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劍拔弩張 第六節
左賢王呼樓蘭躺在地上,面色痛苦,雙目半睜,死不瞑目。劉冥和劉豹跪在他身邊,神情獰猙,兩眼赤紅,悲憤至極。
李弘愁眉不展地站在大帳中間,沉默不語。此時他既惦記并州的安危,又擔心軍心不穩,心裡亂成了一團。鮮於輔站在他旁邊,和朱穆、宋文小聲商議著。
朱穆的意思是立即派兵圍住匈奴鐵騎,以防生變。如果匈奴人暴亂,大軍即使能夠迅速平定,但北征軍必然受損,士卒的士氣也會受到影響,平叛行程也要耽誤。北征軍假如不能及時趕到薊城,從冀州方向攻擊而來的劉虞大軍就成了孤軍深入,很危險。宋文極力反對,他說現在情況不明,貿然調動軍隊圍困匈奴鐵騎,會造成匈奴人的誤會,匈奴人一怒之下,不反也被逼反了,還是再等等。只要呼樓蘭的死訊不傳出,暫時不會有危險。鮮於輔猶豫不決。馬上就要出居庸關開始平叛大戰了,在這個節骨眼上竟然出了這麼大的事,實在令人震驚。刺殺時機挑的這樣好,這刺客背後的主使者肯定不是單單為了一個大單于之位,更多的目的大概還是想挑起北征軍內亂,遲滯北征軍出關作戰的步伐。
鄭信輕輕走進來,李弘回頭看了他一眼。鄭信失望地搖搖頭,低聲說道:「并州沒有任何消息傳來,估計雁門關出事了。」
李弘走的時候和徐榮有個約定,每三天必須給他一封書信,但現在已經五天了,李弘都沒有接到徐榮的消息。從并州到幽州,目前只有一條馳道,就是出雁門關到代郡。鎮北將軍府沒有書信送來,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雁門關受到了攻擊,書信送不出來。
劉冥和劉豹在趙雲的小聲勸慰下,走到了李弘身邊。呼樓蘭死了,但還有一萬鐵騎需要安撫,悲傷和憤怒都不能解決問題,這一點兩人很清楚。劉豹二十歲左右,高大健壯,兩道漆黑的濃眉有一雙大大的眼睛,長相英俊,英氣逼人,因為出身匈奴貴族,他的神態略顯狂傲和矜持,看上去桀驁不遜。這次隨左賢王出征,他是統領大軍的大當戶。
「這不是屠各人乾的,就是須卜氏乾的。」劉豹咬牙切齒地說道,「自從大單于廢除左右骨都侯之後,呼衍氏、須卜氏和蘭氏家族就對大單于懷恨在心,一直圖謀不軌。匈奴各部現在一定大亂了,單于庭也肯定危在旦夕。將軍,我要帶鐵騎回家。」
李弘奇怪地看看劉冥,心想這須卜骨都侯不是匈奴的左谷蠡王嗎?怎麼又冒出個骨都侯來了。劉冥看出了李弘的疑惑,急忙解釋了一下。
匈奴以撐犁孤塗單于為最高首領。(匈奴語稱「天」為撐犁,稱「子」為孤塗,故「撐犁孤塗單于」的意思就是天子。)單于總攬軍政及對外一切大權,在他的下面原來還有左右骨都侯。骨都侯輔政,權力非常大。能夠擔任骨都侯的只有三家匈奴貴族,就是呼衍氏、蘭氏和須卜氏。呼衍氏居左位,蘭氏、須卜氏居右位。羌渠被護匈奴中郎將張修強行扶為大單于之後,左右骨都侯聯合匈奴各部落王反對,要舉兵作亂。張修非常強橫,讓羌渠廢除了左右骨都侯,大權獨攬,同時把左骨都侯呼衍氏抓了起來,還差點把呼衍氏老王殺了。現在大家叫須卜氏為須卜骨都侯,那是習慣,不是須卜氏的名字。
「憑三家在匈奴的聲望,如果反叛,他們可以召集上千部落幾萬大軍,再加上屠各人,他們至少可以湊足十萬大軍攻殺大單于……」劉冥嘆了一口氣,想起家鄉的父母親人,心裡又是擔心又是悲傷,恨不能立即殺回美稷。
「將軍,你讓我和劉豹回家吧,就是給我們三千鐵騎也行。」劉冥突然跪下,淚流滿面,磕頭不止。劉豹也跪了下去,連聲哀求。
李弘俯身把他們扶了起來,低聲安慰了兩句,然後說道:「你們不要擔心,匈奴即使大亂,情況也不會象你們想象的那樣糟糕。如果你們一定要走,我也同意,但你們考慮到沒有,左賢王被刺的消息一旦在匈奴軍中傳開,軍心必會大亂,你們能把這一萬鐵騎平安帶回美稷嗎?」
被仇恨和擔憂沖昏了頭腦的劉冥和劉豹駭然心驚,兩人面面相覷,頓時清醒了許多。這一萬鐵騎雖然都是左部落各族士卒,但領兵的各部當戶、且渠、千長、百長和匈奴三大貴族有千絲萬縷的聯繫,誰能保證這些人在回家途中不舉兵作亂?左賢王都被自己的侍從殺了,還有什麼事不會發生?
