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手術

  江遲暖就這樣蒙著紗布，靜靜地坐在那裏。


  突然，一個興奮的聲音傳來，由遠及近。


  秦紀言從門外狂奔進來，整個人看起來很開心的樣子，他一邊跑一邊喊著什麽，江遲暖側過頭。


  秦紀言從屋子裏跑到花園，他臉上帶著興奮的笑容，看到坐在花園裏的江遲暖，他更是開心：“暖暖！暖暖！我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他似乎心情很不錯，江遲暖淡淡的笑了起來：“什麽好消息，能讓你高興成這個樣子？”


  秦紀言興奮極了，說道：“我剛剛接到了醫院的電話，他們說角膜手術找到合適的捐獻者了！你知道嗎？你馬上就可以做手術了，你馬上就能看見了！”


  江遲暖愣住，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她的聲音裏可以聽出顫抖：“你說的……是真的嗎？我的眼睛，會好了是嗎？”


  秦紀言雙手把住她的肩膀說道：“是，你要好了，你的眼睛馬上就可以看見了。”


  江遲暖突然就有點想哭，她說不出話來。


  她可以很清楚的記得那天那把刀深深的插在眼睛裏的時候，那種劇烈的疼痛感。


  她甚至還可以清晰的回憶起，眼球被剝離眼眶時，那種令人絕望，而無助的感覺。


  她曾經無數次認為她這輩子都不會好了，她曾經覺得她以後可能就是個瞎子了，她甚至都做好了一輩子做盲人的準備。


  可是她沒想到幸福，居然來的這麽快。


  “暖暖，我明天就帶你去醫院，例行檢查以後我們就可以等待做手術了。”秦紀言說道。


  “捐獻給我眼角膜的是誰？”江遲暖問道。


  “是一個高中生，他有很嚴重的心髒病，最近一次發病，已經下了病危通知書，醫生說已經救不回來了，他的家人同意把他的眼角膜捐獻出去。”秦紀言說道。


  江遲暖沉默著，突然就覺得有些悲傷。


  她高興的期待著換眼手術的時候，那個願意幫助她重見光明的人卻正在承受著病魔的痛苦。


  “那個高中生現在在哪？”江遲暖問道，“今天下午你能帶我去見見他嗎？”


  “好。”秦紀言說道。


  下午，秦紀言真的帶江遲暖去見了捐獻角膜的人。


  隻是他們去的時候，那個角膜捐獻者已經昏迷不醒很久了，家人已經決定要拔掉呼吸管，因為已經沒有可能再救回來了。


  孩子的父母很悲痛，可是江遲暖來的時候，他們還是很友好的接待了他們。


  江遲暖的英語不好，隻能秦紀言在一旁給她翻譯。


  江遲暖看不見，卻能感受到男孩家人的深深心痛，從未有過如此強烈的感覺。


  她知道，有人得到，就意味著有人失去。


  最後，男孩的家人說了一句話，秦紀言翻譯給了她。


  大概意思就是說，以後希望可以一直保持著聯係，讓江遲暖帶著他們孩子的眼睛好好的生活。這樣，就能感覺到自己的親人，依舊用另一種方式好好的生活著。


  江遲暖也暗暗的下定決心，她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自從離開秦陌笙以後，她真的是太頹廢了。


  每天心情都很不好，幾乎失去了對這個世界，所有事物的興趣。


  那個時候，她甚至覺得，自己就是全世界最不幸的人，失去了孩子，失去了雙眼，失去了愛情，她什麽都沒有了。


  她甚至都想過要放棄生命。


  可是知道今天，她終於明白，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想要努力活下來，可是卻因為疾病，沒有辦法繼續活下去的人。


  他們是多麽期盼生命能夠繼續，而她隻是失去眼睛而已，並不是失去了生命。


  況且，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很多關心她的人。


  像是秦紀言，小小，和明辰。


  如果她真的死了，那麽他們一定會非常傷心的。


  從此以後，她要好好的活著，要健康的活著。


  就算是為了這個男孩的家人，她也要好好的活下去。


  她要用她的生命，代替他活下去。


  秦紀言帶著江遲暖離開，他發現她似乎渾身上下充滿了動力，就好像曾經的那個樂觀向上的她又回來了。


  下午，例行檢查以後，醫生說江遲暖完全符合做手術的標準。


  兩個人都鬆了一口氣。


  例行檢查以後，江遲暖就入住醫院，秦紀言陪在她身邊。


  她坐在病床上，莫名的，就有些緊張。


  晚上，她躺在病床上，遲遲沒有辦法入睡，腦子裏亂亂的，無數個情景在她腦子裏閃現，一會是那個男孩子蒼白的臉，又一會是秦陌笙和江初晴打電話時臉上幸福的笑容。


  她翻了個身，感覺心裏無法平靜，想著不遠處陪護病床上的秦紀言，猶豫了一會才輕輕的開口，聲音像是一股氣流，幾乎沒有發出什麽聲音：“秦紀言……你睡了嗎？”


