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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9.第409章 誰家詛咒是穿牆(二)

  「我當然不是鬼靈師……」


  殷孤光微皺著眉頭蹲下身來,輕描淡寫地駁回了秦鉤的荒誕揣測:「只是托我家師姐的大福,這梓椐木於我而言,也算是木族裡最熟悉的老朋友了……」


  熟悉到就算使喚不出半分的身魂靈力,他也能這般順利地穿過牆來。


  連幻術師也沒想到,自己這近乎破罐子破摔的嘗試……竟能如此手到擒來。


  他打小學會的穿牆術,當然並不是凡間三流戲法的那種區區障眼把戲。


  本就出身自澗梁一族的七師兄,雖然肉身孱弱,只能常年「躲」在極東廢城下、不分晝夜地埋首書卷,卻是紫凰門下十八位兄弟姐妹里,唯一一位在毫無天地靈氣襄助的境況下、也能倏爾將自己隱於無形的怪傢伙。


  偏偏七師兄又是個十足的書獃子,從殷孤光記事開始,這個不願到處走動的師兄就像個活死人,和如山的書卷一起住在無人打擾的地下廢墟里,誰來勸都不肯輕易出門。


  他執拗地留在廢城下,將紫凰留下的所有手札、卷宗乃至口述法術都記得比掌中細紋還要清楚——熟識澗梁族與化形術法這兩廂看似毫無淵源的靈力精髓的,天地間也唯有他一人。


  厭食族後生們身上披著的墨綠斗篷,就是澗梁一族的手筆——那些個看起來比五行遁袍要寒磣許多的袍衫,能夠將這小小蟲族的蹤跡從宿敵眼皮底下遮蔽得無影無蹤,即使是小房東這個凶獸幼子,都無法從如意鎮里嗅出斗篷怪客的半分痕迹。


  交到外族手裡的衣袍尚且如此,澗梁族用在自己身上的遁跡術法……當然更加渾然天成。


  若不是進了這淵牢,殷孤光也不知道要多少年後才知道,七師兄當年看似隨意地教了他這麼個閑時可供嬉玩的小把戲,竟也是有先見之明地替小師弟打算好了一切。


  不為人間界眾生所熟識的澗梁木族,本就擅長於不被外界發現自身行跡,能夠在毫無靈力的境況下悄無聲息遠遁而去——即使被他人禁錮住了身魂靈力,澗梁族也能倏爾無影無蹤,比起冥界的鬼靈來,還要來去莫測。


  若不是師姐和那失魂引寶箱,這個穿牆術……本也該是七師兄送給他這個小師弟的救命寶物之一的。


  但至少,他已順利無阻地穿過了這道石牆。


  即使還不能輕易地尋到徹底的生機……至少如今他已有路可去。


  至少這片幽沉死寂的黑暗,於他而言也不再是什麼絕境了。


  「殷……殷先生!快去找我掌教師叔!」


  秦鉤眼睜睜看著幻術師使出了自家老爹的昔年把戲,卻出乎他意料地,輕輕鬆鬆搞定了那如湖底泰山阻隔在前的石牆,而殷孤光的皮囊甚至還完整如初,絲毫不見任何的吃力之態……顯然比自家老爹的嚇人把戲要厲害不知多少!


  這還了得!


  剛才還親身撞過石牆、差點沒把自己摔成四散火星的秦鉤,深知這些囚籠的禁錮之力有多麼霸道,如今看到殷先生輕描淡寫地破了阻隔,他當然是要高興地發瘋的!

  「諸位尊長被帶走之前,囑咐過祁師兄不要輕舉妄動,說他們和這淵牢的主人還有舊怨未了,和我們這些小輩分開也是好事……雖然我到現在也沒看清這牢籠地界長成個什麼模樣,可掌教師叔提起過,淵牢之所以叫這個古怪的名字,就是因為此虛境零落如淵,其勢深邃難測,而我們這些不被重視、連累著同被抓來的小輩,大概也只是被關在這淵牢的底層。」


  「掌教師叔他們……恐怕都是被帶去了上頭!」


  「要是殷先生你能這麼一路穿牆而去,總歸也能找到掌教師叔……說不定,說不定諸位尊長能有辦法和您一起破了這禁制,來救我們和柳老闆出去!」


  想到十餘位師兄、還有木頭的性命不用再吊在自己身上,秦鉤高興得根本停不下嘴來,要不是肉身盡毀,恐怕他的唾沫星子都要飛到十步開外的柳謙君身上去。


  「殷先生你只要一路往上穿……就好了!」


  幻術師啼笑皆非——你這小子,是把我當成了穿山甲?

  「別說我眼下無所依附、根本躥不到這些石室頂上去……」殷孤光搖了搖頭,嘴邊的苦笑之意愈濃,「就算真能爬上去,等我找到裂蒼崖的掌教,你這把不知還能燒上多久的心火就會徹底熄滅,縣太爺和你這些個師兄……哪裡還能等到我回來。」


  秦鉤沒有聽出幻術師的弦外之音,尷尬地乾笑了幾聲:「殷先生你又不是像我這樣的路痴……我就不信這淵牢能大成這樣,找個幾個時辰也翻不出掌教師叔這個大活人來?」


  你還是沒有聽懂啊……


  殷孤光將自己的長衫衣角撕下了一條,輕手輕腳地將柳謙君的手掌包了起來——從聞到這黑暗裡有老參的清苦味道瀰漫開來時,他就猜到好友必然是受了傷,卻也沒想到柳謙君竟會因為入了愧疚而成的魔障、而將自己的手掌在石面上划拉成這個樣子。


  還好……還好。


  若她這個萬年參王不僅是在手掌上開了幾道血口,而是受了什麼更重的傷……那這些身魂靈力全無的裂蒼崖弟子,必會無意識地吸進了更多的參族滋補之力,而恍恍惚惚地大補過了頭,頃刻間血脈逆轉、送了性命,到那時候,就是秦鉤這把心火燒得再旺,也回天乏力了。


  「我倒寧願是把這個穿牆的本事讓給你這個路痴……」直到柳謙君的雙掌都被包在了層層裹裹的布間,殷孤光才垮了雙肩癱坐了下來,繼而自嘲著冷笑了聲,「就算你把這淵牢迷迷糊糊地轉上個十幾圈,大概也比我去找,要快得多。」


  不知是不是錯覺,秦鉤只覺得坐在柳謙君身旁的殷先生像是驟然紅了紅臉。


  「十二個時辰里……我只能穿一面牆。」


  誒……誒誒誒?!

  昏黃的火光間倏爾有血紅之色高騰而起,讓秦鉤這團火光燒成了兩天來最旺的一次。


  一天……只能穿一面牆?!

  這是哪家的丟臉穿牆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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