「護匈奴中郎將部有風雲鐵騎和度遼營兩萬人,單于庭有一萬多人,美稷南部的左部落其他部族還有一萬多人,再加上鎮北將軍府的支援,保護大單于的軍隊至少有五萬人。匈奴其他各部即使全部叛亂,勉強湊齊十萬大軍,也不會危及到大單于的安全,雖然平叛需要一段時間,北疆的安危受到威脅,但情況絕對不會糟糕到無法挽救的地步。」
「你們帶一萬鐵騎千里迢迢的趕回去,無助於解決匈奴目前的混亂局面,相反,假如一萬鐵騎在回家途中叛逃潰散了,反而會增加匈奴的混亂,讓局勢更加惡化。」
劉豹低頭不語。李弘這麼一說,他心裡安穩了許多,有五萬大軍在匈奴,大單于應該不會有什麼事,麻煩的不過是如何平定匈奴叛軍而已。回家還是不回家?他很猶豫。
「將軍大人是什麼意思?」劉冥也冷靜下來,低聲問道。
「你們還是留下來繼續平叛。」李弘說道,「匈奴鐵騎立下大功后,天子一定會非常高興,這無論是對大單于的平叛還是對匈奴的將來,都有百利而無一害。」
「那左賢王的事怎麼辦?我們怎麼向各部將士解釋?」
「瞞是瞞不掉的。」李弘說道,「就說是叛軍的刺客刺殺了左賢王,一來可以安定軍心,二來可以激起匈奴將士對叛軍的仇恨,有助於平叛大戰。」
劉豹突然抬頭問道:「將軍大人可曾想過,假如匈奴叛軍主動向大漢皇帝臣服,說這是匈奴內部事務,要求重立大單于,而大漢皇帝又答應了,我們這些匈奴兵一樣會反的。」
李弘很堅決地搖手道:「你放心,我只要接到匈奴叛亂的確切消息,立即向陛下上書,懇請陛下全力支持大單于,保證不會出現這種事。同時,我向鎮北將軍府和護匈奴中郎將部發出急令,命令他們盡一切力量幫助大單于平叛。」
「至於左賢王的事,我會派人向大單于詳細說明,並且要求大單于以右賢王於夫羅為左賢王,匈奴儲副。」李弘看了一眼劉豹,不理眾人驚愣地目光,從容說道,「以大當戶為單于庭左大當戶,統領平叛大軍。」
劉豹的神情略顯激動,半天沒有說話。劉冥的臉色卻有點難看了。
左賢王是匈奴儲副,雖然死了,但他的實力猶在,新的儲副自然應該是呼樓蘭的兒子,單于庭右大都尉鐵燁,而且,鐵燁的舅舅就是日逐王去卑,實力也很強勁,所以說,這個新的儲副怎麼輪也輪不到於夫羅。李弘不知道是不懂匈奴的事還是為了留下匈奴軍穩定軍心,竟然出此下策。這樣做的後果可能直接導致匈奴舊亂未平而新亂又始。
劉冥是去卑的侄子,當然向著鐵燁,所以他心裡十分不高興。
但這個時候當著劉豹的面,誰都不敢出言阻止,然而李弘猶嫌不足,又說了一句更加令人震駭的話。
「此戰過後,只要我在北疆,你就是儲副,就是未來的大單于。」
劉冥臉色劇變,再也忍不住心中的震駭,脫口驚呼道:「大人,劉豹上面有四位哥哥,他既沒有領地也沒有兵馬,將來回到匈奴后怎麼辦?」
劉冥不管了,他就是得罪了李弘,得罪了劉豹,他也要出言阻止了。劉豹是於夫羅的第五子,奴婢所生,庶出,既不是部落小王,也不是單于庭的高官,僅僅是於夫羅所在部落大軍的一個軍官而已。這次大漢國皇帝徵調匈奴軍北上幽州平叛,匈奴貴族的子弟都知道有惡戰要打,都不來。左賢王親自率軍那也是沒辦法的事,他為了討得大漢國皇帝的歡心和支持,如論如何都要做做姿態。左賢王沒辦法,最後就給了劉豹一個大當戶,把年少輕狂的劉豹給哄來了,他自己的兒子反而一個都沒帶。象劉豹這種庶出身份的貴族子弟在匈奴多如牛毛,無論有多高的戰功都沒用,根本就沾不上權力的邊,至於說做儲副,那更象做夢一樣。
李弘不但在匈奴舊亂上添新亂,連匈奴將來的內亂都安排好了。
