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暫時的瀟洒
三個月後。
容清清一早是被吵醒的，程星辰四人圍著自己的床，團團低著頭看著她，一看這幅場面，她瞬間就從睡夢中驚醒了。
「怎麼了？」
她爬了起來，頭毛還是亂的。
方辭拉著她的手起來，程星辰也在那邊推著她，另外兩人打開衣櫃慌忙地拿了幾件女裝出來，這個樣子看起來簡直是要上戰場了！
容清清還是迷瞪的，就被人擠下了床，小胖在那邊喊，「快，清清快，程爸爸今早的飛機，已經快回來了！你得先躲起來！」
「啊？」
容清清聽了連忙加快了自己的動作。
左腳才踩進鞋子，右腳還沒完全踩上，就聽到樓下一陣動靜，幾人手上的動作皆是一愣。
「靠！」
「不是吧？」
容清清感覺推著自己的手變得更加用力了一點，往前踉蹌走了兩步，連拖鞋都顧不上了，就看到小胖蹲下身子把它撿了起來，「走走走，快跑！」
容清清半推半走到了床邊，從旁邊丟下一根麻繩，就跟電視里常演的特工一樣，那邊有人說道：「可以了！」
容清清剛要動手爬。
「等等！」
「你幹嘛？」
「讓方辭先來！」
容清清不明白他們緊張什麼，但也點了點頭，「那你先吧。」
方辭一邊抓著身子一邊在風中流淚，「你們這群沒良心的啊啊啊啊啊我要死了！」
毛嶴岸丟了一個枕頭下去，「不會死的，才兩層樓高！」
「啊啊啊啊啊——！」
「砰。」
這下真成了一樁慘案了。
樓上寂靜了一會兒，直到又一次聽到樓下的響動，才猛然回過神來，把容清清推了出去，「抓著這邊，抓緊了。」
容清清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她倒是不怕，而這幾個孩子看起來倒是比她還緊張，等她抓了繩子往下爬的時候，幾人的表情都帶有一種說不出的緊張。
所幸她走的快，這個憋氣也沒有持續很久。容清清快要著地，方辭也不知何時起了身，就在下面拖著她把人往下拉。
「可以了可以了！」
星辰探出頭來點點頭道，「那就好，你們快走老頭子就讓我來對付！」
這句話還沒說完呢，程星辰探出窗外的腦袋就被一個外力作用一下子沖了下來，後腦勺多出一雙大手，以至於毛嶴岸和小胖都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一個男人探出頭來，大約四十多歲，臉上還帶著一點鬍子拉碴，嘴裡叼著根煙，十分隨意地說道，「你喊誰老頭子？嗯？」
世界寂靜了。
良久才看到程星辰舉起雙手，喊了聲，「爸——」
程爸點了點頭，然後環視了一眼四周，「你們這是在幹嘛呢……」
視線往下的時候，正好看到樓下兩人，表情微微一頓，隨即又扯出了一個笑容，容清清仰頭看著，這位爸爸還是很帥的，是個帥爸爸。
視線對上了，只聽他道：「我來的時候聽說了，你見義勇為，救了個跳海的姑娘，然後你們校長還給你開獎狀了是不是？」
程星辰悶著不出聲。
程倜也沒想他能有什麼反應，就沖著樓下笑，「小姑娘，你要是沒地方去的話，在我們家呆著也不錯啊，不過有個不太好的消息要告訴你們……」
容清清問道：「什麼？」
「這個漁村馬上就要搬走了。」
眾：「……」
啥？他們怎麼不知道？
看了一眼一臉懵逼的他們，程倜抖了抖自己的煙，鬆開放在程星辰腦袋上的手，就往屋裡走，「你們都下來吧，正好我也有些事要和你們商量。」
漁村的開發案在很早以前就有過傳聞了，但是幾年來都沒有案子下來，所以大家也都以為是假的消息，結果程爸一回來就說這件事，初聽還是讓人不敢置信。
在這個地方生活了三個月，容清清卻覺得好像過了很久，跟這群小子成天混在一塊兒，就覺得自己也成了其中的一份子一般。
