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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第60章

  第60章 第60章


  “爺希望我去考科舉?”


  不知何時, 衛傅稱呼老爺子,已從祖父入境隨俗成了爺。


  福兒被問得一時說不出話。


  是啊,若不是希望, 又怎會去打聽?

  此事若非刻意, 根本不是他們會知道的, 自此又會延伸出, 她和爺為何會說起這件事?

  福兒很怕衛傅會再這麽問一句,因為她根本不知該如何答。難道說她跟爺暗中揣測他是否會為複仇回京而做些什麽?又假設了他會走哪條路?


  那如果他在問你們為何要想這些, 她該如何答?

  幸虧衛傅並沒有問。


  “如果真能考, 去考考也無妨。”


  接下來,衛傅就真為科舉開始做準備了。


  因為縣試就在三月。


  縣試又叫童生試, 乃童生試的第一步, 過了縣試, 再過府試, 便是童生,若是又過院試,則是秀才。


  王多壽便止步於院試這一關。


  黑山村屬靖安堡,靖安堡雖靠近建京城, 但歸屬遼陽縣。遼陽縣縣衙早在正月就張貼了告示,說明了參與縣試的考生要在某幾日中去縣衙禮房報名。


  報名期間發生了一件事, 參與考試的考生要寫親供書。


  所謂親供,便是指自己的姓名、年紀、籍貫,及父母三代存歿情況, 及他們的姓名年紀籍貫。


  當時福兒並未跟在一起, 而是老爺子及王鐵栓和王多壽陪同他, 王鐵栓和王多壽未多想, 倒是老爺子目光一凝,

  誰知衛傅頓了下,就提筆在紙上書寫起來。


  且不提內容如何,但見他雖穿著就是個鄉下人,但身姿如鬆,又生得麵貌俊美,著實容貌氣度與衣衫不相符,禮房的吏役也是第一次見到這般人物。


  再看其字,當是筆走遊龍,禮房便是專管縣學及縣試等相關事宜,自是對科舉及本縣的學子有一定的了解。見其一手館閣體,寫得端正有度,宛如木板印刻一般,不禁想縣裏何時有這等人物,怎麽他卻不知?


  又見其親供上所言,祖輩皆亡,父亡母未亡,隨妻落戶遼陽縣治下,當即明白此人應該是外來之人,怪不得他不知。


  由於這吏役對衛傅印象甚好,之後竟未曾刁難,親手接下他的親供書,大致瀏覽了下,便置於桌案上。之後甚至親切地與他說,再找五名考生互相結保,這報名之事就算完了。


  衛傅踟躕。


  吏役見其貌似猶豫態,當即恍然大悟道:“你應該是剛落戶來的吧,找不到本地的五名考生互相結保也算正常……”


  王多壽正要說話,老爺子暗中碰了他一下,讓他先不要說話。


  衛傅道:“大人,學生正是猶豫此事。”


  吏役點點頭,略微沉吟了下道:“罷,此事確實為難,這樣吧你在這等等,等會兒若有考生來報名,卻一時沒找到結保之人,你們之間可互相結保。”


  其實這也算老慣例。考生來報名,除了提供戶籍外,還要寫親供書,來曆是毋庸置疑的,若家中三代有犯男犯婦,戶籍上也會注明。找人結保是為了防止作弊,一人作弊,五人連坐。


  不過走個形式,經常會有前來報考的考生,非學館所出,自是不認識其他考生,又或者湊不夠五人,縣衙一般都會用這種方式給予便利。


  畢竟,若是小縣,縣裏人口不多,讀書的人自然也不會多,若每次縣考連一場的人都湊不夠,等於是說縣官在興教化、暢學風上做得不夠,是時不光縣令、縣學、縣教諭都會受到上麵申斥。


  衛傅在禮房大約等了一個時辰,這吏役便湊夠了五人,讓五人互相結保。


  各自道明姓名,看過對方的親供書,在結保書上畫了押,五人各自離去。


  回去後,福兒聽說了此事,好奇問衛傅,他親供書上怎麽寫的?


  衛傅道:“如實寫的。”


  反正隻讓寫姓名籍貫,又沒讓寫曾經坐過什麽位置,誰能想到廢帝的名諱叫衛奕,而其母黎瀠,是皇後,其祖父祖母的名字後是冗長的諡號廟號?