劉豹自己當然清楚,所以他瞪大眼睛望著李弘,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弘冷笑道:「我大漢國數萬將士幫助大單于平定內亂,難道提這麼點要求也不行嗎?劉豹在幽州幫助大漢國平叛,立了戰功,他就是我大漢國的功臣,背後有大漢國皇帝的支持,將來他做個儲副,做個大單于,怎麼不行?」
他手指帳內眾人,對劉豹說道:「今天當著眾人的面,我李弘發誓,只要我在北疆,你就是匈奴的儲副,就是將來的大單于,即使我不在北疆,我也讓你有足夠的實力坐上大單于之位,有違此誓,天誅地滅。」
大帳內霎時死一般的寂靜,大家驚呆了。
鮮於輔和眾人雖然覺得李弘之議大大不妥,但想到這可能是李弘為留下匈奴大軍而想的權宜之計,所以誰也沒有太在意,忽然聽到李弘發誓,這才知道事情嚴重了,李弘不是在敷衍哄騙劉豹,而是來真的。眾人目瞪口呆地望著李弘,心神俱震。
劉豹大悲之下突逢大喜,半天沒有反應過來。
劉冥憤怒了,他握緊雙拳,張嘴就要大吼。說到底,李弘的眼裡只有他的大漢國,根本沒有匈奴,他巴不得匈奴人一直亂下去,死絕了才好。
李弘突然轉臉瞪著劉冥,滿臉的殺氣,那駭人的眼神似乎在告訴他,你要膽敢吼一嗓子,我就殺了你。劉冥雖然滿腔悲憤,卻終究沒有喊出來,他沖著悲喜交架的劉豹,咬牙說道:「還不跪下謝過將軍大人。」
劉豹撲通跪下,感激涕零,連連磕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跪在左賢王呼樓蘭遺體旁邊的一幫侍從和幾個當戶、且渠因為聽不懂大漢話,也不知道李弘和劉豹他們剛才說了什麼,發生了什麼事,但看到劉豹給李弘磕頭,也急忙跑過來跟著磕了幾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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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弘把劉冥喊到一邊,低聲安慰了幾句。劉冥很難過,也很氣憤,低著頭,一言不發。
此時,李弘非常需要得到劉冥的幫助,他的特殊身份讓他在匈奴中下級軍官中非常有威信,說話也有份量。李弘看他情緒很激憤,問道:「潛思,你從洛陽開始就和我在一起,我是什麼樣的人你清楚。兄弟之間,沒什麼話不能說?你說,我什麼地方做的不對,讓你這樣生氣?」
「將軍大人,你這種做法,雖然穩住了劉豹,穩住了一萬匈奴鐵騎,但後果是什麼?你想讓匈奴人互相殺到什麼時候?你……」劉冥漲紅著臉,忍不住還是把後面的話說了出來,「你居心何在?你想把匈奴滅族嗎?」
李弘搖搖頭,鄭重地說道:「潛思,你錯了,你為什麼只看到匈奴單于庭的王權之爭,卻看不到匈奴部落的穩定?」
「我看不出大人這樣做對匈奴各部的穩定有什麼幫助?」
「屠各族為什麼反?須卜氏等三家貴族為什麼要謀奪大單于之位?左賢王為什麼被刺?」李瑋嘆了一口氣,說道,「這都是因為單于庭的實力不足以震懾匈奴各部所導致的結果。如果劉豹坐擁大軍,再輔以大漢國的強勢幫助,讓他實力倍增,傲視匈奴各部,試問匈奴還有誰敢反?」
「我大漢國在度遼水設置重兵,為什麼?為了幫助單于庭震懾匈奴各部心懷不軌者。如果單于庭以一己之力就可以做到震懾四方,還需要我大漢國在度遼水駐紮重兵嗎?」
「要想穩住匈奴,這是目前唯一的辦法。」李弘說道,「我大漢國需要一個穩定的北疆,而北疆也需要一個穩定的匈奴,匈奴更需要一個強大的單于庭。」
