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哭泣
兩分鐘前，張不凡從客廳里狂奔了出去，他的腦袋裡此時只裝著一個字——逃！
如果不快點逃掉的話，以方先生的身手，想要生擒住他，那還不是輕而易舉。
只是他有些太心急了，還沒跑出去幾步，就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不過，現在可不是坐在地上喊疼的時候，他立馬爬起來，衝下樓去。
但當他覺得自己已經安全的時候，卻突然反應過來！
「為什麼我變成了一個外人，他們在談論與我性命有關的事情，我卻不能知道?」張不凡是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心中甚至謀生了一個奇怪的想法，「難不成我不是親生的，那方先生才是他的兒子？也對，平時他張有為可沒少虧待我吧！又是打，又是罵的.……可對方先生呢？一向都是和藹可親的！」
「不!不行，我一定要知道真相是什麼！」張不凡覺得他不能再這麼窩囊了，就鼓起勇氣走了回去。
可是當他回到這裡的時候，卻發現客廳的木門已經鎖上了。
這時，張不凡心裡謀生了一個新的想法：「你們不想讓我知道？嘿嘿……我也不想讓你們知道，我知道了。」
他躡手躡腳地走了過去，腳步聲微乎其微，就連他自己也聽不見。
「沒有被發現吧？」他走到了那扇門前，沒有察覺到什麼異樣。
他半蹲下，伸出雙手放在門上，耳朵貼了過去。
這時，他左手小拇指突然神經質地一抖，在門上輕輕地敲了一下。
「叮……」的一聲闖入了他的耳中，他被嚇出了一聲冷汗。
「那麼輕，應該.……沒有關係吧。」張不凡還是不肯死心，依舊把耳朵貼了上去。
不過，他似乎有些多慮了，因為方先生和張有為的談話，似乎並沒有受到影響。
「張先生，這個人依我的多年經驗所見呢。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方先生賣了個關子，沒有直接說出來。
張有為疑惑地問：「那會是誰呢？」
「對啊！是誰啊。」張不凡比張有為還急，「這方先生怎麼廢話那麼多啊！」他耳朵貼得更近了，深怕聽漏了什麼重要的信息。
「這個人就是……」方先生突然提高了音調。
「誰！」張不凡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的半張臉被牢牢地吸在了門上。
「咯噔.……」他突然感覺到一股巨大的拉力，把他的頭給吸了過去。
他一下子沒蹲穩，撲倒在了地上.……
「張不凡。」
這時，一個冷冷的聲音傳入了他的耳中。
他嚇得不敢睜開眼睛，心理暗暗地謾罵著：「這TM該死的門！怎麼都不關好啊！現在要命了.……老爹一定會打死我的！」
一種前所未有過的恐懼感，侵襲了他的身體。他的雙手抱住了腦袋，牙齒在口中打顫……
至於，方先生和張有為現在是一副怎麼樣的嘴臉，張不凡想都不敢去想！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安靜」地等待方先生的審批。
所以，時間一下子就變得無比漫長起來.……
而他的難兄難弟穆元，此時也在經歷一場磨難。
「哎！穆元，你知道錯了就好。」穆奶奶深嘆一口氣，神色凝重地搖了搖頭。
穆元直接認錯，倒是讓她十分為難，有些話就不那麼好說出口了。
是她太絕情了么？還是事情根本沒有她想象的那麼嚴重？
不，都不是，如果不這樣做，只怕穆元到時候會更危險。
她狠下了心，抬高音調地說：「但是，我以前經常囑咐你。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能和別人打架！因為這對你來說，不會有任何好處.……」
「嗯。」穆元輕聲地答應著，做好了接受罵聲洗禮的準備。
或許他不反駁，就是對奶奶最大的安慰吧。
接著，穆奶奶又說：「這次算是你福大命大，有貴人出手相救。他對你的大恩大德，你定要牢記。」
「是。」
「可是，他雖然能救你一時，但他能救你一世嗎？」
「不能。」穆元低著頭，靜靜地聽著她的教誨。
「那好，如果你受了重傷，我該如何救你？我就算是砸鍋賣鐵，也買不起你肩膀上的一塊紗布啊！」穆奶奶的話雖然有些言過其實，但她真的拿不出錢。