  他這坦坦蕩蕩的態度,讓福兒啞口無言。


  不過他確實說的沒錯,親供書上也未作任何隱瞞。


  ,


  既然名已報,接下來就該臨時抱佛腳了。


  別看衛傅自詡學識還算淵博,但對於縣試這種最低等的科考,他並不熟稔。


  幸好有現成的人可以問,衛傅找王多壽問明縣試要考什麽,怎麽考後,就管他借了幾本書研讀起來。


  一下子家裏多了兩個讀書人,大家平時說話都不免小聲了些。


  二月對黑山村的村民來說,還是貓冬為主。此地寒冷,若是在關內,稍微暖和一點的地方,早就要開始準備春耕了,但在這裏,春耕是三月中旬以後的事。


  這期間發生了一件事,衛琦是時候該斷腿了。


  老爺子親自看了後,讓他準備準備。


  其實也就是讓他提前有個心理準備,提前告知他日子。


  衛琦的準備是跟福兒說他想吃雞,要一個人吃一隻。


  福兒看他可憐樣兒。雖然這討嫌孩子表現得一點都不怕的模樣,但福兒是誰,她最會看人潛藏的情緒,衛琦在她眼裏就是色厲內荏的毛孩子。


  遂大發慈悲,決定給他做一隻雞。


  但不是隻給他一個人吃,做好之後,她先盛了一碗,特意把裏麵的雞翅和雞腿挑了出來,先給衛傅端了一碗。


  衛傅看見後,笑道:“你又何必氣他。”


  福兒理直氣壯道:“若不是我氣他,他能好得這麽快,若腿是好的,估計現在都能活蹦亂跳了。”


  衛傅一愣,不禁想:她平時在自己麵前插科打諢,跟他說說鬧鬧,是不是也是故意給他開心?

  瞧瞧衛琦,本是皇子,卻被圈禁流放,吃盡苦頭。


  衛琦雖一直沒說他的腿是怎麽傷的,但傷成那樣,過程一定不好。一路流放,險死還生,還被母妃拋棄,可來到王家後,他卻一點都沒萎靡頹喪,成日隻尋思和福兒計較吃吃喝喝。


  而他,處境與之差不多。


  若是一年前有人告訴他,你之後一年裏會經曆什麽什麽,他一定不會相信,即使信了,也無法想象自己能承受。


  可恍恍惚惚,那些不堪回首的日子就過去了,一切似乎沒那麽難熬,也沒那麽痛苦。


  其實不是不痛苦,隻是身邊有這麽一個人,她就有這樣一種魔力,總會不自覺感染你,讓你笑,讓你多想那些好的,少想那些不好的。


  “你馬上要下場,我娘說讀書最費腦,要多吃點好的。至於小五子,吃點邊角料就行了,他又能吃又能喝,比你還壯,吃那麽多好的做什麽?!”福兒狀似嫌棄道。


  可衛傅卻知道,雞哪能補身子,怕小五熬不住,虧了身體,這次她還特意出錢買了半根參,給他備著。


  隻是她就是不說,還總是故意氣小五。


  “這麽多我吃不完,你不是喜歡吃雞翅,你也吃點。”衛傅夾了個雞中翅,喂進她嘴裏。


  福兒嘴刁,吃雞隻吃雞中翅和翅根,吃雞腿隻吃雞腿棒,因為這幾個地方的肉嫩,其他地方她嫌肉絲子太粗。


  就著他的筷子,她吃了一塊,感歎道:“我燉的雞就是好吃!”