劉冥低頭想了一下,情緒漸漸穩定了下來,「大人,那劉豹怎麼雄起於匈奴?」
「平定了幽州叛亂,我們立即回并州。凡大軍所平之匈奴部落,皆歸劉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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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奴各部將領聽說左賢王被叛軍刺殺,無不怒氣衝天,發誓要誅殺叛軍,為左賢王報仇雪恨。
大軍在涿鹿停留三天之後,隨即出發,行軍速度大大加快。
李弘雖然留下了匈奴鐵騎,穩住了軍心,但他的做法還是讓大多數部下難以接受。如果匈奴的事按李弘的辦法處理,難度很大,一旦處理不好,就會引發匈奴內部頻繁的動亂,匈奴不能穩定下來,對北疆是個很大的威脅,同時,大漢國也要為平定匈奴內亂而投入巨大的財力物力,得不償失。李弘不願意和部下過多的談論這事。將來的事,將來再說。
并州的消息終於傳到了李弘手中。因為雁門關被鮮卑人攻擊,鎮北將軍府的信使只能翻山越嶺,從小路繞到代郡,時間上大為耽擱。
大單于被殺,匈奴大亂,情況遠比李弘所想象的要糟糕得多,而鮮卑大王魁頭和北部鮮卑大人拓跋鋒的入侵,更是讓李弘寢食難安。北征大軍的主要將領和幕僚聚集在一起商量了很長時間,誰都想不出好辦法。除了儘早平叛,儘早回援,別無他途。
「大人,是不是可以徵調張燕和楊鳳的黃巾軍到雁門關?」朱穆問道。
「不行。」李弘堅決地說道,「告訴徐榮,無論如何不能徵調黃巾軍。下個月末,冬小麥就要收割了,為了確保穀物進倉,黃巾軍要遍布兩郡各地,以防黑山黃巾軍下山擄掠。」
「大人,大單于被殺的事要不要告訴劉豹和劉冥?」趙雲問道。
「我親自告訴他們。」李弘想了一下,對鄭信說道,「守言,你派個心腹手下回并州,帶個口信給徐榮。」
「大人請說。」
李弘沖鄭信招招手。鄭信走到李弘身邊,附耳傾聽。李弘小聲說道:「叫他告訴麴義,找個機會,不露痕迹的把鐵燁殺了,動作要快一點。」
鄭信心領神會,笑著問道:「左賢王被刺的事要不要……」
「先放一放,暫時不要告訴徐榮。」李弘說道,「到了薊城,我們和劉大人會合以後,我再上書陛下,由陛下通知鎮北將軍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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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月初,長沙太守孫堅報捷,長沙叛軍被徹底剿滅,賊首區星被斬。天子大喜,封孫堅為烏城侯。
天子還沒有高興半天,并州的八百里快騎就到了,匈奴右部落須卜骨都侯反叛,和屠各族叛軍合兵十萬,攻打單于庭,擊殺大單于羌渠。護匈奴中郎將麴義率部救援,掩護單于庭余部和匈奴左部落敗逃西河和長城要塞一帶。
天子和大臣們商量了半天,無計可施,只能安慰一下鎮北將軍府,答應多給一點糧餉。其實這也是一句廢話,朝廷的糧餉現在都集中送往幽州戰場,哪裡還有餘錢?
這裡剛剛送出聖旨,那裡并州又來急奏,鮮卑大王魁頭率五萬軍入侵,正在猛攻雁門關,形勢危急。
天子氣得破口大罵,幽州的叛亂還沒有開始平定,并州又狼煙四起了,這樣打下去,李弘的人馬還能支撐幾天?
