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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風起雲湧 第十四節

  孫親站在一輛堆滿糧食的大車頂部,望著遠方的風雲鐵騎軍,心裡沉甸甸的。


  接到左校全軍覆沒的消息他很震驚。風雲鐵騎渡過聖水河,第一戰就給了黃巾軍當頭一棒,而且還擊斃了一位帥級大將,這是自今春黃巾軍攻打冀州幽州以來最慘重的一次失敗,也是今年的第一場失敗。但是對黃巾軍來說,這場失敗重要的不是左校的陣亡和三萬士兵的損失,而是對黃巾軍士氣的打擊,這場失敗在黃巾軍的首領和士兵們的心理都蒙上了一層不祥的陰影。


  去年,黃巾軍的首領天公將軍張角就是在十月突然去逝的,然後各地的黃巾軍就象丟了魂魄一樣,連戰連敗,最後導致了黃巾軍在十一月的全面崩潰。這是一個巨大的陰影,一個烙刻在黃巾軍所有官兵心裡的一個痛苦而恐懼的印記。


  在張牛角的指揮下,重新發展起來的黃巾軍打了一個又一個的勝戰,每個人幾乎忘卻了這個恐怖的烙印。但督亢亭一戰,官兵們的突然勝利,就象一把鐵鎚,重重地砸在每個人的心裡,失敗的陰影再次凸現出來。


  一里之外的平原上,黑壓壓的騎兵正從北面的小山丘後面不斷地飛馳而出,迅速集結到平原中央的幾面巨大的戰旗下。隨著騎兵的增多,方陣越來越大,戰旗越來越密集,雄壯威猛的氣勢越來越濃烈,凌厲駭人的殺氣摻雜在緊張窒息的戰爭氣氛中,慢慢地,無聲無息地籠罩在定興渡口的上空。


  黑色的自然是大漢朝的旗幟,那面火紅色的大概就是風雲鐵騎的戰旗了。孫親默默地想著。那些戰旗中肯定還有豹子李弘的黑豹戰旗,只是路遠看不到,更看不到威名遠揚的李弘。他是怎樣的一個人?


  孫親在渡口前面一里左右的地方,利用二千多部裝滿輜重的大車,縱橫交錯地排列成五道弧線障礙,縱深長達一百步。如果騎兵衝鋒而來,會被五道障礙連續阻截,不但速度受到了徹底限制,而且騎兵們也會被車陣困住,完全暴露在車陣後方一萬名士兵的長箭下面。


  難道風雲鐵騎要強攻?孫親有點不敢相信。他對自己擺下的阻擊陣勢非常有信心。既然你們找死,那就來吧。


  孫親轉過身來,對著密密麻麻排列在自己身後的一萬名黃巾士兵,突然展開雙手,用盡全身力氣高聲叫道:


  「擂鼓,準備應戰……」


  李弘被親衛隊的士兵們簇擁著,飛馬趕到巨大的戰旗下面。


  玉石,鬍子,燕無畏,恆祭,射瓔彤,鮮於銀五位軍候看到李弘,一起迎了上去。


  「大人,什麼時候開始進攻?士兵們都等急了。」燕無畏子大聲叫道。


  李弘笑容滿面,揮手說道:「不急,不急。」


  隨即望著鮮於銀說道:「伯玉,你到的最早吧?」


  「我和玉大人,燕大人一起來的,比你早半個多時辰。」鮮於銀說道:「按照你的要求,各部曲依次出現,陸續集結。」


  「對面的黃巾軍士兵看到我們的騎兵越來越多,腿都在抖了。」玉石笑著說道:「大人這個辦法有意思,我們越聚越多,敵人越看心裡越恐懼,士氣低落,戰還沒有打他們就先輸了三分。」


  「孫親擺的這個車陣很大,我們很難衝起來。大家對這一戰有什麼提議?」李弘指著對面黃巾軍的車陣,大聲問道。


  幾位軍候搖搖頭。這有什麼好說的,大家拉開架勢,衝上去殺就是了。


  李弘一一望去,看見射瓔彤面顯憂色,於是指著射瓔彤說道:「瓔彤,你說說。」


  射瓔彤猶豫了一下。


  「大人,如果強攻,部隊的損失非常大。」


  李弘笑起來,接著問道:「那你認為我們應該怎麼打?」


  射瓔彤搖搖頭,「除了硬沖,沒有辦法。」


  「既然這樣,我們就不打了。」


  大家驚奇地望著李弘,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一個個迷惑不解。


  李弘不急不慢地解釋道:「我命令你們趕到定興渡口集結,只是想告訴孫親,我們就在附近,隨時可以打掉他。這樣一來,孫親只有兩條路可選。要不留在定興渡口;要不會合迺國的援軍,擊敗我們,再大搖大擺地趕到涿城。」


