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第27章 第27章===
27
雖太子命令福兒不準到處亂跑, 每天要老實識字寫字,但也不是不能出去,隻能在宮殿區範圍內。
說是宮殿區, 畢竟是行宮,正宮加上東宮再加上附近的幾個小型宮殿群, 也就隻有皇宮的三分之一大小。
於是福兒不可避免地認識了兩個人。
三皇子和四皇子的侍妾, 周氏和李氏。
福兒一開始聽這個稱呼格外不能習慣, 因為這兩人年紀都不大,比她還小,怎麽都到了要稱呼姓氏的地步?
在她心裏, 一般隻有出了嫁的婦人才是某某氏, 例如她娘。
瞧著兩個平均也就十六歲的小姑娘,一本正經的稱呼對方×氏, 福兒真有些啼笑皆非,直到她聽對方叫自己王氏。
媽呀, 她明明還沒有嫁人,怎麽就落到跟她娘一樣成什麽氏了?
後來經過福兒側麵了解, 才知道這兩人為何如此。
原來兩人都是宮女出身,宮女都是隻有名兒沒姓的,一般也沒人稱呼她們的姓,而且宮女的名字很容易就被改了。
剛進宮時名字不好聽要改名, 出了訓導司去各處當差, 為了便與記憶,女官通常會把這次分來的宮女統一命名一下,例如開頭都是春、夏什麽的。等你再出息了, 去娘娘們身邊侍候, 娘娘又會給你改一個。
而且這種名字一般都不會好聽, 反正一聽就是宮女的名字,像周氏的宮女名叫櫻兒,李氏叫翠煙。
宮女在出息了後,是不願別人稱呼自己宮女名的,但她們的本名其實也不好聽。宮女多是窮苦人家出身,很多人在進宮之前都沒有真正的名字,都是大丫、二丫、三丫、來弟、毛丫什麽的,還不如宮女名兒。
而周氏和李氏,她們本身屬於皇子房裏人,但還沒有名分,是宮女,要等皇子妃進門後才會有個名分。
和福兒現在的處境一樣,於是怎麽稱呼就成了難題。
據周氏李氏說,三皇子四皇子都是直接稱呼她們姓氏,至於皇子所其他宮人,一般都會在姓後麵帶上侍妾兩字,算是區別她們和普通宮女。
她們也願意別人這麽叫自己,總比某某宮女好聽。
福兒弄懂了這其中的門道,心裏有點微妙。
她設想曾經有個皇子,身邊有一位叫大丫的司寢宮女,他叫對方服侍自己時,該怎麽叫?
大丫,給本皇子捏捏腳?
大丫,給本皇子捶捶腿?
然後福兒就被這個‘大丫’逗笑了。
她正笑得抑不可止時,衛傅從外麵走進來了。
就見她穿著一身粉衫子趴在書案上,本該用功習字,她卻在那兒出神,筆上的墨弄到臉上都不自覺,像隻小花貓。卻又突然笑了起來,於是抵著下巴的筆頭在她臉上來回旋轉,然後臉上的墨更多了。
衛傅又氣又覺得好笑。
“你在笑什麽?”
福兒把事情講給他聽,又講了她方才設想的場景。
一時興起,她學起太子的做派,對他道:“大丫,侍候孤筆墨。”
衛傅雖還沒弄清楚她的笑點,但知道她在調侃自己,遂反問她:“怎麽?你沒進宮之前的名兒叫大丫?”
“你才叫大丫呢,我才不叫這個名兒。”
“那你進宮前叫什麽名兒?”
“就叫福兒啊。”
福兒眼睛瞪得大大的,斬釘絕鐵地說。
她這樣,反而讓衛傅覺得她進宮前肯定不叫這名。
“乳名叫這個?本名也叫這個?”
