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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山雨欲來 第十三節

  西周初年周成王封其弟姬虞於唐,姬虞之子後來改國號為晉,這就是晉國的來源。到了春秋末期,當時的晉國出現了中行、范、智、魏、韓、趙等六卿專權的局面。六卿之一的趙簡子為了擴張領地,爭取戰略優勢,派其家臣董安於在晉水之陽建築城池,這就是晉陽城。


  公元前453年,掌握晉國大權的智伯聯合韓、魏攻打趙襄子。趙襄子憑藉晉陽城的高大堅固,誓死堅守,使智伯難以得手。後來智伯發現晉水從龍山而來繞城而過,便急中生智,想出水攻之計,遂掘渠引晉水欲灌晉陽。不久,趙襄子用唇亡齒寒的道理說服了韓、魏,於是三家裡應外合,共滅智氏,瓜分其地。至此,晉國之地悉為趙、韓、魏三卿所佔,史稱三家分晉。到公元前403年,周天子正式承認趙、韓、魏三家的諸侯國地位,三國遂成為戰國七雄中的三強。此時趙國的都城就是晉陽。晉陽作為趙國首都歷十七年,直到公元前386年遷都邯鄲為止。


  公元前221年,秦始皇統一中國,分天下為三十六郡,太原郡為其中之一,郡治設在晉陽。公元前201年漢高祖劉邦為抵禦匈奴,選派韓王信坐鎮北方,改太原郡為韓國,都城也設在晉陽。公元前196年,漢高祖把雁北和太原郡劃在一起,稱為代國,封他的兒子劉恆為代王。晉陽又成為代國的都城。公元前180年,呂后死,大臣周勃等人擁戴劉恆繼位,這就是歷史上有名的漢文帝。劉恆即位后,念念不忘與其母出宮共同生活了十六年的晉陽城,於是稱晉陽為「龍潛」之地。


  晉陽城西依懸瓮山、東臨汾河水,地勢十分險要,歷來都是四戰之地,攻守之場,為兵家所必爭。


  漢軍到達晉陽龍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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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弘在斥候營別部司馬陳鳴的安排下,秘密趕到距離晉陽城二十里的大龍山會晤黃巾軍大帥張燕。


  張燕自從決定放棄東上常山繼續留在晉陽之後,和各部首領就如何抵擋李弘的大軍商議了多次,但最後大家都傾向於憑藉晉陽城的高大堅固和晉水的天然屏障,拒險死守,因為在平原作戰,黃巾軍根本就不是漢軍鐵騎的對手,左校三萬大軍的覆沒和癭陶城大戰的失敗都是活生生的例子。然而,讓他們非常擔心的是城內存量不多的糧食和武器,晉陽城在李弘的強勢攻擊下,到底能守多久?如果大家都不願意再回太行山,只有擊敗李弘,那又怎麼擊敗他呢?


  就在張燕一籌莫展的時候,陳鳴來了。陳鳴自稱是販糧商人,在府門外向張燕的親衛說自己手上有糧食,要求和張燕親談。張燕看到他之後,欣喜若狂,站在屋內激動的半天沒有說出話來。希望,李弘到底還是沒有忘記自己說的希望,他在張燕最困難的時候,送來了最為寶貴的希望,黃巾軍可以繼續生存下去的希望。


  張燕一直沒有說話,直到陳鳴說完之後,他都沒有說話,他還在想李弘在真定城外那座無名小山上所說的生存之策。李弘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他最後的目的是什麼?他這樣為黃巾軍,為太行山的百萬流民著想,他當真是為了大漢國,為了天下的蒼生嗎?要讓黃巾軍象并州的匈奴人一樣,象幽州的烏丸人一樣,在大漢朝廷的看護下獨立生存,有這個可能性嗎?很難想象,當今天子和朝廷會妥協,會屈從於黃巾軍的威脅,給黃巾軍一塊地盤,一塊生存的土地。