程倜說明了大致情況，這個已經決定的事項，他也只是來知會幾個孩子一聲，反正遲早也要知道的，倒不如說大人們早就知情，只是覺得沒必要特意告訴孩子們。
他說完了，幾人還是一臉呆然，他頓了頓，轉頭看向容清清，「我聽說你失憶了，如果搬離這邊，還有別的地方去嗎？要不跟我們一起走吧。」
容清清頓了頓，道：「不用麻煩了，醫生說我這毛病說不準什麼時候想起來，也可能這輩子都想不起來了，這三個月很感謝你們的照顧，我也不能一直打擾你們。」
程星辰立馬跳了起來，「這怎麼能算打擾呢！」
程倜瞪了他一眼，「給我坐下！」
這一聲剛說出，程星辰倒是怕著他爸，得了命令立馬坐在了沙發上，然而背挺得筆直，又沖容清清說道，「清清，你放心，有我在呢！我爸人很好的，心地善良又大方，不會嫌棄你的，你可以一直留下來沒關係！」
程倜瞥了他一眼。
小胖也跟著點點頭道，「是啊，清清，你現在什麼都不記得，孤身一人能去哪啊，反正我們也只是搬家，你就跟我們一起走吧。」
容清清搖了搖頭，道：「不是我不想跟著你們，這三個月我玩的很開心，感覺從來沒有這麼放鬆過，但是我覺得自己不是靠別人的性格，如果讓我一輩子就這樣呆著，我總覺得心裡有點空蕩蕩的。」
聽她這麼講，方辭又道：「你要是覺得這樣不好，我叔叔那邊有工廠可以給你工作啊，你不用太在意這些，我們真的沒關係的。」
他們的態度倒是熱情。
程倜從頭到尾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看著容清清，他的視線十分銳利，像是在打量這個女孩的身份，女孩也很沉得住氣，笑了笑沒有出聲。
倒是他旁邊的兒子急了，又一次站了起來！
「坐下。」
又給泄氣似地坐了回去，他身子都快趴在桌子上了，道：「你不要走嘛，清清……」
這倒是有些撒嬌的意思了。
容清清笑了笑，三個月來的相處，其實她也把他當成了一個弟弟來疼，程倜在這三個月幾乎沒有回過家一次，甚至連電話視頻也沒有來過一通，這麼大的房子，程星辰卻不太喜歡在家裡呆，因為就算在家裡，也只有他一個人。
反而他經常去那個廢棄工廠，在那裡有許多他的小夥伴，打打鬧鬧開開玩笑，日子過得也十分舒暢。
也許那日他在海邊，只是不想就這樣回到那個空寂的屋子裡。
然而自打容清清來了之後，這個房間就熱鬧了許多，也時不時會有人來探望一下傳說中從海里來的女人，也有幾個小哥紅著臉上門送自家老媽煮好的一大碗菜，但往往是被程星辰給趕出去了的。
與其說程星辰對她有好感，倒不如說是把她當成一個姐姐了。
他的好意她心領了。如果以後有機會，也一定會加倍報答，只是自己常在午夜驚醒，夢境記不太清，卻總記得那種緊張壓迫的感覺，這裡的生活很悠閑，很舒服，卻不適合她。她應該生存在一種更加、更加宏大的世界里。
她嘴角的笑意淡淡的，卻沒有再出聲回答。
幾個孩子見她這樣堅持，才反應過來她是真的要出去找自己的回憶了，雖然電視上也經常放這樣的故事，但是和容清清相處了這麼久，還真的有點捨不得她。
「既然這樣。」這是程倜出了聲，他看著小姑娘的樣子格外沉著，光是這雙眼睛也藏著十分的心思，覺得根本沒有必要擔心她，說道，「我們也不強留你了。」
程星辰聽了這話有些憋屈地癟了癟嘴。
程倜站起來道，「這幾個月我兒子受你照顧了，如果不介意的話，在你出發之前，還是繼續在這裡留著吧。」
事情解決了他也不再多留，邊說邊轉身要走，容清清的視線順著他的動作動了一下，隨後也跟著站了起來，「謝謝，給你們添麻煩了。」
幾個小傢伙也跟著湊了過來。
直到程倜的身影消失在眾人視線範圍之內，才紛紛繞在她身邊，幾個孩子不解地看著她。
「清清，你真的要走啊？」
