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金色的籠子
眼前的人看起來獃獃的。
趴在他身上,瞪大了眼睛,樣子看起來相當有趣。
容清清的視線在他身上飄動了一下,言宸低頭盯著她,都能感受到彼此呼出的氣息,她滿臉通紅的沒有動作,看起來還有些窘迫,言宸看了一會兒,發現她微微動了動唇。
嗯?
容清清不知道說了什麼,言宸沒有聽清,正要湊過去一點的時候,突然抬頭嚇了他一跳。
「姐。」他的語調聽起來有些無奈,伸手摸摸她的頭髮,笑道,「你不是專業的嗎?」
…
強人所難,太強人所難了。
有本事別用美色誘惑啊,容清清一臉抑鬱地坐在沙發上,昨天還好言宸沒有繼續說下去,不然她可能一個惱羞成怒,會做出什麼事情來她自己也不知道。
劇本還躺在一邊,容清清看了一眼,覺得有些心亂,一手把東西給放遠了。
此時身後傳來一陣響動。
言宸從樓上下來,一早要上班,西裝領帶都穿好了,手指放在衣扣上,稍稍一頓,看向縮在角落的那位,「姐……」
那人立馬挺直了背。
過度的反應落入他的眼裡,耳廓通紅的樣子,看起來莫名覺得有趣,言宸伸手捂住下唇,忍不住笑了一聲。
容清清疑惑的回過頭去。
「……你笑什麼?」
「沒什麼。」言宸忍住了笑意,回過頭來,看見她身上的衣服還沒有換,忍不住一愣,說道:「今天不上班嗎?」
「啊……」
容清清低頭看了一眼自己。
衣服還沒換,精神耷拉了下來,雙手放在沙發背上,壓著下巴抬眼瞧著他,撇撇嘴說道:「不想去了。」
言宸覺得有點好笑。
走過來拉起她的胳膊,「怎麼了?誰惹你生氣了?」
「沒有誰。」
有點想哄小孩子。
「那為什麼不去了?不是做的好好的嗎?」
容清清沒有反抗,被他拉了起來,坐在沙發背上,還怕自己給掉下來,結果這人雙手一撐,打斷了她的胡思亂想,容清清被人圈在懷裡,也忘記了要說什麼。
其實她清冷的模樣看久了,言宸也發現了其中的差別,此刻明顯就是有些呆了,言宸盯了她一會兒,沒有等到回答,接著笑笑,說道:「算了,都由你,不想去就不想去,等什麼時候想去了,再和我說吧。」
容清清看著他,覺得奇怪,「就這樣?」
「不然還能怎麼樣?我勸你你聽嗎?」
也很難說啊。
容清清看著他。
沒有得到想象中的答案,言宸還覺得有點意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頭,說道:「沒事的,不管你做什麼,我都支持你。」
容清清覺得那一瞬間,自己的情感變得有些模糊,分不清是感動還是什麼,光是看著言宸,就覺得恍惚,從以前就一直在思考的一個問題,到了現在也沒有得到答案。
無數次清晰的事實擺在自己面前,但一想到對方可能是言宸,她又開始不確定起來。
是她想太多了吧。
容清清如此想道。
對著他笑了笑,也伸手摟上了他的脖頸。
…
接到秦匹的電話還是比較意外。
容清清剛走進公司,就看見了有人焦急等在門口,一發現她的身影,連忙激動地跑了過來,「容小姐,我們少爺等您很久了。」
容清清猝不及防就給人帶走了。
「你們少爺誰?」
走在前面的人腳下生風,邊走邊說道:「您不知道嗎?我們少爺就是秦家的少爺啊。」
容清清覺得腦袋上華夏三根黑線。
走到了接待室,大門剛打開,就看到翹著二郎腿弔兒郎當地坐在那裡的秦匹,頭疼地扶了扶額,對方也聽到了響動回過頭看到她就先咧嘴笑笑,「哦,清清,你終於來了啊!」
容清清想轉身走,就聽見大門砰地一聲被關上了。
假裝沒看到也不行。
容清清說道:「找我有事嗎?」
秦匹笑笑道:「有啊,當然有啦,不然我找你做什麼。」
容清清看起來是一臉無語。
秦匹給她倒了杯水,笑說道:「我都從劉聞素那裡聽說了,你說你不參演的原因是因為感情戲?嗯?可是我覺得這個很適合你啊。」
「適合我?」
容清清的樣子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秦匹到了嘴邊的話也因此給咽回去了,乾巴巴地找了個話題說道:「你沒有想過要嘗試一下嗎?」