  她以為他睡了，生怕太大的聲音吵到他。


  可是沒有想到，黑暗中，她聽見秦紀言翻了個身麵向她，說道：“還沒有，我睡不著……”


  江遲暖說道：“我也是……”


  秦紀言輕輕的笑了笑說道：“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緊張？”


  “明明是我做手術你為什麽這麽緊張？”江遲暖問道。


  “隻要一想著你的眼睛馬上就要好起來了，我就覺得很興奮，好像好久都沒有這麽開心的感覺了。”秦紀言說道。


  一直以來，他都很擔心。


  從她的眼睛生病的那一天開始，他的難過就沒有停止。


  還好老天爺眷顧，現在她終於能夠做換眼手術，他一時之間興奮得都有些睡不著。


  “秦紀言……”江遲暖的聲音輕輕的。


  “嗯？”


  “你覺得，我的手術會成功嗎？”江遲暖咽了咽口水，問道，可以看得出來，她似乎也有些緊張。


  她也太盼望自己能夠看得見了，失明以後，她心裏一直過不去這個坎，她真的不想一輩子變成瞎子。


  一想到明天的手術，她就真的很緊張。


  她甚至有些隱隱的擔心，如果手術不成功的話，她有可能遇到這麽如此完美匹配的眼睛了嗎？如果手術失敗的話，她有沒有可能這輩子都看不見了？


  帶著緊張的心情，江遲暖幾乎徹夜難眠。


  秦紀言開口安慰道：“暖暖，你不要擔心，手術一定會很成功，這個醫院的眼科醫生都是很有名的，他們一定能夠治好你的眼睛。”


  秦紀言說著，盡管這個醫院的眼科醫生的確是最好的，可是他也的確緊張。


  “等你眼睛好了以後，我帶你去澳洲，帶你去周遊世界好不好？看全世界最美的風景。”秦紀言說道。


  江遲暖突然就覺得很安心很安心，還好，在這種灰暗的生活之中，還有秦紀言在她身邊陪著她，否則，她覺得，她一定早就活不下去了。


  她輕輕的說道：“紀言，謝謝你……”


  秦紀言明顯愣了一下，說道：“幹嘛跟我說謝謝？”


  “這段日子以來你一直陪在我身邊，我最灰暗的生活之中，還好有你陪我一起度過，才讓我沒那麽孤獨，沒那麽絕望。如果沒有你，可能我都堅持不下去了，說不定，那天，我就真的跳江自殺了。”江遲暖說道。


  秦紀言呆呆的聽著，溫柔的說道：“傻瓜，這就是我真正想要做的事，你沒有必要跟我說謝謝的。”


  手術前難熬的夜，似乎有了秦紀言的陪伴，也讓江遲暖感覺到不再漫長。


  其實這些日子裏，秦紀言為她付出的一切，她都感覺得到，從出了事以後，他就一直陪在她身邊，從來沒有離開過。


  她的一切都是他在照顧。


  這一次，江遲暖真的很感謝他。


  迷迷糊糊，江遲暖的睡意襲來，她漸漸進入夢鄉。


  夢裏，她能看見清晰明亮的世界，能看見她一直想要看見的光明。


  江遲暖睡著了，可是秦紀言還是睜著眼睛，他輕手輕腳的坐起來，似乎害怕吵醒睡著的江遲暖。


  好一會，他確定她真的睡熟了，才躡手躡腳的坐在她病床前。


  他靜靜地看著她，眼睛裏是濃濃的深情，這個他愛了很久的女人，她的命運一直這麽不平坦。


  其實一直以來，她受的苦，他真的很心疼，看著她在秦陌笙身邊那麽不幸福，最後還被傷了眼睛流了產，如果能夠將她身上所有的痛苦，都轉移到他的身上就好了。


  至少，她就不用這麽折磨難受了。


  他靜靜地看著她，很久很久。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天都快亮了，他卻不肯睡覺，隻是一直這樣靜靜地望著她，似乎這樣，就能永遠的把她刻在心裏。


  不知過了多久，天空漸漸的泛起了白色，天快亮了，他轉身看著窗外的天空。


  又看了看病床上熟睡的江遲暖，他轉身回去睡了，幾個小時以後，她就要開始做手術，他要先睡一下，才有體力守著她。


  ……


  終於，到了手術的時間，江遲暖被推進手術室的時候，她的心裏是非常緊張的，心裏像是有一隻小兔子，在用力的跳，仿佛要從她的胸膛之中跳出來。


  秦紀言似乎看出了她的緊張，他緊緊的握住了她的手，輕聲安慰道：“暖暖別怕，就像是睡了一覺，醒來以後，你就能看到了。”


  江遲暖點了點頭，心裏一陣溫暖，似乎他這樣說了以後，她心底裏就有了無窮無盡的力量，就什麽事都不怕了。


  就這樣，江遲暖被推進手術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