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22丨0.12丨家
她果然交給了他新的吃法,不過,當他看著她一臉饜足模樣,卻弄不明白了,究竟是他吃了她,還是她吃了他呢?
「唉——」
耳邊傳來悠悠的嘆息,酒吞童子這才從記憶里回過神來,扭臉瞪了他一眼,眼底有紅通通的妖火在燃燒。
藤原秋奈卻故作失落,鬱鬱寡歡道:「你莫不是厭了我吧?」
酒吞童子的眼睛瞪的更大了,臉上流露出一絲自厭的表情,卻囂張道:「哈?你說這話……莫不是眼瞎了不成?」
他在她的面前有多麼的剋制,她難道看不出來?她難道不知道他……他……
即便是囂張跋扈的大妖怪此時卻也是滿肚子的委屈,他卻用更加囂張的神情掩藏起了自己真正的心意。
「你再胡說八道,小心我吃了你!」他呲著牙威脅。
秋奈整個人頓時就像霜打過的花骨朵一樣委頓了下去,他心裡著急,卻又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手指攥成拳頭,又張開,又攥成了拳。
「咳,你知不知道你惹上了□□煩!」他換了一個自己擅長的領域,蜷縮的手指放在她的耳邊,輕輕一揪。
秋奈低頭一看,看見他兩指見正夾著一撮紅毛,她的第一反應是自己偷吃被發現了,然而再定睛細看,卻像是什麼動物的毛。
「這是什麼啊?」她漫不經心地打了個哈欠。
酒吞童子恨鐵不成鋼地繼續瞪她,「你難道沒看見嘛,這是狐狸毛!」
「莫非你以為我跟哪只公狐狸……」秋奈調笑著湊近了他,伸手去拿那撮狐狸毛,卻被他反手拿的更遠了些。
「你可真是不要命。」他邊說著,手指尖邊燎起了一絲鬼火,火舌將那撮毛舔噬了個乾淨。
「哎……我還沒有摸上一摸呢。」她露出遺憾的表情,兩條手臂糾纏上他的胳膊,順著他寬大的袖擺就摸了上去,熟門熟路地自覺找到他溫熱精壯的胸膛上。
酒吞童子耳尖紅紅,卻出手指點了點她的額頭,惡狠狠道:「那可是大妖怪玉藻前的騷狐狸毛,也不知道你是如何招惹上了她的,讓她勾了你一縷神魂入了哪個小子的夢,你居然還要不知死活地去碰,她可是妖怪,這騷毛里的妖氣會傷了你的,」他眉毛蹙起,「你們人類就是太弱了。」
藤原秋奈突然湊近了他,與他眼睛對著眼睛,鼻子挨著鼻子,笑道:「你不也是妖怪,你卻沒有傷到我啊。」
這話里的柔軟,饒是他鋼筋鐵骨石頭心也都軟化了下來。
「你拿本大爺跟她比,哼——」
他看了看因為心情激動又偷偷冒出頭的尖指甲,撇了撇嘴,死命地甩了甩手。見秋奈要回頭,他忙將手指藏起來,故意磕磕巴巴地轉移話題道:「啊,要不是本大爺識破那狐狸的奸計,你恐怕早就著了她的道。」
秋奈假裝不知道他的小心思,雙手合十放在唇前,笑眯眯地說道:「我就知道你最好了,謝謝了,我可是會……」她用眸子里的水光勾搭著他,「好好報答你的。」
「你……你幹嘛這麼客氣,呵,定然是有什麼要求到本大爺了。」他猛地漲紅了臉皮,看天看地就是不肯看她。
「我可不是那麼好被你糊弄的。」
秋奈噙著笑意,眼神亂轉,突然道:「我都還不知道你住在哪裡呢,若是要報恩可都不知道門路。」
酒吞童子原本像是喝醉了酒的容顏驟然冷了下來,他用一種複雜的目光凝視著秋奈,就好像從未認真打量過她一般。
被這樣早有凶名的大妖怪用這種深沉的目光打量著,一般女子恐怕早已暈過去了,然而,藤原秋奈卻深知這位連陰陽師都要退避三舍的鬼王在她面前卻不過是色厲內荏的紙老虎。
「你為什麼這樣看著我?難道共枕這麼些日子竟不認識我了嗎?」秋奈神情懵懂又無辜,簡直像是天底下沒有比她再純善的人了。
然而,她表現的越是無辜,就越是讓已經知道一定真相的酒吞童子背脊生寒。
他板起臉來的時候,身上被無數生靈鮮血染成的氣勢便越發強了,秋奈能夠感覺到自己的後背上寒毛立起,身子在不由自己的顫抖,這種感覺……這種感覺……
實在是太有趣了!
