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銀月城

  莫奇拖著疲憊的身軀，非常不滿地打開了門。


  是安薇娜。


  「莫奇先生，我睡不著，想在外面吹吹風，你能陪陪我嗎？」


  安薇娜開門見山地說道。


  莫奇嘆了口氣，無奈地走出房門，跟房間內溫暖柔軟的大眾依依惜別。


  兩人在三樓一處平台邊緣落座，莫奇學著安薇娜將雙腿垂在平台邊緣，努力不去看下方的地面。莫奇六歲之後，就再也沒有在這麼危險的地方坐過，真的年紀大了的緣故吧，坐在這裡莫奇幾乎沒有看風景的興緻，只是在擔心自己會不會掉下去。


  而安薇娜則坐得很安慰，兩條腿在平台外側搖來搖去，完全沒有再擔心會不會摔下去這種事，更不用說還沒有買保險、醫藥費怎麼處理諸如此類的事情。


  「到了明天，等我們穿過這片森林，我就到家了。」


  夜風吹過樹梢沙沙作響，安薇娜說這句話的時候，似乎只是在陳述一句事實，沒有其他語氣，所以莫奇也只能「嗯」了一聲以表示回應。安薇娜眼睛朝著遠方，莫奇也看不清她的表情，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除了一片巨大的樹影之外，莫奇看不到任何東西。


  思考了片刻，莫奇問道：「回到銀月城不開心嗎？你能見到你的姐妹和父母，還有朋友，不是一件好事嗎？」


  「好事嗎？開心嗎？」安薇娜自問自答地說道，「我也不知道。小時候曾有過開心的時候吧，不過後來，整個世界就變了，周圍的人也好，事也好，變得不再溫柔美好，一切開始變得像利刃般銳利，將你一步步逼向一個你不想去的地方，成為一個曾經自己最討厭的人。」


  莫奇努力思考了一會，原本想組織出一段關於「這就是成長」的言論來教導安薇娜。可看了看安薇娜那耷拉的雙肩和疲憊的眼神，莫奇還是選擇了沉默。


  安薇娜是個聰明女孩，她其實並不需要別人來教導去認知這世界。


  這種時候，莫奇只需要做個聆聽者，認真聽安薇娜的話就好了，他不需要發表任何意見。


  星空高遠，高懸在兩人頭頂和這森林之上的是一片燦爛而靜謐的星空。眾星璀璨，銀河絢爛，來到這世界已經有一段時間了，莫奇也曾不止一次地仰望這片星海。然而，他最終發現——這群星只有加冕於安薇娜頭頂時，才有其存在的意義。


  莫奇忽然間不那麼畏懼坐在高處了，他鼓起勇氣握住了安薇娜的手。安薇娜摘下用來掩飾身份的兜帽，將頭靠在了莫奇肩膀上。


  寧靜的夜色中，林間昆蟲的鳴叫如同古老林木的低語，莫奇和安薇娜享受著這種寧靜，等待著太陽升起、曙光破曉的那一刻。


  不遠處，一位名叫梅雷多爾的法師學徒正巧路過這裡，看到了這一幕。


  他剛參加完薩瑟利爾莊園的晚宴，帶著一身酒氣。兩眼朦朧的他抬頭看了一眼晴風村旅店，正好剛到安薇娜和莫奇相互依偎的那一幕。


  「一隻魚人，嗝——靠著另外一隻魚人在欣賞夜景？」


  等走近了一點，酒醉的血精靈男子又揉了揉眼睛，這一次他看得更清楚了——這兩隻魚人都穿著奢華的大斗篷，雄性魚人的表情嚴肅而深情，雌性魚人的表情溫柔而幸福。


  明明是最低等的人型生物，和頭頂的星空、身邊的參天古樹相比，他們的身形卻是那麼渺小，渺小到只有他們彼此才是對方的唯一依靠。


  看到這一幕，梅雷多爾不僅沒有嘲笑他們，甚至還有點想哭。


  「等等，我到底在想些什麼啊！」梅雷多爾努力搖晃著腦袋，想把腦袋裡關於魚人的奇思怪想全部趕出去。


  可是睜開眼睛的時候，那對魚人情侶還是非常恩愛地坐在高處。


  「看來我真的是喝多了。」梅雷多爾男子懊惱地把臉埋在雙掌之中，心裡想著從明天開始他還是聽導師安瑟隆的話，再也不會喝這麼多酒了。再這樣夜夜宿醉，天知道下一次他還能看到什麼呢，魚人進攻銀月城嗎？

