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二十一章 趙姨娘
三皇子門人將寶玉送出宮門,又道:「小公子請上車吧,小的送您回府。」
寶玉忙道:「謝謝這位大人了,不知大人如何稱呼?」
「當不得公子這聲『大人』,小的姓溫,不過是三皇子府里一長史,沒事兒喜歡抽一口兒,三皇子送了小的一諢號『戒煙真人』。賈公子若是不嫌棄,叫小的溫珏就是了。」
寶玉忙拜道:「原來是溫大人,寶玉今日得以安然無恙,還多虧了溫大人照拂。」
溫長史忙道:「公子客氣了,主子有特意交代過,公子先上車吧。」至於交代了什麼,怎麼交代的,就要寶玉自行去想象了,既沒漏了主子的底,又點明了主子的人情,不得不說,這是個妙人兒。
寶玉頓時領悟了,道:「三皇子救命之恩,寶玉改日定當拜訪。」
到了榮國府門前,早有賴大家的等人守在門口,見寶玉被三皇子門人送了回來,忙上前迎道:「寶二爺可算回來了,皇上的賞賜早就到了,就等您謝恩呢。」
寶玉點了點頭,道:「我這就去,這是溫大人,你先招待溫大人用茶吧。」
溫長史連忙道:「不牢賈公子費心了,小的還要給主子回話呢,公子趕快謝恩去吧。」
沐浴焚香跪拜叩恩,又給傳旨的太監塞了兩百兩的荷包,總算將皇家的人送走。
賈母連忙拉著寶玉,左看右看,唯恐他受了一點委屈,「我的心肝兒啊,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你叫我和你娘怎麼活啊。」
寶玉連忙道:「祖母快別這麼說,寶玉不是好好的嗎,不過是皇上傳我過去問了幾句話,若老太太和太太受了驚,有個好歹,豈不是我的不是。」賈母又抱著寶玉心啊肝啊的哭了一通才罷。
哭過一通之後,賈母趕了一家子閑人出去,屋內只留了賈赦、賈璉、賈政、王夫人、邢夫人。邢王兩位太太按理來說是不能留下的,只是二人好歹也是個誥命,王夫人又是寶玉、元春聖母,也就留下來聽了。
寶玉將此事前前後後的說了一遍,話音落下,半晌眾人無語。此事可以說是家宅不寧引來的大禍啊,若不是三皇子為賈府說了情,皇上就是直接判賈府謀害造反也是無話的。能知道鳳姐、寶玉二人生辰八字的,也就只有這府里的主子了。賈母仔細盯著眾人的臉色,具是一臉后怕吃驚,並沒有什麼不妥。想了想問道:「這幾日府里可有什麼人來過?」
王夫人看了看邢夫人,見她沒有說話的意思,咬牙答道:「回母親的話,五日前林家留在京里的大管家來給林姑娘送過補品野味;四日前邢家大太太娘家的弟弟來略坐了坐,我那妹妹也來過,不過只到了我屋子裡頭略敘了敘話;三日前錦田侯的誥命打發人送了帖子,說是下月初八要在府里擺酒賞花,請咱們府里主子過去;兩日前寶玉寄名的乾娘馬道婆來取了下個月的香油錢,昨日東府珍哥兒媳婦來串串門子。」
王夫人想了想,又道:「別人還好,林管家不過到了二門,邢家兄弟也是個知禮的,只在大房走了走,倒是馬道婆,在府中串了好長時間,各屋都去了個遍。大房二房的幾位姨娘都不曾落下。」
王夫人這番話說的條理清晰,又無半點疏漏,寶玉心裡頓時掀起了驚濤駭浪。自己因著賈珠的死,又受了原著的影響,只覺得自己這母親雖是一番慈愛之心,只是卻是婦人之見,目光短淺,心裡多多少少是有些輕視的。如今這番話下來,只怕王夫人一直在藏拙罷了!
