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錯過
冬天的日出總是姍姍來遲，寒風呼嘯而過的刀街道上偶爾走過一兩個行色匆匆的人，偶爾路過一個包子鋪也剛開張，熱氣騰騰的煙霧和屋子裏明亮的燭光看起來倒有幾絲暖意。
慕婄雨搓著手，下意識的拉了拉衣襟卻還是無法驅除一身的寒氣。看著街對麵燭光閃耀的著的包子鋪，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那男人也許為了防止她逃走又或許是有意想給她一點教訓，從抓走她後就一點吃的也沒有給她。這會她早已經餓的前胸貼後背了。慕婄雨也是平生第一次感覺到了餓肚子的痛楚。摸摸全身上下，沒有一點銀子。
慕婄雨無奈的看著對麵正冒著熱氣剛出爐的包子，真的好餓啊，真的好想好想能吃一點東西，暖一暖身子。這樣也不至於凍的連腳都抽筋了。
“夫君，你看對麵街對麵那個小夥子，看起來瘦瘦弱弱的好不可憐。我看他站在那裏也有一會兒了，一直盯著我們這裏看呢。我看他一定很餓，估計這會身上沒銀子。”包子鋪的中年婦人李氏手裏一邊添著柴一邊對正在擀麵的中年男子說。
中年男子李全順著她的眼神看去，果然隱隱約約的看著對街有個小夥子打伴的人站在那裏，凍的身子直發抖：“看這模樣十有八九是。”
“夫君，我拿幾個包子去給他，這人啊誰沒有個挨凍受累的時候，反正幾個包子對我們來說也不算什麽，能幫一把是一把。”李氏說著起身，用濕布擦了擦手就走到剛出爐的包籠邊準備拿幾個包子。
李全手裏的活沒停，頭一個勁的點：“娘子你說的是，反正我們也不差那麽一口。要不這樣，你把人帶到這裏來吃，光吃包子哪能沒有熱水。既然做好人了就做到底，你說是不是？”
李氏這麽一聽也有那麽些道理，放下手裏的包子，“你說對，那我這就過去。”
“恩，對了，你也要小心些，別再是什麽壞人。”李全有些不放心的提醒，做好事倒也沒什麽，若是惹禍上身就不好了。
李氏點頭，“恩，我知道，不礙事的。那個小夥子看起來也不過十幾歲，雖然看不清長什麽樣，但倒也不像是壞人的模樣。”說著她便走了過去。
慕婄雨用力的跺了跺，因為寒冷凍的抽筋的腳此時也好了起來，她提步準備離開。剛走兩步，身後就傳來一個婦人的聲音，“小公子，小公子，小公子你等等……”
慕婄雨看了看周圍，這裏隻有她一個人，而她穿著男子的衣服，是在叫她嗎？
她回頭，隻見穿著白色圍裙的人向她走來，一看便知是對麵包子鋪人：“大嬸，你是在叫我嗎？”
慕婄雨見對方麵色慈祥也不禁放柔了聲音。
李氏一臉善意的看著慕婄雨，“恩，是叫你呢。”這個小公子長的可真俊，跟個女娃娃似的，“是這樣的，我是對麵那個包子鋪的老板娘。我們店裏剛蒸出一爐包子。我看你在這裏站了也很久了，這寒冬臘月的開張的店也少，你一定還吃吧，去我們店裏吃些。”
吃些？慕婄雨不自覺的噎了噎口水，隨後想到自己的囊中羞澀，她不好意思的搖搖頭，“多謝您的好意思，不用了。我，我不餓。”
李氏慈愛的笑笑，“去吧，我們請你吃的。”
請？慕婄雨微愕的看著眼前的婦人，這意思是免費送給她吃嗎？
李氏見慕婄雨不確定模樣，又道，“走吧，不用錢的。人啊，難免會遇到些困難，其他的我肯定也幫不上忙，請你吃頓熱乎飯還是可以的。”說著已經親熱的拉住慕婄雨的手，“瞧你手凍的，走，跟大嬸去吃點東西。”
慕婄雨很討厭跟陌生人親近，更討厭陌生人的接觸，可是這會那隻握著她手的手卻是那麽的溫暖，一步步的跟著她的身後走向那淡淡的燭光之處，越是靠近身子裏的暖意。
慕婄雨進入店鋪裏，正在擀麵的中年男人抬頭衝著慕婄雨友善的笑了笑，“來了？瞧小公子你凍的臉都紫了，先喝杯熱水暖暖身子。”
李氏將慕婄雨領到桌上，“你坐著，我給你拿包子跟水去。”說完便張羅了起來，不過一會兒就拿了一籠包子放在慕婄雨的麵前，還有一碗熱氣騰騰的水，“先喝口水暖暖胃。”
