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要天下大同
以往駙馬爺極少與京城權貴走動,今日卻一反常態,昨夜的疑惑,更加濃鬱。
“公主,是否要派人跟隨?”
“不必,進宮吧。”
陳涵素收回目光,她和親之事幾乎已成定局,這時候走動,無濟於事。
這還是魏子諸第一次體驗馬車,沒有想象中的顛簸,還算平穩。
來到楊太傅府邸,魏子諸表明身份來意,在家仆的詫異目光下,順利進去。
偏廳內,頭發花白的楊瀚海也很驚詫魏子諸的突然來訪。
“駙馬爺可是稀客,今兒怎麽有空來了?”
魏子諸笑道:“素聞太傅飽讀詩書,博覽古今,正好我昨夜有感,有詩一首,特來請太傅點評。”
他很不習慣這樣文縐縐的說話,來之前還打了腹稿。
楊瀚海微微挑眉,他哪不知道這駙馬爺除了生得一身好皮囊,再一無是處,怎麽會作詩?
不過他畢竟人老成精,臉上不動聲色道:“駙馬爺說笑了,那都是外人傳的,不過老夫倒是好奇,駙馬爺作了什麽詩?”
魏子諸問道:“可有筆墨?”
楊瀚海眉頭一皺,狐疑的看了魏子諸一眼,最終還是起身道:“書房有現成的,駙馬爺隨我來。”
兩人來到書房,一股書香氣參雜著墨水的氣息撲麵而來。
魏子諸神色如常,來到書案前,上麵擺著一整張宣紙,上書國富民安四字。
“字不錯。”
魏子諸心中一喜,知道自己找對了人。
如今的大堯,跟國富民安四字,完全不沾邊,但楊瀚海卻寫下這四字,可見這是他心中願景。
但他一臉淡然,好像瞧不上這幅字。
楊瀚海本就心中疑惑,聽到魏子諸毫不客氣的點評,頓時怒從心起,冷聲道:“駙馬也懂字?”
喊你一聲駙馬爺,你就真當自己是位爺了?
楊瀚海曾是先帝之師,文才韜略是整個大堯公認的第一人,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尤其是一手字,被奉為聖典。
毫不客氣的說,出自楊瀚海的字詞,天下,無人能點評!
無人敢點評!
即便是當今皇上,也隻會讚賞。
如今卻被一個出了名的窩囊廢,站在這裏輕飄飄的說一句字不錯,你當你是誰?
魏子諸心裏暗笑,臉上卻謙虛道:“略懂略懂。”
“哦?”
楊瀚海神色愈發冰冷,“老夫以前可從未聽說。”
這老頭兒,已經開始後悔招待魏子諸了。
魏子諸擺了擺手,“那是以前,楊老若是不信,我寫給你看。”
楊瀚海冷笑一聲,“請便!若駙馬今天隻是來消遣老夫,那以後這府邸大門,駙馬就不用來了!”
這已經是很重的話了。
魏子諸再怎麽廢物,那也是當朝駙馬,這個身份,可大可小。
可見楊瀚海此時心中的憤怒。
魏子諸也不生氣,走到書案前,把楊太傅那張宣紙隨手一揭,丟在旁邊。
看到這個動作,楊瀚海額頭青筋暴跳,極力壓製怒火,他已經決定,隻要魏子諸等下露出真麵目,他就命人將這個狂妄之徒丟出去!
駙馬怎麽了?
老夫身份就低了?
魏子諸仿佛絲毫沒感覺到楊瀚海的憤怒,他提筆挽袖,深吸一口氣,然後筆走龍蛇,神情專注。
楊瀚海本來怒極,看到魏子諸這副認真的樣子,微微一怔。
他自己就是文海泰鬥,知道寫字時什麽人是裝模作樣,什麽人是真有本事。
先不看字,魏子諸此時的神態,的確不像是什麽都不懂的窩囊廢。
再看他行筆,竟從落下時便沒有離開過宣紙。
楊瀚海滿臉疑惑,背負雙手上前兩步。
魏子諸正好停筆,一手握著毛筆,抬頭笑問,“楊老,你看這字如何?”
“胡寫一氣!這豈能配稱為……”
楊瀚海最後那個字還沒說出口,眼睛卻猛然瞪大,隨即一臉激動的繞到正麵,死死的盯著這幅字。
魏子諸也沒打擾,負手而立站在一邊。
良久。
楊瀚海抬頭看了眼魏子諸,又看了眼宣紙,來回三次,最終才長歎一聲。
“傳言誤人!”
能寫出這樣一手字,怎麽可能會是外界傳言的一個窩囊廢?
魏子諸始終一臉淡笑,再次問道:“這字如何?”
楊瀚海苦笑一聲,“駙馬爺,你讓我點評這字,不是讓我班門弄斧麽?”
“這字,何名?”
“草書,狂草!”
“狂草?好一個鋒芒內斂的狂士!”
楊瀚海拍案叫絕。
魏子諸心裏發笑,他練過一段時間狂草,但不算精通,不過用來應付這個時代的人,綽綽有餘。
楊瀚海激動之餘,再看宣紙,眉頭卻逐漸緊鎖。
“天下大同。”
“駙馬爺,今天來找我,不止是露一手字這麽簡單吧?”
魏子諸點點頭,“當然。”
他再次來到書案前,剛想把這張宣紙丟開,楊瀚海卻急忙將其收起來,動作小心翼翼,還不忘回頭瞪了一眼魏子諸。
“如此至寶,你怎不知愛惜?”
魏子諸尷尬一笑,這字頂多學了個六七分,哪裏當得起至寶,不過楊瀚海這麽寶貝,他也就懶得解釋了。
他再次提筆,還是草書。
這一次,不等魏子諸問,楊瀚海已經擠到了他旁邊。
“千錘萬鑿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閑。”
“粉身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
楊瀚海目瞪口呆,如遭雷擊。
尤其是最後一句,他夢囈一般不停重複。
半響後,楊瀚海渾身劇震,竟是眼眶通紅,老淚縱橫!
魏子諸愣了。
自己不過是抄了一首古詩,這老頭兒,不會腦子被刺激壞了吧?
“老夫窮極一生,所求之事,不就是這清白人間嗎?!哈哈哈哈!妙極,妙極!”
看著狀若瘋癲的老頭,魏子諸擔憂道:“楊老,您沒事吧?”
楊瀚海抹了一把眼淚,也不嫌丟人,眼神灼灼的盯著魏子諸,鄭重道:“我知你來找我有何用意了。”
“那楊老可願?”
“若能天下大同,有何不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