。”
“什麽時間學會的？你之前不是不會嗎？”
坐下，把腳移到沙發上，用手撲棱著腳上的灰：“你怎麽知道我不會的。”
“我沒有跟你開玩笑，你是來到深圳才學會抽煙的？”伊枕板著臉，一臉冷峻的問。
身子不自覺的直了一下，點點頭。
伊枕盯著我，仿佛要看穿我的靈魂，用毋庸置疑的口氣說：“戒掉吧，對你身體不好。”
楞了一下，心跳亂了一個節拍，強忍著，假裝很橫：“憑什麽聽你的？”
“你說呢？”伊枕朝著我的方向向前一步走。
我慌亂的擺手，身子往後椅：“得，戒掉就戒掉嘛，別這樣，怪嚇人的。”
伊枕在我一旁坐下，壞壞的笑著。陽光落在他的身上，異常的帥氣，我貪婪的看著，忽然想起了我剛剛入公司時見到他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