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何謂長生
皇帝最寵愛的公主長房長媳因為一個小小的通房丫頭倒在府上後昏迷不醒。陳堯的父親一怒之下打碎了最心愛的花瓶。慕寒寧跪在門外聽候發落。
“公主昏迷不醒，方士說若想醫治必須用施術者的血煉製血丹，七七四十九日。再由施夢者入夢帶她醒來。”
慕寒寧冷笑。
好一個四十九日鮮血，皇帝真是狠毒。
“不可以，阿寧若是進宮必死無疑。父親我們不能這麽做！”門縫傳來陳堯憤怒的聲音。
瀾卿貼近屋門聽到陳尚書蒼老而悲哀的嗓音：“那公主怎麽辦？她若醒不過來，我們都要死！”
回答他的是一片靜寂。
“姑娘，這該如何是好啊。”
慕寒衣伸手看看掌心複雜的紋路眼中發酸。他這一生從頭到尾就是一個騙局，她的母親是西域叛臣之女嫁給父皇是為行刺。她隻因為生下來懷有巫術，被人處處逼迫，他的父親隻是要聽聞方士讒言為了虛無縹緲的長生藥，無所不用其極的下那個藥她的命。
而她此生摯愛的丈夫，則為了滿門榮華富貴將她出賣給了皇室。
何其的可悲。
混亂之中慕寒寧脫下手腕上的玉鐲塞給瀾卿：“陳堯保不住我，尚書大人定然會為了滿門把我叫出去。我不相信陳堯能保護好秋夕，拜托你帶她離開！”
瀾卿握著玉鐲嚇得手足無措，她知道姑娘難逃一死可偌大的江山都是皇帝的人。秋夕還那麽小她們能躲到哪裏去？
慕寒寧知道瀾卿帶著孩子跑不遠，咬咬牙發動幻術將兩人送到城外。
“去造夢館找聆心，他有辦法。”
送走瀾卿，慕寒寧精疲力竭的靠著牆壁喘氣。
師父說過她天賦有限，幻術隻能用一次。從今往後，她再也沒有巫術了。
門吱呀一聲打開陳堯看著慕寒寧尚帶淚痕的臉，心頭一陣酸澀：“你放心我會接你出來。”
皇帝早就盯上了尚書府，
這就是情愛嗎？這就是聆心所說的人性麽？
陳堯你可還記得，你說不會拋下我。
……
蜷縮在榻上慕寒寧呆呆地看著房頂。已經四十天了吧！還有九天，還有九天就可以見到他了。
自從那日離別後，她已經被困在這陰暗潮濕的地牢整整四十天。
“咳咳.……”不知道還能不能熬到那個時候。
她想，她可能又要睡了。隻是這一次不知道要多久。
陳堯，你可知我這一生隻為三個人造過夢。第一個父皇控製造了一個足矣轄製四國國君的噩夢用來交換自由；第二次是為了躲避殺身之禍為天下造了一個公主自刎的夢；第三個便是年少時送你的那個夢。
我從來沒有傷害過敏樂，不曾動她一絲一毫。你為什麽不相信呢？
鼻尖一陣梨花香。慕寒寧抬頭看到聆心似笑非笑的臉。
“是幻覺嗎？”她笑容淒然。
是幻覺吧！聆心怎麽可能來這裏。
她想要伸出手去，卻悲哀的發現，她已經虛弱到沒有辦法移動。
粗魯的扯來慕寒寧傷痕累累的胳膊一向沒有情緒的聆心氣結“你就任由他們這般作踐你？”
此刻慕寒寧的臉蒼白的幾近透明手臂上蜿蜒著一條條細長的傷疤猙獰恐怖。抱起她瘦小的身軀聆心頭也不回的走出密室。“我帶你離開。”
“陳堯，陳堯。”慕寒寧虛弱的說不出話來。
“事到如今你還在擔心那小子！”聆心氣笑了“那小子啊，早不知到哪個角落自生自滅了吧！”
自生自滅。難道，難道……慕寒寧瞪大眼睛。
“你覺得那些夢枕碎在尚書府他們還有活路嗎？尚書府所有人都知道你的存在。你以為，皇帝會容許他們四處宣揚他們的皇帝陛下為了追求長生不老濫殺無辜？”
聆心又恢複往常慵懶的模樣“至於陳堯，那小子趁亂逃了！”
確認陳堯無事，慕寒寧閉上眼。
“你來這裏做什麽？”
暮春落英繽紛，梨樹下聆心輕搖玉扇腰間的錦帶隨風飄舞。自上次見麵已過去十年，他依舊如當年麵如冠玉飄然不群。
“我想見阿寧。我想見她。”陳堯聲音沙啞。
他想他終究是欠她一個解釋的。
父親以阿寧的性命要挾他與公主親近。他明知公主來尚書府是為了調查那一樁長生的傳說。他不該將計就計試圖瞞天過海。是他的愚蠢害死了阿寧！
他怎麽舍得將她送進那冰冷的皇宮，他怎麽忍心將她拋下，他怎麽能讓她一個人伶仃孤苦滿心絕望的死去。
可事實確實如此啊！就連她們的女兒，本該捧在心尖尖上享受世間美好的小姑娘也不知道流落到了哪裏。
他是沒有顏麵去見她的，所以隻能陪她一起長眠在夢裏。
“我想要一個夢。”
……
緊握著玉鎖，慕寒寧默默祈禱者陳堯安好。
“你還好嗎？”
聆心送來一壺花茶。翻下托盤時慕寒寧發現他的指尖有一縷夢境和陳堯有關。
“你去施夢了？”
輕笑，聆心漫不經心“是啊，還是一個非常不想見到的人呢！”
慕寒寧一抖，手裏的玉鎖落地碎成幾片。
“你為什麽殺了他？”話出口，聲音都在顫抖。
自顧自斟上一杯茶，品一口聆心愜意的閉上眼。
“他來求一個夢，不論任何代價。可惜他身上沒有什麽是我想要的所以隻能拿他的命來換。”
忍不住一口鮮血吐出來，捂住胸口慕寒寧跌坐地上不住喘息。
“聆心。”她喘幾口氣繼續“我們做一筆交易。”
放下茶杯聆心挑眉“什麽？”
“我要他醒過來，以這江山為代價！”
造夢者施下的夢，隻有自己能解開。聆心想要覆滅著江山，那盡管給他覆滅好了。
從出生到現在，沒事給過她一條活路。那她也不必再給世人活路。
“好。”
聆心喟歎。十五年前，她為了脫離造夢館用了一個夢作為代價。現在她又回歸同樣是用一個夢做代價。
真是猜不透。
“不過…他並非求得與你一段良緣。”“你要知道夢中人死了就再也回不來了。”
聆心歎息。他隻管解夢，解不了心結。尚書府因為陳堯怒而斬殺敏樂公主而覆滅，陳堯若非有死士拚死保護怕早死在亂箭之中。
一個人心如死灰，什麽也救不來的。
“我見見他。”
陳堯靜靜的躺在冰棺裏，唇角微勾恬靜安然。握著他冰冷的手慕寒寧一下子哭出來。
陳堯再也醒不過來了。
夢裏，陳堯抱著她的遺骨拔劍自刎。她的陳堯永遠沉寂在夢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