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看不順眼

  嫁給皇室太子之後的德妃，無論對丈夫還是對宮人，都像當年的繼母一般溫和大度，甚至有些綿軟和與世無爭。丈夫有正妻，還有不止一名側室，德妃從來都是尊敬正室、善待其他姐妹，待人永遠都行至有度、賢惠溫柔。


  所以太子成為景泰帝之後，毫不猶豫地就封她為妃，並賜其封號為「德妃」。


  但在自己真正親近、信任的人面前，德妃又是隱忍而憂傷的。


  她私下裡教導屠弈時，是嚴厲的。這種嚴厲彷彿是把她在外面隱而不發的那些情感都投注在了屠弈的身上。


  這時候的德妃，與她在外面的形象其實判若兩人。


  與此同時，德妃也一直保持著對大弟弟卞南起的愛護。尤其是繼母去世之後，父親鎮守南境未回，她更是覺得卞南起在這世上除了她這個姐姐，再沒有可以依靠的人。


  怕卞南起被人欺負，她出面為他求娶了南陵侯家裡近親同族的邕氏為妻。怕他沒本事被人看不起，她一步步幫扶著庸碌無為的卞南起，讓他坐到了大理寺少卿的高位。


  要說德妃靠著自己的身份地位為誰謀過什麼，也就她這個平庸無能、卻事事都願意聽她的話的弟弟，卞南起了。


  德妃私下裡定下卞南起的長女卞靦為屠弈的正妃，除了卞靦看起來的確非常地溫柔乖巧、美貌動人以外，很難說是不是有德妃想要幫弟弟一家進一步提高地位的意圖在裡面。


  京城裡地位高、又溫柔美麗的閨秀不少。但既然同樣都是溫柔美麗的閨秀，何不親上加親，把皇子妃的尊位留給自家人呢？

  然而，德妃把一切都安排得好好的，卻沒想到百里柔橫空出世。


  為了她，平素懂事聽話的兒子竟第一次忤逆了自己。屠弈不肯娶卞靦了，他求她幫他，他要娶百里家的女兒。


  為了兒子，她不得不召了邕氏進宮，告訴她情況有變，卞靦只能為側妃了。但她也承諾了，雖是側妃，但有她在，不論正妃是何等樣的女子，都必不會讓卞靦受了委屈。


  可結果呢？人家百里家上上下下就沒人把她和她兒子看在眼裡。七夕宴上，她真是丟了一輩子都沒丟過的丑！


  屠弈還要爭取，她不允，他竟然自己到御書房外跪求，自請封藩，寧可發下一輩子只有一個女人的荒唐誓言，最後娶得了百里家的那個女子為妻。


  百里柔，一個十九歲高齡都沒有嫁出去的女人，她何德何能！何德何能啊！

  但是看著兒子著實歡喜，德妃還是咬著牙把再多的不滿都忍了下去。


  然而，老天爺好像都在和她過不去似的。眼睜睜地，卞氏姐妹就跟百里家的丫頭一次次地杠上了。然後，一次比一次倒霉。


  卞靨在上元節上惹了百里芸，被敲鑼打鼓地綁送回府。卞靦的名聲也壞了。而卞南起，被連累官降一級。


  兩年後，卞靨被百里芸大頭朝下栽進了荷塘里，卞南起又被連累官降一級。


  又兩年後，被迫出家的卞靨好不容易從廟裡被接回來。卞靦趁著百里芸及笄，去給妹妹報仇。結果，最後連命都丟了。


  德妃永遠都不可能忘記百里芸及笄那天，御前辯論時。那時她最後一次見到卞靦，她疼愛的外甥女、她之前為兒子選定的兒媳。


  那時，卞靦被百里柔打得一身狼狽、面目全非，被人拖著離開前，哀求地看著她，希望她能救她一救。


  那天的事卞靦不佔理，她沒法救。


  可她怎麼也沒想到，不等她事後轉圜，卞靦就死了。被惱羞成怒的汴王下手賜死。


  這一層層的怨、一重重的不滿、和對娘家人的愧悔，讓德妃成為德太妃，移駕冀州來到冀王府後，怎麼看百里柔怎麼不順眼。


  德太妃不是一般的婦人。她也不跟百里柔爭什麼權、管什麼事。她做的，都是在外人看來勢必贊一聲「賢德」，在百里柔這裡卻無比扎心的舉動。


  例如，德太妃一進冀王府，就說不忍看兒媳婦辛苦，要幫忙教養孩子。


  她是孩子的祖母，還是連先帝都賜封為「德」的高貴人，她要幫忙兒媳婦教養孫兒孫女，誰能說出什麼？

  可是很快百里柔就發現不對了。她這個當娘的平常見不到兩個孩子了。只要不是屠弈跟她同往，兩個孩子不是在做功課就是在學東西，要不就是累了剛歇下，總之她連一眼都見不著。


  好不容易見著了，問孩子這段時間都學什麼了。女兒說，學女子之德。兒子說，學孝經之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