「這樣我就不能唱歌給你聽了……」
「你打算去哪啊？」
「有記起點什麼來嗎？」
七嘴八舌的詢問倒是把她弄得有點暈，她看了幾人一眼，嘴角微微勾起了一個弧度，聲音輕輕柔柔地，符合她一貫的語氣，「雖然沒有記起來，但是有些方向了。」
「那你打算去哪？」
「B市。」
「B市？」印象中似乎有這麼一個名字，小胖問道，「是那個號稱最繁華的地帶，走在路上隨手一撈一個明星的大B市？」
容清清笑著點點頭。
「我靠！」
「我靠！」
「我靠！」
一連三個我靠，只剩下毛嶴岸還是一臉懵逼，他看了這幾個反應過激的人，剛出來一點的眼淚就給嚇了回去，「你們幹啥啊？B市怎麼了？」
一群人拿看外星人的表情看著他。
見毛嶴岸是真的不知道，小胖好心解釋道，「B市啊，一個很有錢的城市，很多明星舉辦活動，都會以它為首選，一不小心行程就撞在一起了，或許你走在路上都能碰到你的女神木子筱。」
毛嶴岸聽了來了句遲來的，「我靠！」
容清清聽了微微一愣，側頭看向毛嶴岸道，「你喜歡木子筱？」
「我可喜歡她了哎呀我的媽啊！」毛嶴岸激動得連方言都出來了，只差一陣旋轉跳躍，提起偶像的名字連身體都要飛舞起來。
容清清道，「好像在哪聽過這麼名字。」
毛嶴岸不可思議地瞪了她一眼，「你不知道木子筱？」
容清清搖搖頭。
方辭跟著提醒道：「她失憶了嘛。」
幾人點點頭，摟著她的頭往自己身後塞了塞，生怕毛嶴岸一個激動把人給拍飛了，沒想到這人的暴脾氣今天倒是沒發作。
他就跟容清清解釋道：「你失憶了，不能怪你。但是我跟你說木子筱是這個世界最最最最好的女人！不但長得好看，小提琴拉得好，會唱歌會演戲，幹什麼都很厲害……」
小胖插了一句，「打架也很厲害。」
「對對對，打架也……」毛嶴岸沒有防備跟著他的話走了，說到一半才反應過來不對勁，臉色一黑跟著反駁道：「什麼啊！我的女神從來不打架的好嗎？！」
「切~上次的報道我還記著呢，她那脾氣可大了，連同隊的隊員都要打！」
「那都是安汶的不好！」
「安汶哪裡不好了？我覺得她挺好的！」
「她虛偽！自私！窺視我家木子的美貌！我看她平常都跟個男人似得，就是個男人婆，一定是喜歡上了我們木子呸呸呸！」
「我靠你再說一遍？」
「我就說！￥！%￥」
話題一開就打不住了。
平常慫的要死的小胖一下子居然敢懟毛嶴岸了，說著說著兩人就要撩起袖子打一架，容清清在旁邊看的一頭霧水，就側過頭去問方辭道：「他們這是怎麼了？」
程星辰湊過來捂住她的耳朵。
方辭拍拍她的肩膀，知道她聽不見但還是毫無障礙地說道，「腦殘粉撕逼，不用理他們。」
「……」
*
又在漁村裡呆了兩天，第三日容清清收拾收拾行李準備走了。
拉著一個小行李箱出門的時候，程星辰一行人都沒來送她，容清清覺著有點奇怪，問了一句程倜，結果程倜說這幾個孩子因為怕送走她的時候太傷心了，於是一早就到學校去自習了。
容清清有些懵地點了點頭，沒能從其中理出什麼邏輯關係來。
不過不來送別也沒事。
容清清倒也不在意這些，跟程倜道了別，就從陳家出發了。
程家門口沒有公交站牌，需要順著坡道往下走好一段路，才能看見停車站，容清清這一箱子的行李沒有多重，但是往前走的每一步，都顯得有些沉重。
她心裡隱隱約約有個感覺。
自己要去面對的，並不是什麼簡單的事情，甚至這件事，很有可能會造成什麼不可挽救的後果，現在的生活更加舒適一些。
然而心底里又有一個聲音在催促，隨著日子的推移，越來越明顯、焦急。
這感覺真的有些奇怪。
容清清最終還是甩了甩腦袋，把這奇異的感受從腦內甩了出去。
大約等了幾分鐘，車子緩緩行駛來了，這個時間點內，公交車內幾乎沒有人，她坐在靠窗的位置，看著外頭的風景不斷飛逝，漁村一如她第一次見過的模樣，擁有湛藍的海水，沙灘，清澈的天空和斑駁樹影。
