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S市的冬天，沒有G城這樣的大風，但氣溫卻較之還要低上幾度。已經記不清過了多久，每天每天，爸爸坐在一旁，猩紅著雙目無聲的抽煙，媽媽站在門口，聽著屋裏時不時傳出的動靜而悄悄哭泣。 他們再也沒有辦法安慰受傷的女兒，萬般無奈之下，想到了老家一直很疼愛她的外婆。 雪下的很大，夜裏十一點，他們請來鄰居看著司徒沁，迫不及待的親自開車去接老人家。司徒沁一覺醒來聽不到聲響，害怕的撥通了媽媽的電話。 這一通電話，她同樣銘記一生。 ——媽媽，我怕。 ——寶貝別怕，王阿姨在陪著你是不是？你要乖，等明早起床，媽媽和爸爸就把外婆接去陪你啦。你還記得外婆嗎？小時候她很疼你的，你跟外婆感情很好，她常常念叨著要來看看你呢。 ——我睡不著。 王阿姨已經躺在沙發上睡著了，可她一閉上眼，就開始做惡夢。 ——沒關係，睡不著就不要睡，乖乖躺回被窩好不好？天這麽冷，會生病的。媽媽陪你數小羊，數到一千，寶貝就能睡著啦。媽媽跟爸爸陪你一起，是不是，爸爸？ 對麵開車的爸爸嗯了一聲，不知說了些什麽。司徒沁聽著媽媽柔柔的聲音，鑽回被窩，仰麵躺著，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天花板。 她其實也很想快快睡著的，最好再也不要醒來。 司徒媽媽數到七百六十八隻小羊，電話裏隱約傳來一些莫名的聲音。司徒沁聽到爸爸媽媽正低聲焦急的說著什麽。 她想，他們一定是在為自己擔心著急著。 ——媽媽，有時候，我真的很想一覺睡到再也醒不過來。 司徒沁平靜的開口，把早在心底回放過許多遍的想法說出來。司徒媽媽聞言卻不由緊張的驚叫一聲。 ——寶貝！…… 然後，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第二天早上他們並沒有如約趕回來，第三天、第四天。直到一周後，警察才在山穀附近找到了汽車殘骸，和他們的屍體。 聽說雪太大、地太滑，他們開著開著，就開下了穀底。 隻有司徒沁明白，當時發生了什麽。 這是她的罪啊，爸爸一定是聽到了她想要輕生的話，才會激動的沒了章法。 年邁的外婆沒有等到來接她的女兒和女婿，在聽到噩耗之後不久，也撒手人寰。那以後司徒沁的世界真真正正的隻剩下了自己一個人，每夜伴她入眠的，是媽媽臨去之前，那最後的溫柔話語。 寶貝不怕，媽媽陪你數小羊，數到一千，就能睡著啦。 這一晚的司徒沁，因著久遠的回憶，沒能安安穩穩的睡個好覺。第二天白天，索性賴在床上補眠。 一覺居然越過了又一個晚上，快到中午醒來的時候，阮少南的短信也如期而至。 ——我在樓下等你。 連門都不肯進了嗎？司徒沁的心，頓時一揪。 四十分鍾後，阮少南把司徒沁帶到了市中心一家頗有特色的泰國餐廳，兩個人一路無話，氣氛有些尷尬，司徒沁幾次想要半路下車，因為她想不出以他們現在的樣子，要怎麽才能好好的吃完這頓飯。 侍應生妥帖的替他們停好車子推開餐廳大門，正當司徒沁躊躇的時候，遠處卻隱隱傳來一陣叫聲。 “司徒……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