慕婄雨下意識的點點頭，然後接過那熱水，輕吹了口氣輕摒了口，熱水順著喉嚨咽下，一股暖意襲卷全身。慕婄雨忍不住的又喝了口，婦人親切的將包子推到慕婄雨的麵前，“這是我們家今天的第一爐包子，剛好給我們嚐嚐味道如何。”
慕婄雨接過包子，咬了一口。
“怎麽樣？”李氏臉上始終掛著淡淡的笑意。
慕婄雨用力點頭，“好吃，好吃，真的好吃！”
“好吃你就多吃一點，瞧你瘦的。”這孩子長的未免也太秀氣了，剛才在外麵天黑還沒看清楚，這會仔細一看真真是個俊公子。不過這公子看起來應該不是普通人家的，就這一身的氣質就不是他們普通人，明明餓的狠吃起東西來還是這麽的優雅，一點聲音也沒有。
慕婄雨一連吃了三個包子，喝了一滿碗的水終於感覺到自己活了過來。
她抬頭對著李氏笑著道歉，“大嬸，謝謝你。”
李氏因她這個笑微微一怔，這娃太俊了吧，這一笑，跟仙女……哦，不，這是個小公子，不過……還是覺得像仙女。
“不，不謝。”
慕婄雨有些愧疚：“對不起，我身上沒銀子。”原來有一天，她會連幾個包子的銀子都拿不出來。
李全此時已經將第二爐的包子包好放在爐子上，走過看著慕婄雨爽朗道，“不用錢，不過幾個包子而已。小公子，我說你就吃三個飽了？別太客氣了，往飽了吃。”
李氏起身走到一邊給爐子添了些火。
“恩，已經飽了。”慕婄雨由衷道，“大叔、大嬸家的包子真好吃，皮薄肉鮮，又大，三個我已經有些撐了。”
李全一臉的驕傲，“這是自然，就這條街，誰不知道我們家的包子那是最好吃的。”
李氏手裏拿著個小包裹走了過來：“瞧你這王婆賣瓜自賣自誇的，”說著將小包裹遞給慕婄雨：“給，也不知道你要去哪裏，路途遠不遠，給你拿了些包子，你餓的時候充充饑。”
慕婄雨連忙起身推托，“不用了，大嬸。我很快就能找到我的朋友了，就有銀子了。”
李氏再次將手裏的包子推到慕婄雨的麵前，“拿著吧，萬一有需要呢，幾個包子而已不值幾個錢。”
“拿著拿著，不是說我們家包子好吃嘛，那就收著。在別的地方可買不到我們家的包子。”李全也一起勸道。
慕婄雨盛情難勸的收下了熱乎乎的包裹：“大叔，大嬸，謝謝，我……我……”
她對陌生人一向是警惕且疏遠的，此時突然接收到這樣的幫助一下子竟然不知道說些什麽。她似乎已經習慣了人與人之間的猜疑，爭鬥和相互傷害，這樣不求回報的對陌生人伸出援手的幫助竟然讓她有點無所示從。
李氏不在意的揮揮手，“沒什麽好謝的，對了，天才剛亮你要不要再在這裏坐會？”
慕婄雨搖搖頭，“不用了，我要盡快找到我的朋友。他們發現我不見了會擔心的。”
李全了解的應聲：“的確是會擔心，那你可要快點回去了。”
慕婄雨深深的看了眼兩人，“大叔，大嬸，謝謝你們的包子，我會報答你們的。”
“你這個小公子，幾個包子而已，什麽報不報答的。這寒冬臘月的，天色也還沒大亮，你自個兒小心一些哈。”李氏關心道。
“恩，那大叔大嬸我就先走了。”握著手裏的包裹，慕婄雨對著兩人彎身鞠了個躬離開了包子鋪，走到門口時抬頭看了眼包子鋪的門外，‘李記包子鋪’。
自重生以來，她隻對對她好的人付出，跟她沒關係的人是死是活她一點也不在乎。可這兩個人讓她覺得，原來這世間還有如此善良的人，願意對需要幫助的陌生人伸出援手。
這樣的善良的人值得她的報答。
慕婄雨怎麽也不會想到，這兩個人對她的一念善舉在很久很久以後會成為他們的災難。而她的報答是將他們推向危險的導火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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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封玉墨不要命的在前麵奔走著，一間間的敲開客棧的門，一個個的問著關於慕婄雨的下落。整整一夜，除了在他壓製下喝了些水，滴米未盡。他這完全是在掏空他的身子，因為止疼藥的原因他感覺不到疼痛，但是那慘白的臉色是怎麽也遮擋不住的。