「朕要建軍,朕要在洛陽建軍。」
皇甫嵩早就聽他說過,所以馬上勸阻道:「陛下,洛陽的防守有北軍,無需耗費巨資再建新軍。現在北疆戰火四起,大司農府連打仗的錢都不夠,哪來的錢建軍?」
天子小眼一瞪,氣得不知道說什麼好。北軍?正是因為有北軍朕才要建新軍,否則朕吃飽了撐的,錢沒地方花啊。
「朕就是要建新軍。」天子揮手說道,「北軍守京畿八關,新軍守洛陽,就這麼定了,你們馬上給我籌辦。」
盧植一看天子發火了,趕忙打圓場,「陛下,現在北疆戰事這麼緊張,尚書台實在抽不出人手,以臣看,這事還是先往後拖一拖……」
「嘿嘿……」天子一陣冷笑,說道,「朕體諒你們的難處,這樣吧,朕給你們增添人手。」
「下旨,遷議郎韓馥、許靖為尚書,立即進尚書台。」
皇甫嵩和盧植無奈了。
天子有天子的打算。雖然自己的老師蔡邕死活都不願意幫助自己,但他不能就此放棄對名士的拉攏,沒有這些人的支持,想輕鬆通過廢嫡立庶之議,讓小皇子繼承大統還是非常困難的。於是他就另外想了一招,他想通過任命一些名士充任內外廷的要職,以高官厚祿來拉攏一些名士大儒。讓韓馥和許靖進入尚書台,只是天子實施自己想法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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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州東西兩個邊關同時開戰,所需軍資急劇膨脹,大司農府叫苦連天,大司農袁滂聯合三公大臣又是上書,又是哀求,逼著天子借錢。
天子就是不借,躲在後宮不出來。大臣們無奈之下,跑到長樂宮向太后哭訴。太后坐不住了,親自跑到北宮找天子。
太后對天子說,皇帝躲著不見大臣也不是事,不就是要錢嗎?皇帝想個生錢的法子不就行了。皇帝在并州、河東開鹽鐵,為什麼就不能在全國開鹽鐵?
天子連連搖頭,心驚膽戰地說道:「母后,那些大臣不會同意的,而且,詔令一下,北宮門外至少有好幾百人要以死相諫,到那時,北宮門外到處都是死人,很可怕。」
太后說,和大漢國的興亡相比,死幾百人算什麼?豹子將軍一場戰打下來要死十幾萬人,十幾萬將士的性命難道還比不上這幾百人性命?
天子一聽,有理,如此一來,建軍的錢就有了,有了錢,大臣們估計就找不到什麼理由反對建軍了,於是他急忙召集三公府和眾臣議事。
「重開鹽鐵,利國利民,如果有人反對,直接罷職,如果有人要以死相諫,直接到北宮門外去,怎麼死都行,但要帶上棺木,死了就抬進去,免得讓朕看了難受。」
在眾臣瞠目結舌的時候,袁滂說話了。
「陛下,臣急著要錢,現在就要。」
天子沒招了,心想看樣子你不把我萬金堂拆了你是不罷休啊。他轉頭看看站在身後的張讓,問道:「愛卿可有辦法?」
張讓愁眉苦臉地想了一會兒,小聲回道:「陛下,可以賣罪。」
「賣罪?」
「天下的牢獄數不勝數,關押的犯人也是多如牛毛,陛下可以按罪刑大小定下價錢,讓犯人買罪回家。這樣,錢馬上有了。」
天子大怒,瞪著張讓罵道:「你個老混蛋,怎麼不早說?朕今年正月才大赦,那損失了多少?朕要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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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州又來急奏,并州刺史張懿陣亡,要求朝廷立即增援。
太僕楊彪立即說,并州不是有張燕的黃巾軍嗎?張燕既然受撫了,他的黃巾軍就是漢軍,就應該到邊關去殺敵。
天子回到尚書台,徵詢皇甫嵩的意見。皇甫嵩大驚,急忙跪下奏道:「陛下,這是誰說的,此人該殺,所獻之計乃亡國之計。」
天子嚇了一跳。
「陛下,如果黃巾軍到了雁門關,趁機叛亂,打開要塞,讓胡人一瀉而下,我北疆就徹底完了。此時鎮北將軍府的留守主力都在長城要塞以北,晉陽只有幾千人,根本不堪一擊。陛下,此人該殺啊。」
天子大怒,立即下旨,罷去楊彪太僕一職,改任太中大夫,遷諫議大夫黃琬為太僕。
「愛卿,那增援雁門關一事……」
「讓河內郡的武猛都尉丁原去。」皇甫嵩說道,「上次鎮北將軍徵調兵力,他竟然陰奉陽違,只派了一千人去應付差事,這次,叫他帶上所有兵力北上。河內府有五千多人,在雁門關守上一個月,綽綽有餘。」
「河內怎麼辦?」天子問道,「那裡的黑山蟻賊經常下山騷擾四境。」
「陛下不是要建軍嗎?」皇甫嵩笑道,「以臣看,就讓北軍中侯劉表率屯騎營到河內駐防,讓大將軍府的侍御史蒯越率越騎營到孟津駐紮,兩營護為支援,以守黃河南北,陛下以為如何?」
天子大笑,小眼睛都眯成一條縫了,「好,准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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