  豹子李弘是不是用這種辦法來麻痹和欺騙自己,從而尋找機會消滅黃巾軍呢?張燕思前想後,茫然無措,他看不到希望,也不知道將來是什麼。他在陳鳴的催促下,點頭答應了,他急切的想去見見李弘,他想知道今天的李弘給他的是一個什麼希望。他相信李弘不會設計殺他,要殺他,在真定城的時候李弘就可以殺了。


  張燕遠遠看到李弘大步而來。李弘還是那樣披頭散髮,那樣高大魁梧,那樣笑容滿面,只不過李弘比過去成熟穩重了,臉上的鬍子讓他看起來更加威猛,尤其那雙眼睛,不僅僅是自信,更多的是豪邁和無懼。跟過去比起來,張燕發現李弘身上的那股真誠已經被他撲面而來的殺氣掩蓋了。張燕的心跳驀然加劇。


  李弘大笑著抓住張燕的手,用力搖晃道:「大帥瘦多了。」


  從李弘手上傳來的熱情和真誠象潮水一般湧進了張燕的心靈,張燕心裡一顫,那種朋友間的真摯友情霎時貫滿了全身,他心中的憂慮也在這瞬間無影無蹤了。李弘終究還是豪氣衝天的李弘。張燕有點激動,他的另外一隻手輕輕地放到了李弘的雙手上,這時候,他看到了李弘手背上剛剛結痂的傷口。


  「大人受傷了。」


  「和鮮卑人打仗,場場都是硬戰,難免帶點傷。」李弘笑道,「但我總有一天要死在戰場上,所以,我要在活著的時候,交上你這個朋友,順便幫你做點事。」


  張燕感動地笑笑,說道:「這個時候,大人能來晉陽找我,我已經很感謝了。」


  李弘搖搖頭,說道:「如果你認我這個朋友,相信我這個朋友,該感謝的應該是我。你還記得我們在真定城外那座小山上說的話嗎?」


  張燕點點頭。那次會面所說的話,現在天天都在張燕的腦子裡轉悠,他想知道答案,非常急切地想知道。


  「大人還是那麼想的?」


  「對。」李弘說道,「那個時候,我僅僅有這個想法,並沒有具體的辦法,但現在我有了。你到太原,這一步走得好,非常好。」


  李弘隨即毫不避諱地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張燕。


  「先招撫,后墾地屯田,大帥認為怎麼樣?」


  張燕欲言又止。李弘揮手道:「你不要想其他的,其它的事太多,你我現在都沒有把握。我現在只想知道,你到底是不是為了天下蒼生,如果是,這就是最好的辦法。」


  「招撫?」張燕喃喃自語,一時間百感交集。難道自己要背叛大賢良師,背叛大帥,背叛黃巾軍,投靠朝廷?


  「大帥,你必須要想到,你我交戰,黃巾軍在沒有後援沒有糧草持續接濟的情況下,敗亡太行山乃是遲早的事。」李弘勸道,「死的人已經夠多了,大帥到底希望死掉多少人才和我談?」


  張燕抬頭望天,默然不語。


  「大帥,那你到大龍山來幹什麼?是想和我敘敘舊嗎?」


  張燕苦笑。李弘所說的辦法他知道。張燕跟在張角後面學習經史,這些治國御邊之策他很清楚,說句實話,他心裡很敬佩李弘,從李弘的這些想法就可以看出李弘曾為此花費了很大的心血,他是真心誠意地想解決黃巾軍的前途,想解決太行山的百萬流民生存問題。無論李弘出於何種目的,其忠心為國是絕對錯不了的。但黃巾軍如何解決李弘卻避而不談,這是能否招撫的最關鍵問題,李弘為什麼不先交個底?


