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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風起雲湧 第二十二節

  黃巾軍士兵越打越少,折損非常嚴重。


  九里河東岸河谷上的黃巾軍士兵在各部軍官的指揮下,迅速向河床集結。早先布陣在河床上的部隊已經全部趕到了河堤上,大部分士兵已經殺進了戰場。


  張白騎的部隊到了九里亭嗎?豹子是不是接到鮮於輔的求援,放棄了伏擊張白騎?豹子的騎兵回援得非常及時,如果再晚上半刻,那道山崗現在就是黃巾軍的了。


  張牛角默默地想著,面無表情,好象眼前殺聲震天的戰場根本不存在。


  張牛角當然不會和鮮於輔見面談判。


  鐵鉞和左彥兩人先是散扯,接著感覺彼此想法差不多,都是沒事找事拖延時間,於是兩人乾脆閑聊起來。


  鐵鉞說自己過去是個馬賊。左彥很吃驚。你這種人也能從軍入伍,還做軍候?你應該加入黃巾軍才對。鐵鉞看他不相信,就把葬月森林的伏擊戰告訴了他,然後說,豹子李弘不是你們想象的那種心狠手辣的人,他很善良,甚至有點……他指指腦子說,李弘就和傳言的一樣,失去了過去的記憶,所以有些做事方法很奇怪,一般人很難理解。鐵鉞認為如果黃巾軍投降,李弘絕對會給他們一個出路,不會象皇甫嵩那樣,殘忍嗜殺。左彥不做聲。鐵鉞接著就給他介紹李弘所指揮的戰鬥,其中哪些人俘虜后沒有殺,哪些人參加了風雲鐵騎。左彥竟然也聽得津津有味。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張牛角看見兩人還在胡攪蠻纏,覺得有些不對勁。


  李弘和鮮於輔遲遲不發動進攻,說明他們一定另有倚仗。


  張牛角隨即喊回左彥,和他商量這事。官軍到底耍什麼詭計?

  張牛角認為,無論李弘用什麼計策,他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吃掉自己。現在李弘知道張白騎的部隊正在趕來,卻遲遲不攻,說明他極有可能是想把我們拖在這裡,主力卻趁機去突襲張白騎。現在遠處的那些騎兵十有八九都是幌子。如果遠處的騎兵確實是李弘的全部主力,那麼只要自己突圍,他的騎兵就必須參戰,即使陣地戰損耗大,他也不得不打。打起來了,也有利於張白騎一路安全地趕來。如果不是,那就說明李弘已經帶著騎兵伏擊張白騎去了。


  如果李弘要伏擊張白騎,他必須要考慮我們會不會突圍?如果我們突圍,這幾千步兵就成了我們的囊中物,他不會放棄不管。何況我們突破了他的阻擊,對他的騎兵也是個巨大的威脅。所以他的伏擊地點應該距離這裡不會太遠。一旦我們發動突圍戰,他就可以及時回援。


  李弘的部隊不在這裡,眼前就是我們消滅鮮於輔和閻柔的機會。殲滅他們之後,部隊快速前進,爭取時間和張白騎會合。如果李弘在半路上伏擊張白騎,他和張白騎的二萬人馬肯定要糾纏一段時間。只有我們及時趕到,完全可以圍殲豹子。