她打開了窗，任由風聲灌入，耳邊的髮絲被風吹起，她緩緩閉上了眼睛……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才到了附近市內的車站。
車站這裡就熱鬧多了，容清清左拐右繞了半天，才找到了車站的購票處，然而不知是不是因為周末的原因，此時的售票口居然已經排起了一條長龍。
她觀望了好一會兒，覺得自己這輩子可能都沒有看過這樣的場景，愣是半天才反應過來要去排隊。
剛走了兩步，就看到一個胖大叔快速擠到了她的前面。
「那個……」她猶豫開口。
一個聲音突然打斷了她，「清清！」
非常熟悉的聲音，容清清回過頭去，發現四個男孩正站在車站的中央，身後是人來人往的背景，他們一個背著包，一個耷拉著行李，一大堆東西放在一邊，四個人就站在那裡沖她笑。
那一瞬間該怎麼形容呢？
像是你一個人準備好了要去旅行，坐過了火車看過自己看的風景，身邊的朋友也早已經遠離了去，身處於繁華的世界中，人群卻只是來來往往，沒有人為你駐足。你覺得自己很孤單，但是卻又無法描述這種孤單的來源，比如深夜無法訴說的苦痛，比如喜悅時無法分享的開心，比如一個人的時候，失去了所有喧鬧的安靜。
而突然有人打破了這一切。
容清清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笑，她只聽到了愉悅的心跳，「你們怎麼在這？」
他們彼此看了一眼。
笑了笑，道：「我覺得B市應該也挺有趣的。」
「反正我已經說服了老爸，讓我去B市生活。」
「讀書呢？」
「不讀了！」
容清清一愣。
就見小胖子拿過了自己的吉他包，在她面前擺了個pose，看起來十分酷炫地側過頭來，「你覺得今後我走音樂浪子的形象怎麼樣？」
「……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方辭爆發出了驚天動地的笑聲，「就你還音樂浪子，給人打工洗碗的浪子吧！」
「去你媽！」
一言不和又鬧起來了，毛嶴岸這次倒是冷靜，他個子比較高，不犯傻的時候就這樣看著，倒還是挺帥的，背著一個斜挎包，也換下了那件紅背心，他道：「我跟他們都不一樣，我是懷著崇高的理想來的。」
「……」
「……」
「……」
就你丫出發點最不正經！胖子啐了一聲，「做夢吧，木子筱已經是安汶的了。」
程星辰看著容清清笑道，「我只有一個想法，清清，我們是朋友吧？」
容清清點了點頭，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說這個，「你們不用這麼做的。」
程星辰道：「因為我們都很喜歡你。」
這份愛意有點沉重。
程星辰又道：「你這樣的朋友，我們很少遇見了，而且跟你一起的時候，比以前的日子都要好玩，人生嘛，如果不把現在有趣的朋友給抓住，以後可能再也抓不回來了。」
容清清被他的話給都笑了，也不再說什麼，張開了手，跟幾個孩子側了側頭，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來，嘴角還有一點小梨渦，看起來就像是個鄰家女孩。
「來吧，都來抱抱。」
「為了友誼！」
幾人高聲吶喊道，這一聲把周圍的人都給嚇了一跳，好幾個路人都側眼看了過來，這場面實在是扎眼的很，誰也沒注意到車站門口，一個矮矮小小的身子拖了一個行李走了進來。
沖著四周張望了一眼，最終視線落在最中央的五人身上，發出一聲尖叫：「啊——！」
「星辰星辰！」