“玉墨，玉墨……”莫湛想著提快腳步走到封玉墨的身邊，阻止他準備再敲開一戶客棧的門，“別再敲了，眼看著過會就要天亮了，等天亮來問也好一些。”
封玉墨立即拒絕，“不行，時間多一點，小狐狸就多一分危險。”說著抬手準備敲門。
莫湛再次伸手阻止，“玉墨，你已經找了整整一夜了，就算你沒受傷身子也受不了。你看，不遠處有個包了鋪已經開了，我們先去吃些東西，吃完東西這天也放亮了，到時候再仔細的找。天亮了，也容易些。”
封玉墨將準備再次拒絕，莫湛已經提前道：“就算你不餓，我們也要吃啊。我們四個人陪著你走了一整夜，又累又餓的。再說吃個早飯也不需要花費太多的時間。”
封玉墨回頭看了看風影、厲揚跟無情三人，皆是雙眼通紅，想了想莫湛說的也是，他再急也不能急於這一時，“那好，我們先去吃些東西再繼續找。”
五人走到包子鋪，包子鋪裏的李氏連忙迎了過來，“五位客官，吃包子嗎？”
莫湛點頭，率先走進了包子鋪在一個桌子旁坐下：“老板娘，先給我們來二十個包子，再一人來碗熱茶。”
“好的，客官你們稍等，過會就來。”李氏說著就去拿包子，這麽早就有這麽個大生意還是少有的事情呢，果然好人還是有好報的。
不一會兒李氏就將包子跟水送了過來，封玉墨發現給自己的竟是薑湯，不解的抬頭：“我沒要薑湯。”
李氏笑笑，“這位客官，我見你臉色不好看樣子好像要生病了一下樣，剛好我們店裏一直有用來禦寒的薑湯，就給你拿上一碗。”
“謝謝。”封玉墨了解的點頭，道了聲謝。
“客官不必客氣，那你們先用著，我就不打擾了有什麽事你們叫一聲就行。”李氏熱情的說。
封玉墨輕‘恩’了聲以作回應，李氏便轉身走到一旁木台子邊繼續包還未包完的包子。
她對一旁的正在包包子的李全道，“夫君，這五個人看起來也不像是普通人呢，個個看起來氣質非凡。”做生意這麽多年了，這些眼力勁還是有的。
李全輕笑道，“你這個婦道人家就知道說這些，不管是哪裏來的，我們好好的招待就是了。你動作再不快點，天都快亮。”
李氏回頭看了眼封玉墨幾人，手裏也沒停著，今天這是什麽日子，店裏都來了些平時難得一見的大人物。
莫湛夾起一個包子吃了一口，忍不住的誇讚：“恩，真好吃，皮薄肉鮮，你們快快嚐嚐。”
風影、厲揚跟無情三人也不客氣的吃了起來，在他們之間有個不成文的規距，在外麵這樣的情景下是不需要顧及所謂的君臣之禮的。
四人邊吃邊喝著，隻有封玉墨手裏夾著包子半天也不吃一口，莫湛無奈道，“封玉墨，你現在的身體你自己比誰都清楚，我不勸你在客棧裏休息已經退讓了很多，但你至少、稍微珍惜一下你的身子吧。”
封玉墨沒有回答，隻是默默的執起筷子開始吃包子。
莫湛很是滿意封玉墨的表現，隻要他肯吃東西就行了。
李氏一邊包著包子一邊不停的回頭看看，李全碰了碰她，“你在看什麽呢，人家還以為你有病呢。”
李氏也不在意他的話，“這群人的修養也真是好，看著都是累極，餓極的模樣，那個臉色白的跟紙一樣的客官好像隨時要倒了一樣，可是你看他們吃東西是一點聲音也沒有，不像平時的那些人，聲音一個比一個大。”
李全忍不住的回頭看了下，應聲道，“這倒是真的，吃相真的挺雅觀的。”
封玉墨五人又叫了二十個包子以後，幾人才算吃完，此時天色也已經大亮了。莫湛結帳後因為對這家包子無限喜歡又多買了幾十個包好帶著，以便餓的時候吃。
李氏拿著莫湛給的一綻銀子有些不好意道：“客官，你看你們身子有沒有碎銀子。小鋪今天剛開張，沒有碎零子找。”
“不用找了，你家包子這麽好吃，我們今天也算是賺到了。”莫湛說著已經走出包子鋪去。
“客官，客官……”李氏想叫著人，那些個包子怎麽算也沒有一綻銀子，這些也太多了。隻是那幾人根本就不理會她的叫聲，極快的離開了。
李全走到李氏的麵前，“娘子，怎麽了？”
李氏將一綻銀子遞到他的麵前，“你看，這是剛才那會人給的。”
李全微訝，“這麽多？”
“是啊，我們又沒碎銀子找，可是那位客官說不用找了，丟下就跑了。”李氏還有些不放心，“這未免也太多了吧，都快趕上我們兩天賺的錢了。”