  按時間來算,張白騎已經快到九里河。現在我們發動突圍戰的時機最為恰當。不論這戰豹子如何設計安排,現在我們都是必勝之局。


  隨即他命令部隊發動了攻擊。


  鮮於輔雖然早有準備,但還是被黃巾軍打得暈頭轉向。六千人守在山崗上,被三萬人的部隊連續狂攻,其境遇可想而知。


  「俊義,我們還剩下多少人?」


  張牛角回頭問左彥。


  「兩萬人差一點。」左彥斜躺在馬車的軲轆上,懶洋洋地說道。


  「我們再攻,死死纏住豹子的騎兵,你看如何?」


  左彥站起來,有些膽怯地看了一眼列隊在山崗上的風雲鐵騎軍,然後回頭看了一樣集結到河床上的部隊,很慎重地說道:「用一萬人攻一下,希望這個狡猾的豹子能上當。」


  李弘駐馬立於山崗之上,居高臨下,戰場看得一清二楚。


  閻柔,鮮於銀策馬如飛而來。


  「子玉,伯玉,你們都好吧。」李弘迎上去,關切地問道,「羽行受了傷,我讓人抬下去了。」


  兩個人聽到鮮於輔安然無恙,心情頓時輕鬆起來。


  「子民,張白騎的事解決了。」閻柔著急地問道。


  「僥倖,僥倖。都解決了。」李弘笑道:「從義和小懶押著俘虜往九里河方向去了。等一下合圍殲敵的時候,他們將從河對岸發動攻擊。」


  「你們打得太苦了。」李弘看到兩人的樣子,安慰道:「士兵們傷亡情況怎麼樣?」


  「打完了。」鮮於銀苦笑道,「基本上打完了。」


  閻柔搖頭笑道:「還剩下一千人不到。如果你們不及時趕回來,恐怕我們見不到面了。」


  李弘預料到會是這個樣子,但親耳聽到閻柔說出來,心裡還是一沉。


  「子民,動用騎兵啃這麼大一坨子敵人,恐怕傷亡慘重啦。」閻柔指著九里河方向的黃巾軍,擔心地說道,「現在風雲鐵騎可是整個幽州的主力部隊,如果這一戰損失巨大,未來幾個月的戰局我們就更難應付了。」


  「打掉張牛角,幽州就沒有什麼戰事了。成功與否,就在此役。」李弘堅決地說道。


  鮮於銀嘴角動了一下,想說什麼又沒有說。


  「伯玉,有什麼話就說嗎?」李弘笑道。


  「如果張牛角死守,我們半天攻不下來,事情就有點麻煩。定興渡口的敵人最遲明天下午可以趕到這裡。」


  「我們爭取明天早上解決問題。」李弘自信地說道。


  黃巾軍的戰鼓聲突然聲若驚雷,炸響在血腥的戰場上。


  一隊隊的黃巾士兵猶如出水蛟龍,他們高聲怒吼著,衝上河堤,衝進戰場。


  正在戰場上廝殺的鐵騎戰士好象被人攔腰一棍擊中,頓時站不住腳,連連倒退。


  顏良連聲虎吼,右手戰刀,左手長矛,交替進攻,拚死擋住象潮水一般湧上來的敵人。弧鼎已經重新搶回自己的大捧,他左右橫掃,無人可以近身,挨上者非死即傷。


  「盾牌上前,盾牌上前,阻擊,阻擊……」弧鼎眼看抵擋不住蜂擁而來黃巾士兵,大叫起來。


  棄沉吼一聲,沉步用力,左手圓盾飛速擋住十幾支刺向自己的長矛,右手刀疾速劃過矛柄,斬去十幾支矛頭。矛柄衝擊勢頭不減,同時撞上圓盾。棄沉如遭重擊,圓盾碎裂,身形倒飛而起。三四個戰士同時撲上去,擋在了他的前面。