聽到這裡，穆元沉默：「錢……是這個世界的一切么？」
這時，穆奶奶突然把臉貼了過來，看著他的眼睛說：「還有很重要的一件事情，我想要問你。」
「好……」穆元看著奶奶深邃的眼眸，更加不敢撒謊了。
但這時穆奶奶突然問了一個非常致命的問題：「如果，那張不凡來報復你，你該怎麼辦呢？」
穆元一愣，支支吾吾地回答：「那個.……救我的哥哥，說.……肯定不會的。」
「肯定不會？你拿什麼保證，他說的一定是真的。」
「.……」
「你又沒有雇傭他，他為什麼要保護你？他會因為一個素不相識的人，而白白丟了工作？」穆奶奶一連串的問題，讓穆元啞口無言，「所以說，如果他們來找我們麻煩，我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穆元聽出了奶奶話中有話，感覺到十分的不踏實，他心虛地說：「奶奶.……我不會讓你受傷的。」
「哎！穆元啊穆元，你原本可是個好孩子吶，可現在呢？」穆奶奶嘆著氣，搖了搖頭，「我當初把你給撿回來，可不是為了給自己添麻煩啊？」
「麻煩.……」穆元聽到這兒，心都涼了半截！
「對！麻煩，你現在對於我來說，難道不是一個大麻煩嗎？」穆奶奶狠狠地說，「而且你已經長大了，我早就沒有義務，繼續養著你了.……你，懂我的意思么？」
「沒有義務，養我？大麻煩……你，懂么？」當這句話一個個字湧入穆元的腦袋中時，他呆住了，「不……我什麼都知道，什麼都不懂啊！」
「噗通！」一聲，穆元跪在奶奶面前。
「奶奶.……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了！我以後再也不會這樣做了，好嗎，嗚.……」穆元語無倫次地哀求著，「我可以發誓，我從沒有撒過慌……奶奶，嗚嗚.……就原諒我吧，嗚嗚嗚.……」
他的發誓逐漸變成了啜泣，但穆奶奶卻沒有絲毫動容。
「誰都無法保證，又何況是你呢？我再活個七八年還沒有問題，難道我要為了一個所謂的保證，而付出我的性命？」穆奶奶轉過身去，她憤慨地說，「我再也不會這樣做了！我已經受夠了！」
「嗚嗚嗚……」穆元已經泣不成聲了，他心裡只想著：「這不是真的！這一定不是.……奶奶一定在和我開玩笑呢……」
他現在是多麼希望奶奶轉過身，摸著他的額頭告訴他：這只是一個玩笑罷了。
「好了！別哭了！」穆奶奶用力地敲了一下拄杖，她已經對「這種哭聲不耐煩了」，「接下來的話，你給我聽好了！你從此就不再是我穆家村的人了……」
「轟隆！」穆元的耳邊，宛如劈下一道悶雷。
他曾經聽到過一句非常類似的話。
不過，那已經是兩年前了.……
那是一個令穆元最難忘的夜晚——那天是他十歲的生日。
那晚的桌子上就如今天一般豐盛，穆奶奶擅長的手藝，一樣都不少。
而且她竟然還喝了一些小酒！
她那副醉醺醺的樣子，看著也是令人難以忘懷啊！
他還記得那餐飯後，奶奶笑著跟他說「過年的時候，可就沒有這些好吃的東西了。」
然後，奶奶就告訴他了許許多多他聽不懂的事情。
她說話時那副慷慨激昂的樣子，穆元也還歷歷在目。
她說這話之前，也是先囑咐「接下來的話，你一定要聽好了。」
那時（這時），她拿著拄杖激動地說：「從今天起，你穆元就（不再）是我穆家村的人了！從此，我們相依為命（恩斷義絕）！以後，我就（不再）是你奶奶了！」
聽到這話，穆元一下子從回憶中摔了出來，撲倒在了地上。
同樣的兩個人，同樣的地點，她還是一副慷慨激昂的樣子。
但一個是來，另一個卻是走……
他靜靜地趴在地上，不再有任何哭聲，眼淚也只是安靜地淌了下來。
畢竟這樣的事兒對於一個十二歲的男孩來說，代表的就是殞滅！
「念在你以前對我還算有些良心……」穆奶奶回過頭，看見穆元的樣子，只覺得心如刀絞，腿腳都有些站不住了。
她硬撐著拄杖，接著說：「這個包裹里裝著一些日常用品和衣服，你給我拿好咯！然後你走吧.……我也不欠你什麼了！在我醒來之前，快點走吧！」
穆奶奶說著丟給穆元一個灰色的包裹，包裹正好落到了穆元的面前。
穆元的臉側著貼在地上，淚水和泥土混在一起，粘在他的臉上。
他的視線越過這個包裹，卻看見奶奶已經側過身子，躺在那裡睡著了.……
不，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