  「我雖然是黃巾軍大帥,但這等大事我必須要和各部首領仔細商議,因為這關係到黃巾軍的將來。」張燕緩緩說道,「大人可否給我三天時間?」


  「好。」李弘高興地笑道,「如果你同意招撫,我可以駐軍龍山,無需和你對陣晉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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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燕回到晉陽城后,獨自想了一天,終於下了決心。他緊急召集各部首領議事。


  張燕名義上是黃巾軍大帥,但由於他的身份和威信,真正跟隨他的只有張牛角的親信孫親、王當、於氐根、白雀、丈八、雷公、浮雲七個小帥,其它的如白繞,楊鳳等人都率部聚集在黑山一帶,和他若即若離,並沒有從屬關係。張燕做了大帥后,他的兩個手下十一郎和狗兒也成為小帥,獨自統軍。


  張燕等九部首領齊聚一堂,隨即命令親衛們把大門關了起來。


  「昨天我到大龍山和豹子李弘見了一面。」


  九部首領非常吃驚,瞪大眼睛望著張燕。


  張燕站在大堂中間,環視眾人一眼,神態堅決地說道:「我打算和朝廷談談。」


  大堂內的氣氛驟然緊張,王當一躍而起,憤怒地叫道:「大帥,你瘋了,我們和朝廷仇深似海,誓不兩立,怎麼能受撫投降?」


  大堂內頓時象炸了鍋一樣,吼叫反對之聲震耳欲聾。張燕一言不發,坐回席上,任由手下們盡情發泄心中的仇恨和不滿。


  孫親和於氐根、丈八、浮雲四人較為冷靜,一直沒有說話。丈八本名彭烈,他過去是販私鹽的,為了多挑一點,就用一根丈八長的扁擔,因此得了這個外號。浮雲是太平道的弟子,浮雲就是他的道號。於氐根、丈八、浮雲都是三十多歲的人,相對於幾個年輕小帥,他們要沉穩得多。


  於氐根長相黑瘦,眼眶深陷,精明強幹,在九部首領中,他的年紀最大。待幾個小帥叫累了,沒有聲音了,他問張燕道:「大帥,是豹子來找你的還是……」


  張燕沒有回答,面無表情地說道:「這一戰我們打輸了,就要回太行山,就要繼續忍飢挨餓,就要繼續死人。大家還記得去年、前年的冬天我們是怎麼挺過來的?大家是吃樹皮喝雪水挺過來的嗎?看看太行山,有多少墳墓?沒有,死去的人都被腌成了人肉,我們是吃人活下來的。你們還打算吃多少年的腌人肉?」


  「我們和朝廷有仇,和豹子有仇,不假,的確是仇深世海,但你們看看現在跟在我們後面的流民,他們和朝廷有仇嗎?他們和豹子有仇嗎?那些被我們吃到肚子里的人,他們和誰有仇?」


  「不管是豹子來找我,還是我去找豹子,黃巾軍都要生存下去,跟在黃巾軍後面指望過上好日子的流民也要生存下去,但現在我們這也叫生存嗎?」


  「我們打了幾年仗,死的人不計其數,我們得到了什麼?那些相信太平道,相信黃巾軍的百姓們又得到了什麼?」


  「招撫並不是投降,這一點你們必須要清楚。招撫是有條件的,投降是無條件的。招撫之後,我們有足夠保護我們自己的軍隊,我們有足夠養活我們自己的土地,我們可以不用和官軍打仗,我們可以休養生息蓄積力量,最重要的是,我們可以讓跟在我們後面的流民們有地種,有屋住,有飯吃,有衣穿。」


  「招撫之後,就不會再死人了,就不會再吃腌人肉了,就不會再四下逃亡永無希望了。」


  張燕慢慢站起來,冷聲說道:「如果朝廷不能滿足我們的要求,我們可以和豹子繼續打下去,我們可以回太行山,我們可以繼續吃腌人肉,總之,我們沒有什麼損失。」


  「但不管招撫能不能成功,我希望你們給我三個月時間。因為到了十月,穀物豐收了,那麼今年冬天,我們最起碼可以少吃幾天腌人肉。」


  「你們繼續在這裡想,如果同意了,就出來吃飯。如果不同意,就不要出來了,自己解決了,我不想親手殺死自己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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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親跟在張燕後面走了出來。