  「大人,即使孫親會合了迺國的援軍,也只有二萬人,沒有擊敗我們的可能。」鬍子叫道:「孫親只能待在這裡,擺下車陣和我們僵持了。」


  「如此一來,我們的目的不就達到了。」李弘揮動馬鞭,輕鬆地說道。


  「但是這樣拖著,我們無法殲滅他們。」玉石無奈地說道。


  「慢慢來,有機會的。」


  黃巾軍士兵看到風雲鐵騎突然撤走了,頓時鬆了一口氣,隨即歡聲雷動。


  孫親憂心忡忡,望著遠處漸漸消失在地平線上的騎兵,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他早就想到李弘不會冒險進攻。騎兵攻擊這種嚴重遲滯速度的縱深防禦,其傷亡是驚人的。一個擅長奇襲,多次以弱勝強的將領,不可能願意以強對強,化巨大的代價取得勝利。士兵,尤其是騎兵,對幽州來說,現在太重要了。


  但是,李弘今天沒有攻擊,並不代表他就放棄了。他就象一頭餓極了的豹子,整天游戈在自己的周圍,尋找最佳的機會攻擊自己。一旦給他擊中,恐怕就和左校一樣,是滅頂之災。


  如果就這樣給李弘死死地盯著,這批涿城急需的糧草輜重怎樣才能安全地送過去?

  即使方飈把迺國的一萬人馬安全地帶了過來,二萬人馬押運這麼一個龐大的車隊,路上還要時刻防備豹子騎兵的突襲,兵力還是略顯不足。李弘詭計多端,防不勝防,一旦給他襲擊得手,糧草輜重俱失,攻佔幽州的事情就會耽擱,這個責任可就大了。


  「孫帥,孫帥……」


  孫親從沉思中驚醒過來。


  「孫帥,方司馬派人送來消息,他的部隊正沿著河西岸急速趕來,距離我們還有四十里。」


  孫親一愣,「河西?他怎麼跑到對岸去了?」


  連夜趕到迺國的方飈對豹子軍的神出鬼沒心有餘悸。那天,豹子軍在小房山一閃即沒,隨即奔襲三百多里趕到督亢亭襲擊左校,他們就象幽靈一般,神秘而恐怖。所以他決意避開豹子軍。在迺國和定興渡口之間有一百多里,不管豹子軍會不會出現,他內心裡都很恐懼。他考慮了很長時間,最後決定捨近求遠,渡河走巨馬水西岸趕到定興渡口和孫親會合。


  方飈的恐懼無意當中救了他一命。


  方飈的部隊在上半夜趕到了定興渡口,隨即他渡河趕到了對岸。孫親親自到河邊接他。


  方飈三十多歲,過去是鉅鹿郡軍隊里的一個屯長。他身高體壯,面龐大,頜下濃須,耳邊有一道傷疤。聽到李弘的騎兵大軍就在渡口的前面,方飈的頭皮一陣陣發麻。


  「孫帥,我們明天走不走?」方飈緊張地問道。


  孫親搖搖頭。


  「車隊行軍,前後距離長,兵力分散,一旦敵人來攻,我們毫無還手的機會。想來想去,我的確沒有把握避開豹子的攻擊,所以我們暫時還是屯駐渡口,再等援兵。」


  「還有援兵?」方飈奇怪地問道。


  「褚帥的部隊前幾天就到了奴盧城。今天早上,左司馬大人從這裡渡河。大帥命令他到中山國緊急徵調褚帥的部隊立即趕到涿城。如果不出意外,再過五六天,我們就可以和褚帥匯合了。」


  張牛角殺掉黃龍后,立即命令張白騎接管了他的部隊。此時涿城下,黃巾軍有九萬五千人,而城內的守軍尚餘九千多人。


  張牛角再攻三天。


  張白騎在北門佯攻,張牛角率主力在西門主攻。閻柔和軍司馬王侗領兩千人守北門,鮮於輔和吳熾傾盡全力,堅守西門。


  四天打下來,攻守雙方死傷慘重,不得不暫時休戰一天。


  鮮於輔天天派人聯絡李弘,希望他立即展開實質性的行動,以解涿城的燃眉之急。現在城內守軍已經嚴重不足,如果張牛角再猛攻幾天,涿城恐怕守不住了。黃巾軍的戰鬥力非常強,其兇悍的進攻彌補了士兵們素質上的缺陷,遠遠超過了鮮於輔拚湊了幾個月的那支軍隊。鮮於輔和幽州的官員們一樣,自信地認為自己的部隊很有實力,瞧不起黃巾軍,以為憑著城內的一萬二千多人可以守上一個多月,結果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價。守城官兵被黃巾軍打得狼狽不堪,涿城岌岌可危。