十三四歲的孩子一邊喊著一邊往那邊跑去，程星辰恍惚聽見有人在喊他，有些茫然地回過頭去，看了一會兒，沒有發現什麼人，就正要回頭，就感覺身後有誰拍了一下他的屁股！嚇得他一個激靈跳了起來。
茫然地回過頭去，王富正站在他的身後，他仰頭看著他道，「星辰，我看你們一大早在收拾行李，這是打算去哪玩啊？」
「……」
「……」
「……」
世界寂靜了。
程星辰一把拉住他的肩膀，眼珠子快要瞪下來了，「你怎麼跟來了？！」
王富揚了揚下巴，道：「哼哼，我可機靈著呢！前兩天看到你在收拾行李，就知道你一定是要跑出去玩了，哎呀我連忙就拿起了我的小包，拾掇了幾件換洗用的就一直在你家隔壁蹲守著！」
程星辰看他的眼神已經不能用恐怖來形容了。
「你該不會……」
王富拍了拍他的手，道，「星辰，有什麼好玩的不帶著我那可就是你的不對了，你要不帶我走，我就去告訴你爸爸！」
「……」可千萬別。
他本來就是偷溜出來的，如果給程倜那個大變態知道了還能好嗎？他今年就別想出門了！程星辰對這個小祖宗沒有辦法，無語凝噎地閉上了嘴。
小胖見狀連忙說道，「王富啊，你確定要跟我們一起去嗎？我們可不是出去玩的。」
「那你們去幹嘛的？」
「去……」編不出來了。
毛嶴岸連忙道，「去實現夢想！對，實現夢想！」視線娶木子筱做老婆的夢想。
王富的眼神還有些懵懂，他這個孩子什麼都好，就是腦子一根筋，別人說什麼就信什麼，一看毛嶴岸說夢想，再眼睛一瞟，看到小胖斜背著的吉他包，愣了好一會兒，腦迴路自己轉了好幾個捲兒，眼神瞬間就亮了起來！
「好酷！」
「……」
王富連忙拉著程星辰的手，道：「程哥，星辰！帶我一個帶我一個！」
程星辰嚇他道：「小孩子跑什麼跑，不要學習啦？！」
「你自己明明也是逃出來的！」
好吧，他閉嘴。
方辭低頭說道，「王富，你確定要跟我們一起走？到時候被拐了賣了，可不要說我們的錯哦？」
王富一臉鄙夷道：「你們當我是小孩子啊？我不怕的，走吧，走吧走吧，我要去，我要去我要去！」
「好了！你吵吵什麼吵吵？！」
「我這是重要的事情說三遍！才不是吵吵！」
然而他再怎麼重要再怎麼說三遍，程星辰也沒有鬆口，其他人還是勸著他回去，王富被左一句右一句說急了，伸出自己的小手指著容清清就道：「那她為什麼能去？！」
眾人一臉懵逼：「啊？」
王富道：「不公平不公平！你們寧願帶一個陌生女人去都不願意帶我！這是性別歧視！你們不喜歡我也就算了，你們還欺負我嗚哇——」
王富長得本來就比較矮小，十三四歲的年紀看起來跟個小學生沒什麼差別，細皮嫩肉的縱使穿著土掉渣的衣服，也是一副小正太的長相，他這麼淚水汪汪的一哭，周圍指責的視線就都順勢落在了他們身上。
「我天，小祖宗你可別哭了。」
「帶你去帶你去還不行嗎？」
「你還哭？！」
幾個男孩怎麼哄也沒用，容清清在一旁嘆了口氣，這樣鬧下去，估計就要到晚上了，她上前拍了拍小孩的腦瓜子，道：「王富？」
王富抽鼻子。
「別哭了，我們去B市玩，也帶你一起好不好？」
王富停下了眼淚，抬眼望著她。
容清清道，「但是你必須先和家裡人說一聲，如果你爸媽不同意，我們也不能帶你走。」
他愣了一會兒，覺得如果幾個大哥哥的話一定不會帶他，相對來說這個女人的條件還比較好完成，拎起小袖子擦了擦眼淚，用力地點了點頭道：「好！」
*
最後是六個人一起上路的。
王富的父母簡直寵他到了一個人神共怒的地步，王富剛開始說還不答應，結果他聲音一帶哭腔，眼淚還沒帶上來呢，那邊就鬆口了。
沒辦法只好帶著這隻小鬧蟲一起出發。
來來去去折騰了好幾天，才到了B市，在場的人都沒有什麼社會經驗，容清清這樣出來，簡直像是帶了一個大型幼兒班。