她努力按捺著自己躍躍欲試的興緻,享受著這種遊走在危險邊緣,舞蹈在刀刃上的美妙感覺,這種讓全身上下都緊張綳起來的感受讓她真真切切地觸摸到了生命的溫度。
多麼溫暖啊。
藤原秋奈仰著頭,凝視著,已經起身立在她的面前含威不怒的酒吞童子,心裡越發癢了,胃裡也一陣比一陣劇烈的緊縮。
能夠征服這樣的大妖怪,讓他肆意的眼眸里只能夠看著她一個人,讓他全部心神都被自己填滿這該是多麼有趣的事情啊。
他看著她還不知悔改的模樣,便越發氣憤了,獠牙幾乎藏不住,從雙唇間呲了出來,指甲也陡然躥出,他抬著下巴,輕笑一聲,「想知道我在哪裡?嗯?」
「若是真讓你知道了,恐怕你下一刻便會告訴你那個相好的,來請陰陽師收了我吧?」他眉梢上挑,眼睛里醞釀成深沉恐怖的墨色。
酒吞童子這副樣子顯然是已經知道了橘友雅來找過她的事,若是這個時候她還裝傻那也未免太過不識趣了些。
「這難道能夠怪我嗎?」秋奈垂下眼,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陰影,「你難道不是又搶了別的女人?」
藤原秋奈慢慢直起了身子,走到屋子的角落裡,伸手舉起了燈罩,裡面兩個橘紅色的燈芯妖怪抱做了一團,戰戰兢兢地察看著屋子裡兩個人的臉色,頭頂上頂著的燭火,抖動的越發厲害了。
「我這個人可是霸道的很,既然你的心已變,那咱們就當斷則斷吧。」
她手捧著燈罩,緩慢地回過了身,安靜地凝望著她,臉頰邊則被不斷抖動的橘紅色火光熏染的越顯嬌艷了。
「這是你送給我的禮物,你還是收回去好了,從此以後你我再無瓜葛。」
兩個無辜的燈芯妖怪在自家大王想要殺人一般兇狠的目光下,「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頭頂上的燭火也「噗噗」爆出兩聲炸響,火光越來越弱,似是要被被他們兩個的淚水給澆滅了。
最後「噗」的一聲,火光徹底的熄滅了,整個屋子裡都陷入了黑暗,屋子裡唯一還亮著的就是酒吞童子那雙燒紅了的雙眸。
他重重的腳步聲踏在地面上,一步一步靠近她,越靠近他的指甲就越長,整個人也越顯得可怖。
「你說什麼。」他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你將本大王當成了什麼!」
他一把薅住了她的胳膊,死死地壓在了牆壁上,而原本能言善道的秋奈此時卻也固執了起來,她露出一絲諷刺的笑意,「難道我有哪句話說的不對嗎?你將中納言家的女公子搶回了你金碧輝煌的宮殿里去,這不是很好嗎?」
「據說那位女公子可是一位夕顏花一樣的美人呢,即便是你也不得不動心吧?」
他的手攥的更緊了一些,胸膛劇烈地上下起伏,一雙暴戾的雙眸死死地盯著她,那種又愛又恨的神色背後卻是別樣的心酸。
他動心?他連人鬼影都沒見到!更何況,有她在這裡,他哪裡還能看見別人!
原來女人也能夠這麼狠心,雖然她看上去弱的只要他輕輕一捏,便會香消玉損,可是她的話語卻像是刀子似的,將他的心削成了一片片。
是不是她就這樣吃定了他?
呵,他可是堂堂的鬼王,不能任憑一個女人來操縱。
酒吞童子努力聚攏起自己僅剩的力氣,一遍遍催眠自己要狠下心來,這個女人的幾句話便可以讓他全身的力氣都消失掉,太可怕了,不能留……
然而,他卻遲遲下不了狠手,他但凡升起一絲對她不利的念頭,自己的心臟便蜷縮著疼痛起來,疼得要死了一樣。
他的鋒利的指甲艱難地往前探了探,秋奈卻瞪大了眼睛,像是要在臨死之前看清他的面容一般,淚水卻從她睜大的雙眸中如清泉一般流淌下來。
她無聲無息的流淚,這些淚水卻像是都砸在了他的心上,泡得他的心又酸又漲。
人類太可怕了……
酒吞童子閉上了雙眸,想要不去看她哭泣的模樣,可是他的感官太敏感了,即便看不到,他也能聽到淚水從她下巴尖滴落的聲響,這細微的聲響卻淹沒了他最後的驕傲。
可是,他好不甘心啊,為什麼一個人類女子卻可以主宰他的身體、他的思想、他的心啊!明明是最初是他要吃掉她的,可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她卻開始吃起了他,他的所有情感都供給她享用了。
種種複雜的情感湧上心頭交織在了一處,他手指無意識的動了動,卻聽她發出一聲呻~吟。
酒吞童子立刻睜開了雙眸,她白皙的手臂上流淌下來的暗紅血液像是某種古怪的紋路在她的手臂上蜿蜒落下,她的血燙傷了他的眼睛。
他也是大啖過人肉,大喝過人血的,可如今卻像是懦弱的人類一般,竟然見不得她的血,雖然她的血液里透著一股曖昧的幽香,誘惑著他去嘗一嘗,可是他的頭卻一陣陣眩暈,身子竟然也在微微發抖,從來天不怕地不怕的鬼王酒吞童子竟然會害怕見到秋奈的血。
酒吞童子幾乎站立不穩地扶住牆壁,雙目無神地盯著自己的指尖,那上面還殘留著一絲她的血跡,就像是一枚櫻花瓣黏在上面一樣。
是他傷了她。
是他傷了她!
「嘭」的一聲,他突然破窗而出,消失在了屋外。
秋奈站在窗口的破洞出凝視著游廊斑斕的燭火,默然無語,那一趟血跡終於蜿蜒聚在中指的指尖,飽滿的血珠驀然墜落。
「你在做什麼!你是瘋了吧!」
茨木童子吃驚地看著逃回宮殿後就開始橫衝直撞,像是在找什麼東西的酒吞童子,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道:「你不是去找那個女人了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