  然而派出去的人一個都找不到李弘和他的風雲鐵騎,他們就象空氣一樣,突然之間消失的無影無蹤。鮮於輔心急如焚,心裡七上八下,非常擔心他們的安全。


  孫親和方飈打定了主意,等褚飛燕的部隊趕到之後,一起啟程,所以他們除了日夜戒備之外,連個斥候都不派出去。孫親派人把他們的打算告訴了張牛角,希望得到張牛角的首肯。張牛角認為孫親的考慮非常恰當,同意他們暫時不要離開定興渡口,以防被豹子軍突襲。


  豹子軍的斥候天天都很準時趕到定興渡口,一天四趟,一次十幾個人。他們遠遠觀察瞭望一段時間,然後飛速離去。黃巾軍也習慣了,就象沒看到一樣,理都不理。


  張白騎急匆匆走進張牛角的大帳。


  「大帥……」


  張牛角正在看一些下屬送過來的文書。他聞聲抬起頭來,招呼張白騎做到自己的斜對面。


  「楊鳳和王當來書說,趙國和常山國的情況都比較好。燕子要到涿郡來,我打算讓左彥留在中山國,給我們籌集糧草。」


  「大帥,孫帥在定興渡口怎麼樣?」


  「他們和豹子李弘的部隊一直僵持著,誰都不動?現在就看燕子的部隊能不能及時趕到了。以燕子的性格,定然不會放過這個殲滅豹子的機會。」張牛角冷冷地說道。


  張白騎笑著連連點頭。


  「這完全要看褚帥的部隊能不能秘密趕到定興渡口,再悄悄渡河了。如果他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孫帥再以糧草做誘餌,引誘豹子領軍來襲,兩軍同時夾擊,必能讓風雲鐵騎煙消雲散。」


  「對。關鍵要做到隱秘,不能讓敵人發現,否則左帥的仇就難報了。」


  張牛角沉吟了一下,然後問道:「子蔭,你看明天我們把主力悄悄放到北門如何?」


  「大帥著急了。」張白騎笑道。


  張牛角臉含笑意,頷首說道:「四天,我們損失了三萬多兄弟,為的就是這一天能夠一蹴而就,一舉拿下涿城。」


  「今天官軍們在西城門上忙碌了一天,鮮於輔費盡心機準備明天死守西門。如果他知道我們明天主攻北門,恐怕他要跳樓了。」張白騎喜笑顏開地說道:「城內傳出來的消息也證實了我們的猜想,北門現在只有一千人防守,我們出動六萬大軍攻打,估計一個時辰就可以拿下北城。」


  張牛角搖搖頭。


  「我在西門攻得猛一點,拖住鮮於輔。你在北門親自督陣,半個時辰,不惜一切代價,半個時辰拿下。時間長了鮮於輔或者吳熾帶人支援過去就麻煩了。」


  張白騎輕輕拍了一下桌子,興奮地大聲叫道:「好。」


  漆黑的深夜。天上沒有月亮,只有零星的幾顆黯淡的星星。


  黃巾軍的大營里寂靜無聲,除了高高的轅門上掛著的幾盞牛皮燈,整個大營里沒有一絲光亮。


  張牛角站在一個稍高一點的斜坡上,看著自己的部隊分批分批地走出大營。


  現在距離天亮還有半個時辰,四萬準備轉移到北城門的大軍已經走掉一半了。


  想想明天部隊攻破北門,大軍殺進涿城的情景,張牛角的心情就特別好。明天打下涿城,涿郡就基本上是囊中之物,剩下的事就是打下方城,準備渡河攻打薊城,佔據廣陽郡。假如豹子軍能夠逃掉褚飛燕和孫親設下的圈套,還有一件事就是圍追堵截豹子軍替左帥報仇雪恨。


  突然,北城門方向發出了一聲巨響,響聲之大,霎時間撕破了黑夜的寧靜。


  緊接著,低沉嘹亮的牛角號聲衝天而起,響徹了漆黑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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