“……”
乳名不叫這個,本名也不叫這個,不過她才不會告訴他。
為了岔開話題,她問道:“殿下你不是去陛下那請安,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聞言,衛傅的臉色暗了下來。
自打來到行宮後,他就發覺父皇對他的態度變了。其實認真算,應該是從那日他聽到父皇說的那些話後。
開始他以為是自己心態使然,可最近每次去向父皇請安時,都是匆匆就罷。
雖以前父皇以前待他也沒有太多親熱,但若不忙於朝政,也會問些他讀書之類的事情,而他現在去請安,每次都是進去,請完安後就出來,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
就好像,以前父皇還會跟自己說些場麵話,現在連場麵話都沒了
而且,他總覺得父皇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自己,但每次當他看去,父皇又會回避他的目光。
剛開始他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今天又碰見一次,確定不是自己的錯覺。
不過這些事,他又怎好和福兒說,隻能借口父皇那有政務要和大臣商量,他便回來了,又提出要教福兒寫字。
當晚福兒做了個夢,夢見自己變成了小時候的自己。
她搶了她奶偷偷塞給小弟的米糕,小弟氣得喊著‘胖福兒你還我米糕’,把她追得是上天下地,求助無門。
“不還,不還,就不還,憑什麽奶偷偷給你米糕,不給我……”
她的夢話吵醒了衛傅。
衛傅湊近了聽。
“什麽米糕?真是做夢都還在想吃的?”
他嗤笑一聲,擰了擰她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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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就在千裏之外的建京城外。
一戶破破爛爛的房子裏,王大柱把床板拍得一響,坐起來了。
把妻子牛大花嚇得差點沒滾到床底下。
“死老頭子你幹什麽?”
“我夢見我胖福兒了,夢見她在宮裏沒吃的也沒穿的,還被其他小宮女欺負,可憐的那叫一個,偷偷藏在門後頭抹眼淚,叫著爺你怎麽還不來救我。”
牛大花沒好氣道:“你做的什麽夢?夢都是反的,那丫頭打小那麽厲害,不大點就跟我幹仗,她能是被人欺負的?再說了,宮裏會缺她吃穿,指不定現在吃得比小時候還胖。”
王大柱懶得跟老婆子廢話,披著衣裳下了炕。
“死老頭子你幹啥?”牛大花急道。
她就說了一句那臭丫頭的不是,他就不跟自己一屋睡了?她以為老頭子換屋睡的。
“我去找栓子商量點事兒。”
“商量什麽事?”
“你睡你的覺,管那麽多做甚?”
牛大花跟著披著衣裳起來了。
“你是不是又想去京城找那丫頭?咱們這離京城那麽遠,你去得了嗎你?你一大把年紀了,你就不怕把你老胳膊老腿兒走斷了?你非要氣死我是不是?你這個死老頭子……”
這時,王鐵栓聽到動靜過來了,站在門外睡眼惺忪道:“爹、娘,大半夜的,你們怎麽又吵什麽……”
王大柱道:“誰跟她吵了,你跟我來堂屋,我跟你說點事。”
兩人來到堂屋。
王鐵栓把手裏的油燈放在桌上,問道:“爹,啥事啊?”
不及王大柱說話,牛大花已經跟出來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什麽半夜做了夢,都是你這死老頭子想去京城找那丫頭的借口。栓兒,你快勸勸你爹,他要上京城。”
王鐵栓一愣:“爹,你要上京城?”
五大三粗看不出像五十出頭的王大柱,厚實的巴掌一拍大腿:“要去!”
頓了頓,他露出落寞的神色,對兒子略有些唏噓道:“再不去,你爹就怕再也去不了了。”
聞言,王鐵栓沉默下來。
他爹嘴裏總是念叨要去京城,可年年念叨,年年家裏都有事絆著,他娘也不願他爹跑那麽遠,回回提了就跟他鬧,然後就這麽耽擱下來。
但真就如爹說的,等再過兩年,爹哪還有精力和體力走那麽遠的路去看孫女。
畢竟爹一年老過一年。
“可這麽遠,你怎麽去啊?”
