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殺雞儆猴
葉懷瀾聽著外麵周良更加放肆的調笑和青蓮越發激烈的氣罵，心裏對沈青學的印象越發良好。
這孩子有身為舉人之子、讀書人的自尊，雖然家境貧困至此，但對她也是一直是不卑不亢。
兩次對她下跪，一次是因為她救了他姐姐，出於感激跪了她；另一次也是為了周良和青蓮求情，怕他難為那二人。
有讀書人的自尊，但仍肯為情義下跪，是個可造之材。
葉懷瀾想著，心裏不由微微點頭。
她見沈青學又拿起木鏟翻著鍋裏的菜，笑著對他道：“你倒是知道要經常攪動讓食物受熱均勻以免黏鍋，都說君子遠庖廚，你一個讀書人倒不在意麽？”
沈青學放下木鏟靦腆笑道：“公子不知，之前我爹娘臥病，我經常和姐姐輪流給爹娘熬藥做飯。姐姐嫁人後我也自己照顧自己，若是信奉那一套早就把自己餓死在家了。”
葉懷瀾搖著扇子點頭笑道：“正是，我以為君子遠庖廚，是孟子勸誡梁惠王施行仁政之說，哪關咱們做吃食養活自己的事。所以盡信書不如無書，天下人都讀同樣的書，人與人之間的差距就是看各人從書中悟出什麽不同的東西來了。”
沈青學若有所思，然後對葉懷瀾恭謹一禮道：“多謝公子教導，青學獲益匪淺。”
葉懷瀾滿意一笑，正想叫沈青學出門去叫青蓮，青蓮就臉色青紫一路帶風的進來了。
沈青學抿了抿唇，有些猶豫的對青蓮道：“姐，周大哥就那副德性，你大可不必理會他的話，氣著自己就不好了。”
葉懷瀾風流無比的搖了兩下扇子，戲謔的看著青蓮道：“青學，你還小，不懂。”
鈴鐺也跟著笑樂道：“就是，這說不定是你姐和你周大哥兩人打情罵俏呢。”
葉懷瀾寵溺的看著鈴鐺笑罵道：“你又懂？你才十一歲吧？”
鈴鐺抿著嘴笑，語調卻一本正經的道：“公子，您不知道，咱們.……咱們府上的下人和丫鬟還有護院們就有這麽相處的，這種事看可多了去了，奴就是年歲再小都懂了，嘻嘻。”
葉懷瀾轉眼一副意味深長的笑容戲謔的盯著青蓮，拖著長長的尾音道：“哦~~~原來這樣啊.……”
青蓮早在鈴鐺的話出口後便麵色煞白，她有些顫抖的上前對葉懷瀾深深一禮，恭敬道：“公子，妾身是惱那廝出言不遜才出言教訓的，妾身對公子一心一意，與那廝絕無牽扯。”
葉懷瀾玩味的斜一眼旁邊默不作聲的沈青學，對青蓮涼涼道：“嗯，我相信你。不過在本公子眼皮底下欺負了本公子的人，不能就這麽便宜了他。待本公子過幾天找人收拾他幾下，他就老實了。”
青蓮身子晃了晃，失聲驚道：“公子，妾身真的與那討人嫌的廝無任何瓜葛，公子何必為了妾身髒了手！”
葉懷瀾歪頭，斜眼想了想邪魅對青蓮道：“本公子教訓他可不止是因為這事。很快你的鄰裏就會知道你不是趙舉人的人了，今日有周良，明日後日就有張良李良王良。正好拿這周良開刀殺雞儆猴，叫他們知道你是本公子的人，以後就沒人再敢來打你主意了。”
青蓮晃了晃，堪堪穩住身形後，聲音顫抖著福身恭敬道：“是，多謝公子為青蓮出頭。”
葉懷瀾搖搖扇子，斜一眼低著頭站在灶台前默不作聲的沈青學，笑道：“鍋裏的菜差不多熟了吧？”
沈青學聞言回過神來，忙的揭開鍋來看。
頓時整個廚房充滿了肉香味和青筍的清香味，還豬油的香味和薑蒜花椒香。
“咕嚕嚕……”
廚房裏應景的響起了兩聲肚子叫聲。
葉懷瀾用扇子點點案板道：“把案上的青筍葉子拿一把過來，從中間扭斷了下到菜鍋裏，再用木鏟把下麵的熟菜翻起來壓在青筍葉子上，蓋上蓋子悶一悶，等下就可以吃飯了。”
“是。”
沈青學應一聲，見青蓮還麵色青白，便照著葉懷瀾吩咐的做了。
蓋好鍋蓋後，他又上木櫃裏翻起來，好一會才端出三個缺了口子的小陶碗出來，想了想又伸手拿過方才切肉用的那個大陶碗，拿到一旁用淘米水細細的洗了起來。
青蓮被沈青學洗碗的水聲拉回神來，趕緊走到灶台前，揭開木桶上的木蓋子。
頓時白米飯的清香味也在廚房裏蔓延開來。
葉懷瀾深深吸一口廚房裏五味交織的香味，對鈴鐺道：“鈴鐺，不用燒火了，把菜鍋裏剩下的火移一半到飯鍋那邊去。冬日天寒，今日飯菜做得多，待會留在鍋裏怕是要涼，用火芯在鍋下煨著最好。”
“是，公子。”
鈴鐺高興的輕快答應一聲，拿過灶間一隻缺了口的陶土盆子接在菜灶口下，用燒火棍將菜灶裏剩下的火芯刨出一半到陶盆裏。
又將陶盆裏的火芯小心的倒在飯灶口伸長出來的台上，再用燒火棍把火芯都推進飯灶鍋底下。
葉懷瀾看著鈴鐺艱難的操作又是微微皺眉，看來沈家連火鉗和接火芯的鐵垃圾鏟也沒有。
她轉眼見沈青學已經洗好了碗和木筷，便對他和青蓮道：“差不多可以吃了，趕緊盛飯乘菜吧。”
“是。”沈青學和青蓮答應一聲，便動手舀飯乘菜。
沈青學拿過方才洗菜裝菜的木盆，用清水洗了，便放到灶台前，揭開鍋後用木勺把鍋裏的菜一勺一勺舀進盆裏。
葉懷瀾看著長得像電飯煲內膽的菜鍋，再看看占了四分之三水位的菜，再次決定要盡快找打鐵匠打一口現代的廣口炒菜鍋，還要打一口可以煎雞蛋和牛排的平底鍋出來。
沈青學把鍋裏的菜舀完後，又把先前銅盆裏濾熟米時的米湯倒進菜鍋裏，蓋上蓋子，讓灶裏的火芯溫著。
青蓮等沈青學放下手中木勺時才拿過方才沈青學用的木勺，揭開木桶蓋往碗裏盛飯。
葉懷瀾心中了然：沈家窮得隻有一個木勺和一個木鏟。
見沈青學正端起菜盆往灶旁邊的舊麻布簾子走去，葉懷瀾對鈴鐺道：“鈴鐺，去幫青學的忙。”
“是。”
鈴鐺輕快利落的答應道，上前幫青學把簾子掀起來，待沈青學過去後，也跟在他後麵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