她雖只顧著銀錢拉著鳳姐放貸壞了賈家名聲,又間接耗死了賈珠,但卻都是無心之過,不過是閨中局限罷了,雖有不對,也不能一棍子打死。如今看來,王夫人對府內里裡外外掌握的是滴水不漏,又為了元春和自己,竟捨得暴露出來。如今她這一番話,明擺著告訴人家,「我在各處都有釘子,大房也逃不出我手心」。今日事情過後,只怕賈母等人對王夫人的防範之心,又要重新提起來了,這幾年的佛爺,王夫人是白做了。
果然,賈母聽了這話,那眼睛死死的盯了王夫人一會兒,才道:「馬道婆都去了哪裡,可有準話?」
王夫人回到:「回母親的話,我不過是幫著鳳丫頭管了幾個人,才知道這些,如何能知道準話呢。」
賈母想了想,也點了點頭,又叫鴛鴦進來,附耳吩咐了幾句。過了一炷香時間,鴛鴦又進來回到:「回老太太的話,已經查清楚了,馬道婆到大房去時,進了大太太房裡,還有香姨娘、秋姨娘,到二房時去見了二太太、趙姨娘,路上又遇見了璉二奶奶,又來給您請了安,除此之外,再沒了。」
賈母聽了這話,先叫人將大房二房見過馬道婆的三位姨娘關了起來,又命人搜她們的屋子,又著人仔細盤問三人身邊的丫鬟婆子。後來,趙姨娘身邊一婆子挨不住打,招了出來,自己曾提趙姨娘寫過欠契,不過寫了欠馬道婆多少銀子等語,做了保人。
賈母大怒:「她無緣無故怎麼能欠那麼多銀子,黑心腸子的下賤小老婆!」又指著賈政說:「都是你平日里慣的沒了規矩,沒起子的聽那群下賤種子教唆,若寶玉有個三長兩短,看我饒得過哪個!」
又命人壓了趙姨娘過來,趙姨娘也是個妙人兒,三言兩語就交代清楚了。
不過是鳳姐平日里太過苛責,時常短了她的銀錢,又經常給她下絆子,時不時的再咒罵兩句,趙姨娘實在忍不過。又恨寶玉抱走了賈環,以為賈環在寶玉院子里受了委屈。前次寶玉罰賈環跪孟子像的事情,更是傳到了她耳朵里。加之這次賈環跟著寶玉進了大觀園,住進了怡紅院,平日里更加得不到消息了。
趙姨娘心裡記恨,只想著沒了寶玉,家裡都是賈環的,又能要回自己兒子。又沒了王熙鳳,換了誰管家也不會這麼苛待自己和賈環,這般想著。前幾日見了馬道婆,才出了這麼個主意。
王夫人聽了一聲哭嚎:「我可憐的寶玉啊,不過是太過心善,自己讀書時還要教養庶弟,就這麼招人厭啊。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可叫我怎麼辦啊,我可憐的珠兒要是在就好了,何苦叫寶玉這麼辛苦啊。」
王夫人這一哭嚎,雖是失了禮數,卻也有些用處。賈政僅剩的兩分不舍也沒了,賈母見王夫人作態,心裡警惕之心也沒了兩分。
賈政回了賈母道:「兒子再也不要這等狠毒之人,母親只管發作就是。」
賈母道:「就叫賴大家的領出去,找那最遠最苦的黑煤窯子里買了就是了。」賈政自然無話的。
趙姨娘聽了心如死灰,也不求饒。倒是寶玉說了話:「老祖宗當心氣壞了身子。趙姨娘不過誤會我虧待了環兒,原也是我教導太過。環兒如今學問也好,過幾年說不得也能下場一試。趙姨娘到底是他生母,不好就這樣沒了下場,況且這巫蠱之事最是引人避諱的,不能傳出去。要我說,就在西北角的那間二進的小院里建個佛堂,叫她進去為賈家子孫祈福念佛就是了,再命幾個人看著,只不叫她出來。對外只說是趙姨娘自願為環兒祈福,不過略住幾日。時間長了,也就沒人記得這事了。」
賈母聽了忙說是,王夫人也不會當面反駁寶玉的話,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賈母叫了幾個婆子,把趙姨娘壓了下去,又說了幾句元春有福等語,方叫眾人散了。不過臨了又說了一句:「老大家的回去也要提點一下鳳丫頭,她原是個要強的,只是咱們這種大戶人家,比不得人家小門小戶,還是要慈悲為懷的。」
聽得邢夫人直咬牙。
作者有話要說:寶玉和王夫人的關係是本文中比較難處理的一點,王夫人本人並不著喜,又善於拖人後腿,本文是略黑她的。但她卻又是寶玉的親生母親,母子之間關係太遠太近都不好,這中間有一個度啊。
我認為原著中少數幾個有了好結局的王夫人,絕對不是一個只知金玉良緣的木頭佛爺,關鍵是這中間她都扮演了什麼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