李全看了看銀子：“算了，給就收著吧。反正我們沒偷也沒搶，這是正大光明的賺來的，你說是不是？”
李氏想了想覺得李全說的也有道理，“那就收著吧。”不自覺的又回頭看了眼已經走遠的五個人，剛才偶然間聽說他們正在找人呢，先前那個小公子好像也說在找朋友，他們不會找的就是那個小公子吧。
想著她又搖搖頭，她盡在這裏亂想什麽呢，這事間哪裏就有這麽巧。
莫湛走在封玉墨的身旁，“你現在休息會，我去問。我們衝著東南的方向已經走了快一夜了，再走就出城了。”
封玉墨慘白的臉色看起來有些嚇人，“如果真的出城就麻煩。”
“現在最重要的是我們不知道那個扛走她的黑衣人到底是誰的人，風影跟厲風也已經去於氏的地盤找過了，並沒有她。說明根本就不是於氏，可是在這個地方，如果不是於氏還有誰會做出這種事情。她是第一次離開京城，在這種地方按理來說是不會遇到什麽人的。”這就是莫湛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除了於氏以外，他根本就想不出還有其他人。
封玉墨的額頭開始滲出汗水來，疼痛從身體的各處襲來，很快就從微痛轉為懼痛。
他的身子開始忍不住的顫抖，整張臉頓時汗如雨下，早已經白的像紙一般的臉上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陰灰色。他死死的咬著嘴唇，拚命的壓抑著要了命的懼痛。
莫湛得不到回答回頭看了眼封玉墨，該死！
止疼藥的效藥褪了！這次竟然這麽快就裉了，莫湛連忙伸手扶住封玉墨，“快，我們先找個地方，你需要休息下。”
封玉墨抬手拒絕，“不用了，你再給我顆藥。”
“再給你顆藥！”莫湛怒了，衝著看起來隨時可能昏過去的封玉墨吼道，“你已經吃了三顆了，第一顆堅持了三個時辰，第二顆兩個小辰，這一顆連一辰都不到，這說明你的身體越來越不行了，你這樣硬撐下去是不行的。到時候沒找到人你早就死了！我不會再給你藥了，也不能再繼續陪你瘋下去，你必須先回去休息。”
封玉墨甩開莫湛，身子搖搖晃晃，他伸手扶住路邊的牆壁，因疼痛的來襲邊大喘著氣邊道，“不行！快給我藥，我還要再繼續找！找不到我絕不休息！”
看著瘋了一般的封玉墨，莫湛是真的怒了。
他這副不要命的樣子太讓人生氣了，再這樣下去到時候就算是慕婄雨找到了他也死了！
莫湛上前一步：“你怪我也好，恨我也罷，我是不可能再讓你這樣胡鬧下去了！”說著抬手向封玉墨劈去。
封玉墨看著離自己越來越近的手，想要逃開，可是被痛意抱籠著的身子早就不聽他的使喚了，“莫湛，不要……”
話還說完，莫湛已經將一個橫劈將封玉墨劈暈了過去。他回頭衝著風影道，“去找匹馬來，他必須要快一些回去了。”
風影點頭轉身而去，他也早就想這麽做了。隻是在這個世上能這麽做的也隻有莫湛了。
莫湛對厲揚跟無情道，“你們兩個繼續找，我跟風影先送玉墨回去，若是有什麽消息你們就立即通知我們。”
“知道。”厲揚應聲。
莫湛回頭看了眼昏過去封玉墨雙眉仍是緊皺著，忍不住歎了口氣，他這輩子的死穴是慕婄雨無疑了。這個時候他也才發現，他對慕婄雨的那點心思也隻是一種羨慕，羨慕他能有那樣一個佳人為他這樣付出。可現在他是懂了，他不需要羨慕，也羨慕不來的。他們之間的付出是相互的，更是別人所做不到的，他們為對方都可以連命也不要。
當然，就這一點他也做得到。封玉墨跟她有危險的時候他都會冒死相救，但這種冒死相救跟他們的不一樣。他們的生命相連，他們都屬於對方。這一點，他沒有也做不到。
他羨慕的，是因為他們有這樣值得付出的一個人。
風影很快便牽了兩匹馬過來，將其中的一匹遞給莫湛。莫湛將封玉墨先放下馬背後接著自己也跟著跳了上去，“我們就先回去了。”
厲揚跟無情點頭，風影也躍上馬背跟著莫湛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