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9章 大白之年

  自家失禮，百里芸不好問。但大表舅既然提了，顯然中間有什麼緣故。百里芸心裡一沉，不敢想那個自家人一個都不來，二叔公家卻都不會生氣的緣故。


  「我在西北收到家裡的信兒，說外祖父去了，二叔公和我娘、我舅舅都病了，便一路星夜趕來。到了城門就又收到信兒說二叔公和二奶奶去了，我便直接過來了，還尚未歸家。大表舅，我家和我舅舅家是出了什麼事么？」


  李亭嘆道：「難怪你不知道，這事兒他們怕你擔心，恐怕沒敢給你說多。」


  百里芸的外祖李谷滿不喜歡京城的環境，這些年老了不好四處跑動，便留在老家侍弄那邊的莊子。三月初，人是在老家睡夢中安寧長逝的。李氏和李孚如這老姐弟倆收到消息后，心急如焚日夜不停地趕回去。李氏和弟妹錢氏是帶著各自的媳婦和孫子孫女做的馬車，李孚如則是跟百里辰、百里止一起騎的馬。


  五十歲的人了，騎馬連夜趕路，身子吃不消也被悲傷壓住了。等到了老家宅子門口，停馬看見門口一溜白紙燈籠，李孚如下馬的時候眼前一黑，就從馬上栽了下來。


  可他站起來的時候只說自己沒事，只讓跟著的下人扶他進去躺了會兒，稍微緩過來點兒勁兒就開始操辦父親的喪事。


  他爹就他一個兒子，他那個時候怎麼能夠躺下？


  第二天李氏和錢氏也坐著馬車趕回來了，聽說李孚如前一天從馬上摔下來了，都憂心不已。可李孚如只做無事，讓她們好好操持父親的喪事，莫要瞎操心。


  又過了一天，在外任職的李元和做生意的李今也到了。眼見著兩個兒子和兩個侄兒都頂事，李孚如才心頭一松，整個人再也站不住了。


  他其實摔傷了腦袋和腿，只是硬是忍著行動如常，不令人擔心罷了。


  一家人都被他這個狀況嚇到了。可這個時候再無他法，老人下葬的時候李孚如這個獨子肯定要去，誰也攔不住，也不好攔。就算是李氏這個親姐姐，也不能說爹下葬的時候你就別去了。


  這時候也只能聽他的，一邊針灸湯藥治著，一邊要把這場喪儀圓滿地進行完。


  到了那天，李孚如果然是早早地就換好了衣裳，安排了軟兜子，讓人抬著也要給父親扶靈下葬。下葬回來，他心事徹底松下，回到老宅子里睡過去，就再也沒醒來。


  人還有呼吸，脈搏也有，就是跟睡著了一樣，不醒來。


  大夫看過，說人原本就是撐著。這回下葬上山下山地又在軟兜上顛簸了整日，怕是腦袋摔了之後留下的癥狀加重了。


  一家子人都難過壞了，都怨自己沒早早察覺其病狀，或來得太晚，以至於李孚如摔了之後一個人撐著喪事，錯過了最佳治療的時期。


  錢氏和李元、李今兄弟倆自然是要留在老宅里侍疾。李氏於是悲傷又是愧疚也是一病不起。百里辰和百里止嚇怕了，萬萬不敢這時候挪動母親回京，便也都全留下了。


  當時回來了說到最後就只有二叔祖李糧滿這邊的兒孫們。男人們都是有官職的人，喪事已畢，他們不好多做停留。而自家爹也在京城病倒了，他們也得回去照看。


  可不正如他們的憂心，老父親果然撐了一個多月就跟著大伯走了。而母親也追隨父親而去。


  而就在他們從老家回京，帶回了那邊的消息之後，百里芸的父親百里敦擔心妻子，得到消息的第二日便跟皇上告了假，急匆匆也往妻子的老家去了。皇上恩厚，還撥了一個太醫讓他帶上。


  所以不怪李糧滿和魚氏去世，李孚如家和百里家兩家都不來人，實在是這兩家現在在京都沒有主人在。連消息都是才送出去，這會兒人還不知道家裡又有兩個長輩不在了呢。


  等知道了，說不得男人們又得匆忙往京都趕。


  李家，今年真是大白之年啊！


  百里芸聽得心裡一陣陣發沉。人老了總有要去的一天，但這一個接一個、老一輩的老人一串連珠地走了，可就剩下……百里老將軍一個了啊！

  祖父今年也快八十了！

  這頭百里芸進京直奔李糧滿府上，那頭閔圭就得到消息報給了皇上。


  連年政務勞累，初平帝如今比起六年前百里芸走的時候越發枯瘦了些。四十二的年紀，頭髮竟已經花白了不少，只提到他那最看重的皇妹，氣質還是一如當年地溫和。


  那個丫頭，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