  「大帥,你憑什麼相信豹子?」


  張燕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說道:「我們去年在真定城的時候,已經說好了。」


  孫親獃獃地站在那裡,半晌無語。


  「敬之,立即派快騎上太行山,把張白騎張帥和黃庭黃司馬接到晉陽來,我需要他們和豹子商談招撫的事。」張燕想了一下,又說道,「把襄楷大師也接來。」


  孫親詫異地說道:「大帥,襄楷大師剛剛在冀州和豹子……」


  「你不知道。」張燕揮手打斷他道,「如果不是豹子,大知堂的人早在冀州死絕了。」


  「有襄楷大師和他的弟子在太原各處四處講經,可以安撫士兵和流民。要知道,招撫的事一旦傳開,士兵和百姓們肯定無所適從,他們會感到失望、恐懼,如果有人從中散布謠言,太原各地會混亂不堪,甚至可能產生叛亂。」


  「我不想在這幾個月里出現意外,黃巾軍能不能生存下去,就看這幾個月了。」張燕嘆了一口氣,說道,「不管你們怎麼罵我,我都要走這一步,誰都不能阻止。將來,如果我們強大了,也許可以實現大賢良師生前的夢想,這是希望所在。象安定帥那麼干,只能是自尋死路。」


  「另外,你派人到上黨郡楊帥那裡去一趟,把我的意思對他說清楚。如果他同意,就請他來一趟,如果他不同意,就隨他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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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弘的大軍到達龍山之後,停了下來。各部將領紛紛前來詢問,李弘說,先歇幾天,讓將士們恢復體力之後再攻城。


  張燕很快派人送來了願意受撫的消息。李弘心中大定,立即將張燕之書以八百里快騎送往洛陽,同時上書天子,極力主張招撫黃巾軍,並獻上了安撫流民,墾地屯田之策。


  李弘隨即召集軍司馬級別以上的將領到大營軍議。


  一聽說不打仗了,大家都有些泄氣,尤其是鮮於輔、閻柔等幽州將領,非常失望。


  李弘笑道:「攻城的準備工作還是要繼續做,如果招撫不成,這仗還要打的。另外,大軍剛剛整軍不久,各營需要展開練兵,各營統軍將領也要輪流到大營里學習經史和兵法。」


  狂風沙問道:「我們也要學嗎?我連大漢國的文字都看不懂,學什麼?大人還是讓我帶兵訓練吧。」


  「都要學。」李弘斬釘截鐵地說道,「叫你用耳朵聽,又不是用手寫。左大人,李大人和宋大人負責教授經史,鮮於大人、徐大人和麴大人負責教授兵法。」


  文丑笑道:「那大人教授什麼?」


  李弘突然臉色一冷,瞪著眼睛說道:「我教你們如何遵守軍紀。」接著他就最近軍中發生的各類違反軍紀的事件狠狠批評了在坐的所有軍官,說到氣憤的時候,他把案幾拍的震天響,殺氣凜冽。


  「叫你們來學經史兵法,沒有別的意思,就是希望你們這些大人在一起多接觸,多交交朋友,將來到了戰場上,大家都是生死兄弟,沒有什麼胡人漢人,也沒有什麼西涼人幽州人。」


  「雷重……」李弘叫道。


  這是雷重第一次參加幾十人的軍議,看到這麼多久聞大名的上官,心裡很緊張,結果頭一次就碰上了李弘大發雷霆,而且李弘還點名道姓把他責備了兩句,嚇得雷重臉色都白了。這時突然聽到李弘喊他,雷重心裡更害怕了,他坐在那裡半天沒動,緊張的幾乎喘不過氣來。坐在旁邊的文丑急忙踢了他一腳。


  雷重戰戰兢兢地站了起來,頭都不敢抬。


  「這就是雷重,你們有幾人認識他?」李弘問道。


  大帳內沒人做聲。大家平時各自帶兵,彼此之間很少接觸,雷重又是剛剛遷升的軍司馬,更沒人認識了。


  「我們在薄落谷之所以能夠大勝鮮卑人,雷重所獻的拒馬陣起了關鍵作用。他還會以人為拒馬的小型戰陣,這種戰陣至少需要十人互相配合才能擊敗鐵騎。」李弘冷笑道,「諸位大人都要學,十人一陣。你們每二十人到我這裡訓練十五天,只要戰勝了百人一隊的黑豹義從,你們就可以回部曲繼續領兵,否則,在我這裡吃馬食吧。」


  眾將驚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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