她口袋裡還有一些錢，其他人也帶足了毛爺爺，程星辰不愧是村子里的大富豪，隨手就把一個月的房租費給解決了。
一共租了三間房。
五個男孩分成兩組擠在同一間，剩下容清清一個人一間，對這個安排容清清也不能反駁，畢竟縱使她再怎麼把他們當孩子來看，也改變不了男女有別的事實。
一到B市，程星辰一行人就率先出去玩了一趟，容清清本來是想呆在房間里整理東西的，結果二話不說給拉了出去。
不同於小漁村，一般情況下時間過了酒店，村子里大多人家就已經熄燈了，但是在這邊，大城市就是大城市，即使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通天的燈火也能將城市照亮，小吃、電影、商品店，各式各樣的東西讓人眼花繚亂。
小胖嘖嘖嘆了兩聲，「奢侈！真是奢侈！」
不過更奢侈的還是這幾個孩子，容清清一個沒有注意，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幾人手裡已經多出了很多不明所以的東西。
衣服、首飾倒也還好。
毛絨娃娃……對男孩子來說有點特殊。
但是方辭你抱著個佛像是個怎麼回事？！
面對容清清疑惑的神情，方辭耐心解釋道：「你別看這個佛像這麼小，他可不是普通的佛像，親自上喜馬拉雅山開過光的，花了七七四十九天拿高山融化的雪水洗沐，還有得到高森親自為他誦經……」
容清清二話不說打斷道：「退回去。」
「啊？」方辭不解，「這個真的很好的……」
「我不說第三遍，退回去！」
「……」
什麼嘛……高僧念過經的呀。
也不能怪方辭這麼想，他家裡有個信佛的老人，來了這裡聽著佛像好，就想著給老人帶個回去，婆婆一定會高興地。
一片孝心。但最終還是屈服在容清清的淫威之下了。
*
高樓大廈，最高層。
克里斯坐在辦公桌前，夜晚來臨還覺得有點困，揉了揉眉頭，又起身給自己倒了杯咖啡，等他再一次回到位置上的時候，手機上發來了一個人的消息。
疲倦地點開來一看。
是一個視頻，點開視頻看了好一會兒，他突然被嚇了一跳，放下手中的咖啡，聚精會神地站在了原地。
垂著眼，一縷暗沉從他眼裡一閃而過。
還不等看完視頻全程，他轉身去敲響了辦公室的門。
「進來。」
克里斯開門走了進去，他看起來很著急，還不等他站定，就開口道，「先生，有消息了。」
正在忙綠中的某人猛然抬起頭來。
克里斯把手機遞了過去，屏幕上的視頻已經放了一半了，言宸又把進度給拖了回去，視頻剛開頭是在一個黑暗的環境里，隱約能看到幾條樹枝的輪廓，拍攝這段視頻的人似乎是在往前走，一陣聲音響起，似乎是有人在說話。
言宸連忙把音量往上調了調。
是一個女聲，不過這個聲音有一點的沙啞，十分有特色，像是喉嚨曾經受到過重創，在黑暗的背景里響起，顯得格外驚悚。
「我知道你就在這裡……你又回來了，第一眼見，我就知道……」她似乎在跟什麼人說話，一邊說著，一道亮光在視頻內一閃而過。
樹枝隨聲落下。
女人安靜了一會兒，似乎在觀察周圍究竟有沒有人，過了一會兒，又訕訕笑出了聲，笑得有些斷斷續續，咯咯咯地響，「躲？你躲什麼？以為這樣我就找不到你嗎？」
「……沙。」
視頻天旋地轉了一下，又一刀劈在樹枝上！
「滾出來！鳳九！你給我滾出來——！」
「砰！」
什麼東西在耳邊炸了開來，克里斯抿著嘴站在一旁，看著眼前兇殘的一幕，鏡頭轉來轉去，根本看不清什麼東西，但是光從這個畫面跟它身後的聲音來看，這人顯然已經將近瘋狂，是什麼人有這麼大的仇恨？
鳳九？
這位不是在很久之前，就已經在爆炸中去世了嗎？
總而言之這個視頻很奇怪，非常怪！
直到最後結束，也沒有什麼新的內容了，言宸握著手機的手已經有些泛白，雖然乍一看看不出什麼，但顯然他已經處於一個極限了。