  又道:“便宜小五子了,那麽大一鍋都給了他。”


  ,


  斷腿接腿過程,不宜描述,總之衛琦叫得挺淒慘的。


  把附近的村民都驚動了,過來問怎麽了。


  老爺子難得一頭大汗,從屋裏走出來,說人已經暈了,但沒事,腿已接好了,等醒過來就好了。


  福兒等人進去看衛琦,這孩子宛如從水裏撈出來似的,渾身濕透了,怪不得會叫那麽慘。


  老爺子把手上褐黑色的藥膏子洗了。


  這藥膏子是他自己配的,據說是王家祖傳的方子,專治這種斷腿再續之傷。


  這借口也就唬唬王家人,衛傅卻知道斷腿再接這種事太過驚世駭俗,即使是太醫院恐怕也辦不到。


  若是能辦到,前年平陽侯世子也不會從馬上摔下來,因腿傷而瘸了。


  斷腿再接不難,難的是沒有能治這個的藥,這方子肯定治斷腿再續,但是不是王家祖傳方子那就不一定了。


  福兒讓她爹又去殺了隻雞,這次雞都給了衛琦吃了,裏麵還放了人參,等晚上衛琦醒過來,一口就吃出了參的味道。


  “這次沒給你男人添碗雞肉吃?”


  福兒見他疼得臉色煞白,還在計較雞的事,沒好氣道:“都給你吃了,我就給你哥盛了碗湯喝。”


  “還算你有良心。”


  福兒叉腰,撅著肚子道:“我怎麽沒良心了?你吃我的喝我的,還欠我一條命。趕緊多吃點,早點好,好了給我種地去。”


  “能不能不種地?”


  “那種菜?”


  衛琦當即不說話了。


  ,


  連著幾天出了太陽,天似乎也沒那麽冷了。


  這期間王鐵栓種的洞子菜,賣了兩次,他都是直接拉去建京找酒樓賣掉的,自然賣不到一兩銀子一碟,但一斤一兩是有的。


  開始他不知該賣多少,沒敢出價,而是讓酒樓看著給。對方也沒拿他當傻子,開出的價很高,還說若以後還有,就都送來。


  王家人見菜價竟能賣如此之高,現在一家子都在忙這事。


  不光重新搭了個柴房,把柴火都從屋裏挪出去了,還把幾間屋裏的炕都給拓寬了,忙得是熱火朝天,都想趁著天還冷,再多賣幾茬菜。


  衛琦的腿好得很快,也不過十來天,就能撐著拐杖挪進挪出了。


  王興齊給他做了副木拐杖,如此一來他方便什麽的就不需要人攙扶了,還能出來透透氣。


  雪還沒化,但今天的陽光格外明媚。


  衛傅拿著書在院子裏。


  衛琦慢慢挪到門邊,看了他一眼,道:“你還真打算去考科舉?”


  衛傅抬頭看向他,但沒說話。


  衛琦麵色糾結且複雜,低聲道:“他們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即使你考中了,也不一定有人敢取你。即使


  “什麽叫自取其辱?”衛傅淡淡道,“憑本事考的。再說,不試試怎麽知道?”


  皇兄是真的和以前不一樣了。


  衛琦看著衛傅的眼神格外複雜。


  過了一會兒,他道:“那你還真打算靠科舉打回京?”


  “不靠這個靠什麽?”


  聞言,衛琦一愣。


  他還真沒想過這件事。


  如果是他一個人,他什麽也不想了,先活下來再說以後的事。


  可有皇兄在,不管衛琦承不承認,他從以前到現在,都是挺佩服這位太子皇兄的,所以他不免動了點心思。


  可他從沒有認真去想過,他和皇兄該靠什麽方式回京,怎麽奪回失去的一切。


  他們要錢沒錢,要人沒人,要啥沒啥,如今還是寄人籬下。


  他母妃所在的陳家不用提,母妃都不要他了,陳家自然巴不得遠離他這個瘟神。可皇兄的外家黎家呢?還有皇後娘娘呢?


  聽見衛琦問母後,衛傅臉色暗了暗。


  “母後薨了。”


  衛琦當即不敢再問了。


  其實衛傅會這麽說,也是因為前陣子大姐夫劉長山給他帶了個信兒,有關京城那邊的信兒。


  這個消息其實不用刻意打聽,新帝立後是要曉諭天下的,雖不知道皇後名諱,但知道是鎮國公黎家的女兒那就夠了。


  衛琦不知其中內情,還以為皇後薨了後,黎家也像陳家那樣選擇明哲保身,不管太子皇兄了。


  所以他們該怎麽回京?


  此時他才意識到皇兄話裏的深意。


  他們好像真沒有回京的路。


  所以皇兄才說要試試,沒有路,那就所有路都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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