一提這,王大柱來精神了,也不唏噓落寞了。
“我跟你說,大妞她男人這趟要出一趟公差,我正好隨他一路,等到了常德,我再折道去京城,沿路跟著他們兵丁一起走,連幹糧都不用帶。”
牛大花一聽老頭子連怎麽走都計劃好了,更是肯定老頭子方才說的做夢都是假話。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你當然知道,反正老子是去定了!牛大花,你這次要是敢說個不字,明兒老子就給你休回牛家莊!”王大柱瞪著牛眼道。
牛大花一看老頭子動真格了,頓時嚎嚎大哭起來,這下一家子都被吵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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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宮
煙波殿中,黎皇後剛收到一封信。
“這消息可靠?”
送信的人是個三十多歲長相很普通的漢子,他穿著一身靛藍色袍子,身材精瘦結實。
“信是公爺讓小的送來的,要小的親手交給娘娘,說是前些日子陛下給甄家去了封密信後,甄家就暗中與京中留守官員走動頻繁,公爺讓人私下打聽了下,甄家如此好像是為了廢太子之事。而且不光是甄家,李家、曹家、張家也有些異動。”
一時間,皇後的臉色難看無比。
她下意識猛擊了一下扶手,誰知用力過度,竟崩斷了她無名指的指甲。
迎春匆匆上前來,看了下。
娘娘本來養好的指甲,如今齊根斷了,還沁出了兩滴血珠。
“娘娘,您別生氣,奴婢幫您包紮一下。”
皇後不耐地揮了揮手,讓她不用管。
“那可知他們想用什麽名義廢太子?”
宋五搖了搖頭。
“甄家是私下聯係了一些官員,公爺也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從其中一名官員的小妾哥哥那裏,打聽到了一些風聲。隻說甄家躊躇滿誌,估計覺得成的把握很大,用什麽名義倒是不知。”
此時皇後也冷靜下來了,她往椅子中靠了靠。
“他能用什麽名義來廢太子?他若找得到名義,恐怕我兒早就不是太子了。你回去告訴父親,讓他稍安勿躁,暗中盯著就行。一時半會兒他是找不到什麽合適理由來廢太子的,而若無能說服百官和天下人的理由,恐怕滿朝文武都不會同意。”
“公爺就怕……”宋五抬頭看了看皇後,又趕緊低下頭,“他們會給太子殿下羅織一個罪名。”
皇後深吸一口氣:“此事本宮會注意的。”
宋五離開了。
皇後坐在椅子裏一動也不動,迎春擔憂地看了她幾眼,匆匆下去讓人尋了傷藥、白布和剪子,來給她處理傷口。
迎春先用剪子,把劈了的指甲剪整齊,挨著肉的不敢多剪,又塗了些傷藥上去,用白布裹住。
皇後默默地看她替自己處理傷口。
她緩緩道:“雖是來了行宮,但禮不可廢,讓人去尋了禮部官員來,著手準備送往謝家的吉禮。傳信回宮裏,把本宮庫房裏那座半人高的珊瑚送過去,再另挑一個擺件兒,湊成一雙,玉如意金簪之類小件兒由你來擬單子,算是本宮單獨送給未來兒媳婦的吉禮。”
吉禮一般都是臨近大婚前數月送到女方家,以男方代表對女方家的重視,如今距離殿下大婚還有三個多月,也是時候送吉禮了。
“是。”
皇後看了看包好的手指,站了起來,往內寢殿走去。
“去跟陳瑾說,讓太子最近閉門讀書,無事不要外出。本宮去歇息,讓人無事不要打擾。”
……
寬敞富麗的宮室,總是與陽光明媚無關。
即使外麵的太陽正好,也極少會窗扇大開,總是會隔著層層窗扇,由光從窗格從窗紗裏一點點透進來。
皇後已經看著那道光柱許久了。
她去了衣櫃前,從裏麵拿出了一個匣子。
用鑰匙打開,匣子裏是一疊疊的信,而最上麵一封是她前幾天才收到的。
信封上有火漆,顯然是未拆開過的,這匣子裏每一封信上都有火漆,全都是沒拆過的。
皇後回到妝台前,拆開她前幾天才收到的那封信。
果然不出她所料,信中說的內容,其實和黎家讓人送來的信是一樣的,隻是明顯對方的消息比黎家快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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