  梅雷多爾苦笑著加快了腳步，恨不得現在就趕回縈語水池，他不想再看到任何關於魚人的酒醉幻象了。


  又不知過了多久天終於亮了。


  安薇娜睜開眼睛，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睡著了，而且是枕著莫奇的肩膀睡著的。再莫奇這邊則是一宿沒睡，頂著大大的兩個黑眼圈沖著安薇娜微笑。倒不是莫奇不想睡，而是莫奇知道他要是睡著了，兩個人都得從平台上摔下去。


  安薇娜十分愧疚，連忙道歉說，「都是我不好嗎，害莫奇先生一晚上沒睡。你現在趕緊回房睡一覺吧。」


  莫奇點了點頭，活動了一下發木的肩膀，正要回房休息。


  加雷斯卻順著階梯走了上來，「公主殿下，下樓用餐吧。我們已經提前聯繫了您的父王，說明了情況，我們最好在今天正午之前趕到銀月城。」


  聽到這個休息，疲倦的莫奇差點崩潰。


  於是眾人在匆匆吃完早餐后，便騎上龍鷹繼續向銀月城進發。


  「莫奇先生，其實你昨晚可以叫醒我，然後我們各自回房休息的。」鞍座後方的安薇娜小聲說道。


  「啊？還有這種操作嗎？我怎麼就沒有想到呢？」聽到安薇娜的話，莫奇超級後悔。都說戀愛中的女人智商低，現在看來，戀愛中的魚人智商也高不到哪裡去。


  怪只怪昨晚的氣氛太好，莫奇實在不忍心破壞那種氣氛。


  「這樣吧莫奇先生，我來駕馭龍鷹，你抱著我睡吧。」安薇娜羞澀地說道。


  「這樣真的可以嗎？」莫奇有些猶豫地問道，他倒是不是怕從龍鷹上摔下去，他更怕因為這種「過於親近行為」而被安薇娜所厭惡。莫奇的感情經歷並不豐富，所以他也吃不準女孩子對這種親密行為的看法。要是因為這種事情而被安薇娜厭惡的話，實在是得不償失。


  「沒關係的。保險起見，也請莫奇先生先用繩索之類的東西把自己的身體固定在鞍座上，然後再抱緊我。」安薇娜貼心地說道。


  恭敬不如從命，安薇娜一個女生都這麼說了，莫奇再推辭就有點不合適了。


  於是在兩人調整了座位順序后，莫奇便摟著安薇娜的腰進入了夢鄉，直到到達銀月城、龍鷹降落之後，莫奇才睜開眼。


  陽光下的銀月城，閃閃發光，璀璨奪目，就如同是一件由黃金和紅寶石鑲嵌而成的巨型珠寶。


  北地的瑰寶，銀月聯盟的核心，名不虛傳。


  宏偉華麗的牧羊人之門近在眼前，原本用來抵禦外敵的石砌城牆，也被熱愛藝術的血精靈塑造成了一件承載向外人展示奎爾薩拉斯雕塑和彩繪技藝的大型藝術品。濃郁的辛多雷風格，門兩邊的四根塔樓都由金色圓頂、玉石般溫潤的塔身以及堅實厚重的塔基所構成，並且從上到下滕雕琢了無數的藤花紋、星形紋、聯珠紋、太陽紋、火焰紋，除此之外還有鳳凰、龍鷹、魔杖、寶珠之類的圖案，柔和的線條和流線型的造型賦予了它內斂而高雅的美感。


  通向正門道路由白色的石片鋪就，無數石英顆粒在正午的陽光下閃爍著七彩的光芒。大門正中央的巨型屏風雕刻著逐日者王朝最後一個統治者的形象——凱爾薩斯-逐日者。雖然他卡爾薩斯本人已經在瘋狂和偏執中死去，但這尊五層樓高的雕像還是保留了他生前作為統治者時的樣子——


  一頭雄獅般的金髮垂於豪紫羅蘭金色長袍之上，三顆濃縮了強大魔法之力的能量球在他頭頂環繞，濃密的眉毛下方是一雙善良與憂鬱的眼睛，無時無刻都充滿了對自己國家與人民命運的擔憂。


  也正是這種無私，才讓凱爾薩斯被瘋狂毀滅后，他的雕像卻能依然屹立於此。


  莫奇很想再好好瞻仰牧羊人之門一會，可迎接安薇娜的隊伍已經等候多時，莫奇只能收回目光，學著其他人向迎接安薇娜歸來的人群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