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節:意難忘(60)

  第109節:意難忘(60)

    我時常憶起單講的那個故事,那個感人肺腑的傳聞,他們愛得轟轟烈烈,致死不渝,永遠是與我所聞的兒女情長相反。我所知的,他們愛得優柔寡斷,不堪一擊。於是,我總是憶起遠在翔翼的鏡,如若根深蒂固於心房之中的枝葉蔓藤一般,思念是無法銷毀的根基。我忽而憶起桃園之中那鋪天蓋地的落紅,那花開滿枝,凋不盡的憔悴。


    我時常去北園賞桃,而單驀然現身總讓人措手不及,他淺淺笑靨依如昔往的清潤溫和,安逸無害,卻似周身縈繞的神秘,讓人禁不住去猜,去想。


    賞桃之時,我們默不堪言,看那落紅飄揚鋪天蓋地,我總會錯覺身在風素林之中,正是初春佳期,櫻花在枝頭凋落,落紅隨風飄揚,風清雲淡,似而回眸一望,便可看見立於身後的鏡,他站在朝暉之下淡淡地笑驀然溫和,正如縈繞在他身軀之上的淡淡光暈,虛無縹緲。仿若曆盡了滄海桑田,嵌於他眉間的那股超然大氣,脫塵越聖。


    而這始終隻是一個幻覺,驀然回首,單如若清風的笑意依舊,萬千柔情貫穿於他明眸之中,仿若即可從中釀出水來。


    最後一次在桃園見到單,那日風吹盡了落紅,紛揚似雪,簌簌落下,遮天蓋地,他立於那株老樹之下,仿若佇立於此,站了千年,萬年。風吹起了他的長發,他如水瀉的長發在風中舞成了折斷的細柳,不淩不亂。他隻手輕扶著樹的軀幹,風貫穿於他長袖之間,撩亂了他的裙袂飛揚,他淡淡地笑,清潤溫和,安逸無害。


    我走過去,立於他的身側,他仰首彌望枝幹伸長,鋪蓋蒼穹的桃紅朵朵,貫穿於花隙之中如細汞的陽光迸射,他的明眸似蕩漾起的水光瀲灩,他的聲音散渙而漫不經心,卻深邃得仿若彼岸遙遙傳來的回音,他說,你看,這株老樹開得愈是枝繁葉盛,那枝幹上的桃紅愈是如血沁染。


    我討厭這樣的紅。


    他忽而似個孩童一般任性地說到。


    就像討厭櫻花一樣,它們開得即便再絢爛,那也不過是用血沁染出的色彩,倘若沒了血,它們開出的花,也不過如此,他們開得愈是灼灼怒放,就愈證明它們是嗜血的妖,不過有著一切美好的表麵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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