  棄沉連滾帶爬,竄入後面的戰馬肚子下,僥倖逃過死劫。他隨即吹響了求援的號角。急促而慌亂的號角聲瞬間劃破嘈雜的戰場,直衝雲霄。


  「馬陣,列馬陣,擋住敵人。」


  「圈馬,圈馬,擋住……」


  弧鼎用盡全身力氣,聲嘶力竭地吼著。如果不用戰馬排成陣勢,臨時遲滯一下敵人的攻擊速度,恐怕今天大家都要死在這裡了。


  燕無畏和雷子的騎兵同樣抵擋不住敵人的兇猛攻擊,無奈騎兵們立即圈馬列成了一個個的桶形陣勢,一邊連續射擊,一邊飛速後撤。


  李弘突然聽到了棄沉的號角聲。棄沉的號角略帶尖銳之音,特別容易辨認。


  「命令燕無畏,黑豹義從立即撤出戰場。」


  「命令恆祭,射瓔彤部弓箭手全部押上,阻擊追兵。」


  「子玉,你代我指揮。」


  閻柔剛想喊住他,李弘已經象飛一般縱馬衝下了山崗,十幾個侍從緊隨其後。


  「弓箭手,出列……」


  閻柔打馬在陣前狂奔,放聲大吼。


  張牛角手指一群從山崗上飛奔而來的騎兵,對身邊的左彥說道:「當頭一人應該就是豹子李弘。」


  左彥疑惑地望了一眼張牛角,奇怪地說道:「這麼遠,你能看清楚?」


  張牛角神色凝重地點點頭:「我感覺得到,那裡面一定有豹子。那個大個子你看到了嗎?」


  左彥順著張牛角手指的方向望去。一個身形魁梧的大漢披頭散髮,一手刀,一手矛,所向披靡,正掩護自己的戰友撤往身後的馬陣後面。


  「你認識?」


  「對,他叫顏良,外號叫虎頭。當年他在太行山捕殺了我們不少兄弟。」


  「他好厲害。」左彥頗為心寒地說道。


  「哼。」張牛角冷冷一笑,繼續說道:「他武功堪稱天下第一,無人能敵,但今天我照樣叫他死葬身之地。」


  他朝身後找找手。他的親衛隊首領跑過來。


  張牛角指著顏良說道:「多帶人手,殺了他。」


  燕無畏看到李弘縱馬飛來,大聲叫道:「大人,我們撤退了……」


  李弘對他揮揮手,高聲叫道:「壓住陣腳,準備弓箭阻擊。」


  正在逐步後退的黑豹義從們突然看見李弘出現在他們中間,無不神情激奮,歡聲雷動。


  李弘心急如焚,焦急地對士兵們連聲叫道:「撤,撤,快撤……」


  「前面還有誰?還有誰?」


  一個鮮卑士兵回道:「虎頭和兩位屯長還在前面。」


  李弘二話不說,打馬向前飛奔而去。


  第一道障礙很快就被憤怒的黃巾軍士兵砍得血肉模糊,上百匹戰馬慘嘶著轟然倒地,意猶未盡的士兵們對著尚未死透的戰馬瘋狂地劈剁。


  障礙后的幾十個戰士立即就被洶湧撲來的敵人淹沒了。


  弧鼎,棄沉和十幾個士兵緊緊地靠在一起,以顏良為箭尾,邊戰邊退。顏良的氣力悠長,激戰到現在,依舊虎虎生威,無人能敵。


  黃巾軍士兵瞬間摧毀了第二道障礙。所有拿刀的士兵都沖在最前列,他們舉刀剁去戰馬的四條腿,乾淨利索。士兵們吼叫著,象潮水一般撲向了正在急速後撤的騎兵戰士們。


  李弘一手執刀,一手拿斧,帶著幾十個戰士毫無懼色,奮勇殺了上來。


  李弘刀斧並用,拳腳俱上,對陣的敵兵紛紛栽倒,十幾具血跡斑駁的屍體倒在了李弘的身後。跟在他後面的士兵被他的神勇所激勵,一個個士氣如虹,吼聲如雷,他們就象一群陷在狼群的野牛,瘋狂地衝擊,殺戮。


  棄沉率先看到了李弘。他激動地狂叫起來:


  「大人……」


  「兄弟們,大人殺來了……」


  拖在最後面的顏良已經多處受傷,渾身乏力,頭暈眼花,神智迷迷糊糊的。面對數不清的敵人,他已無力應付,快要崩潰了。就在這時他突然聽到了棄沉的喊聲,這聲巨吼猶如當頭一捧,給了他重重一擊。他的心臟好象失去控制一般劇烈地跳動起來,一絲寒意霎時間掠過他的全身。正在飛快失去的力氣好象洪水倒流一般,再度湧進他的身體,瞬間灌滿他的全身。顏良猛地清醒過來。


  顏良大吼一聲,戰刀再現,立時剁下刺向胸口的長矛,堪堪救了自己一命。顏良知道自己不行了,但身後就是戰友,就是死也不能退。


  李弘殺到。


  「子善,退回去。」李弘大步衝到顏良的身前,吼聲如雷,戰刀連劈,一連砍死幾人。


  李弘的話就象是救命的聖旨,顏良二話不說,連退數步。他退到戰友的中間,劇烈地喘息著,幾乎就要栽倒。


  李弘頂在他的位置上,且戰且退。他的兇猛猶勝顏良,殺得敵人膽戰心驚。


  就在這時,他看見了顏良的大刀。


  李弘歡呼一聲,突然斜衝出去,戰刀閃動之間,連斃三個措手不及的敵兵,小斧順勢斬去一個敵人的腦袋。黃巾士兵肝膽俱裂,最靠前的幾個人轉身就逃。李弘趁機連跑幾步,俯身撿起了大刀。長柄大刀呼呼掄起,頓時氣勢大振,擋者無不命喪當場。