克里斯安靜了一會兒，還是開口問道：「先生，這個視頻……」
言宸沙啞道：「視頻從哪來的？」
克里斯愣了愣，道：「我也不知道，突然有人發過來的，我一看覺得不太對勁，就拿來給您了。」
言宸點點頭，又道：「能不能查到這個人？」
「……應該可以。」
「去查。」
言簡意賅的兩個字，說著再沒有其他反應，把手機遞了出去。
克里斯接過了手機，愣了一會兒，卻沒有走出去，言宸回頭看了他一眼，問道：「怎麼了？出去做事。」
克里斯彎了個腰，道：「對不起，先生。作為您的私人助理，我想有個問題，我還是應該詢問一下。」
言宸抬眼看著他。
「這個視頻跟夫人有什麼關係嗎？視頻里提到了鳳九小姐，但從這個視頻看來，也不像是十年前的產物。」
「你想問什麼？」
「希望您能給我具體的方向，我才好讓人著手去找。」克里斯道，「鳳九小姐跟夫人，難道有什麼聯繫嗎？」
*
不得不說克里斯的直覺有時候準的讓人感到可怕。
言宸沒有立刻回答他，安靜了一會兒，才出聲道：「親戚關係。」
「？」
「清清和她看起來有點相似，所以可能有人搞錯了。」說著，他又乾笑了兩聲，雖然眼神都是一片死氣，但這笑聲還是有一點誠意的，「她以前仇家那麼多，誰知道是哪個瘋子做的呢，克里斯，這樣的回答，能讓你滿意了嗎？」
雖然還是覺得哪裡不對勁，然而任克里斯想破腦袋，也沒能分析出個前因後果來，最終只能點了點頭，道：「是。」
說著就走了出去。
他打開門的瞬間，琳達也抱著文件走了進來。
直到大門被關上，琳達才開口道：「先生，關於周一出差B市的事情，不知道您是不是還過去，那邊預約的人打過來詢問了……」
言宸有些頭疼的扶了扶額，剛想說不去，腦子裡又閃過那個地方的場景，手上的動作接著一頓。
如果是那個人回來了的話……
很有可能就是來挑釁他的，這個手法太熟悉了，當年藉由鳳九出事的假象把他騙了出去，接著又一手謀劃了那場談判，這麼多年過去了，鳳九回來了，那麼文七也很可能一起回來。
一直以來沒有出聲，或許是不知道容清清的存在。
然而最近他把容清清帶在身邊，只要關注他就一定能夠察覺到這個人的存在，她和上輩子的性格一模一樣，甚至連長相也越來越相似，如果對方同樣也是重生來的，一定能夠認出容清清就是鳳九。
這像話嗎？
老天爺刻意把鳳九送了回來，卻也一起把她的仇人送了回來。
這個瘋狂的，被貪念和仇恨完全侵佔的，堪比惡魔的女人。
她的目標一定不止是向鳳九報仇，還有她上輩子一直想得到，卻始終沒能得到的——言氏。
言宸放下了扶額的手，看著眼前靜靜等待的琳達，終於點了點頭，道：「去吧。讓人去準備準備，晚上就出發。」
琳達道：「是。」
*
當命運的齒輪開始轉動，所有的一切糾纏在一起。
新的開始，新的邂逅。
忘記了一切，或許是個好事，然而追尋也依舊在繼續。熱鬧的大街，燈光遠遠看來有些模糊不清，車輛來來回回，川流不息，不少身材苗條的女孩，踩著高跟鞋走在馬路邊上，也說不出哪個更加耀眼，有大叔或許剛從公司加班回來，坐在路邊攤上，喝了一罐啤酒。
忙忙碌碌，是常態。
像容清清這群人這樣的，才是暫時的瀟洒，她站在廣場花園的花壇邊上，看著小胖拿出了吉他，弦聲撥動，在空曠的廣場響起，然而這一幕跟當初在廢棄廠內也沒有太大區別，方辭手中的鐵棍換成了易拉罐，還有一個王富雙手托腮地蹲在一旁哼哼。
歌聲響起的那一剎那，所有的一切都暫時消失在了這裡。
「今兒個老百姓啊真呀真高興~」
程星辰的聲音一出來，容清清差點從花壇上笑倒下來！這個詞簡直胡鬧！還能不能好好塑造氣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