  就在這時,雷子率領一幫鐵騎如飛而至。戰馬奔騰,戰刀飛舞,吼聲如潮,猶如一陣狂風呼嘯殺到。


  李弘哈哈大笑,舉刀狂吼:「兄弟們,殺啊……」


  隨即舉步飛奔,一路高呼,跟在戰馬後面,向敵人殺去。


  弧鼎,棄沉,顏良和一幫正欲趁機退回山崗的士兵們頓時目瞪口呆,大驚失色。


  雷子和部下們稍稍遇上阻礙,立即打馬四散而逃。


  李弘剛剛沖了十幾步,就被數不清的敵人圍了上來。隨即他就被長矛戳中了好幾下。李弘怪叫一聲,怒聲痛罵,隨即拔腿就跑,再也不管身後有多少兵器砍來。


  黃巾士兵發一聲喊,幾百人瘋狂地殺了過來。


  李弘拖刀狂奔,狼狽不堪。


  棄沉等人正要衝上去接應,看見李弘亡命一般返身逃命,立刻再度後退,轉身往山崗方向跑去。


  「射……射擊……」李弘縱聲狂吼。


  燕無畏遲遲不敢下令。


  敵人和跑在最前面的李弘只差幾步,怎麼射。李弘看見燕無畏沒有反應,破口大罵。他偷眼回顧,頓時嚇得面無人色。身後全部都是敵人憤怒的臉,高舉的武器。


  情急之下,李弘飛起一腳踢起一張丟棄在地上的圓盾,圓盾騰空而起,在空中飛快翻滾。李弘緊跑幾步飛身抓住,再次大吼:「射……射啊……」


  燕無畏心領神會,回首狂呼:「放……」


  頓時,幾百支長箭迎著敵人呼嘯而去。


  李弘一手拖刀,一手舉盾,飛速狂奔。十幾支長箭狠狠地釘到他的盾上,巨大的撞擊力撞得他差點跪倒在地。李弘虎吼一聲,用盡全身力氣頂著圓盾大步向前。


  他身後的敵兵遭到重擊,立即倒下一片。


  河堤上,黃巾軍的戰鼓擂得更響了,仿若地動山搖一般震撼有力。


  受到衝鋒戰鼓的激勵,更多的黃巾士兵高呼著,毫不畏懼空中厲嘯而來的長箭,前面的士兵倒下了,後面的士兵踩著戰友的身體,勇往直前。


  李弘費儘力氣,終於跑出長箭的射程。他隨手丟掉釘滿長箭的圓盾,向著小山崗狂奔而去。


  顏良已經恢復了一點力氣,他從侍從手上接過黑豹的韁繩,拉著它飛速迎了上去。


  李弘舉手大叫:「走,快走,快走……」


  山崗下的騎兵弓箭手根本擋不住蜂擁而來的敵人,在山崗上連續催促撤退的號角聲中,燕無畏帶著他們打馬飛撤。


  李弘飛身上馬,大刀丟給顏良,放聲大吼:「撤,快撤……」


  黑豹義從和侍衛們看到李弘無恙跑回本陣,齊齊歡呼一聲,一窩蜂地打馬上山。


  敵兵緊緊地追在後面,殺聲震天。


  山崗上的閻柔狠狠地罵了一句,放聲狂吼:「放……」


  黑壓壓一片密集的長箭衝天而起,撕扯空氣的刺耳嘯叫聲響徹了半空。


  黃巾軍士兵的勇氣實在令人敬佩,他們面對呼嘯而來的長箭熟視無睹,就象一群脫韁的野馬一般,氣勢洶洶地撲向山崗。


  「唰……」一聲,滿天的長箭灌頂而下,許多飛奔的士兵頓時中箭,慘叫聲不絕於耳,更多的士兵們接二連三地倒了下去。


  箭射三輪,黃巾士兵已經衝到了半山腰。在他們身後的山坡上躺下了幾百個敵兵,許多受傷的士兵在地上滾動哀嚎。


  牛角號聲再起。


  布陣山腰的弓箭兵立即打馬向兩側跑去,讓出了中間的空地。


  山崗上,早就按耐不住的恆祭,射瓔彤率領兩曲騎兵,策馬揚鞭,猶如決堤的洪水一般,咆哮著,怒吼著,一瀉而下。


  「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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