「不管怎麼樣,也不是現在。」
「……好吧。」秦匹看著她,掙扎了半晌,其實這個劇本他還是很滿意的,愛情總是一號主題,不管是換誰來,都要有一點這樣的元素加持,容清清作為女主角不演,說實話是很大的一個吃虧,「如果你真的不喜歡這個題材,我們完全可以換一個。」
如果有其他人坐在這裡,聽著他這個話大概都會嚇掉下巴了。
「你就這麼希望我參演?」
「是。」
「為什麼?」
「你合我的眼緣。」
「……」
…
電話,消息,簡訊轟炸。
基本上這幾天大家都很忙碌,自從容清清決定退團之後,網上已經爆炸了很久了,在這些粉絲詛咒謾罵的信件之中,蔣花花還能挑出秦匹的消息,連他自己都覺得很厲害。
打開一看,淚流滿面。
他哭著說道:「清清啊,aaron真的是很欣賞你啊,電影都求著你演,這簡直是做夢一般的場景啊,你真的不答應嗎?不答應嗎?你要是再不答應,是要遭天譴的啊。」
然後一語成戳。
容清清真的遇到麻煩了。
那天她去找跟安汶相關的信息,剛走進裘氏,就被那兩個小鬼發現了,上回耍了他們兩個,容清清自己也沒有反應過來,就被人左右手一邊一個給綁架到了頂層的辦公室。
「等等、等等……」容清清掙扎了一下,但又不想鬧出太大動靜,結果還是沒有掙扎開,「你們這是帶我去哪?」
阿武阿平的眼神中,帶著憤恨和怨念,報復心滿滿地哼了一聲:「上次你可害的我們好慘啊,那些歐巴桑出來之後以為我們是什麼不法分子,要不是我們跑得快,差點就被保安抓去喝茶了。」
一扇門被打開,容清清二話不說被丟了進去。
「誒,等等!」剛想要說話,大門就緊緊被關上了,她只能撞在上面,伸手拍了拍門,聽到咯噔一聲,門被反鎖了,「喂!你們做什麼?」
門那邊傳來得意的兩聲,「哼哼,你就在裡面好好獃著吧,我們老闆想見見你。」
…
老闆?
說的是裘毅?
容清清想了沒多久,很快就有人敲門進來了,裘毅的臉出現在門口,第一時間收穫了一記犀利的眼刀,滿分地閃躲之後,看著容清清覺得好笑,說道:「真是貴客啊,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
男人看起來一副很隨意的樣子,容清清仔細一看,覺得這人似乎有點變化,跟之前比起來,現在的樣子似乎更春風得意一些,也是,那時候他的生意剛被言氏搶走,而如今程星辰他們移籍過來,估計受益相當不錯。
裘毅這個人,就是賺錢了見誰都是大爺,沒賺錢跟誰都是仇人的典型。
然而對容清清似乎有些不同。
從這個女人身上傳來的熟悉感,以及她背後所涉及的財團和地位,裘毅自己也說不清,不知不覺中態度就不一樣了,他看著容清清,最近這人很出風頭,就算不是刻意關注,也知道了不少八卦。
他笑道:「難不成是你那家小公司呆膩了?想換個地方。雖然我們裘氏不開女團,但是如果你要來的話,我也可以破例簽下你的。」
說完還聳了聳肩,「你知道,我對於能賺錢的事情,向來是來者不拒。」
容清清從位置上站了起來,繞開他就準備走,裘毅一隻腳伸出來擱在桌面上,好整以暇地看著她,擋住她的去路,「怎麼?一點面子都不給我?」
「我想你是誤會了。」容清清停下腳步,低頭看了他一眼,心裡也有股火在燒,她對裘毅沒有什麼好印象,上輩子和這輩子的事情加起來,也足夠證明他是個小人了,「我只是路過,是你們家的藝人不分青紅皂白就把我丟在了這裡。」
「是嗎?我倒是覺得你是來刺探商業機密的。」
容清清看著他,「很正常,什麼樣的人就有什麼樣的想法。」
說話不饒人。
裘毅臉色有些難看,他倒是很懷疑容清清怎麼能夠獲得那些個導演的喜歡的,看著她的目光也有些嚴厲起來,「你別以為這裡是你的那個小地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難不成你們公司還是黑幫?要跟我拿贖身的錢?」
「少給我貧!」
裘毅拉大了嗓子說話。
容清清本來就不爽了,還從來沒有誰跟她這麼大小聲,二話不說抬起腳踹在了桌腿上,啪嗒一下,桌子就給踹翻了,裘毅的腳還擱在上頭呢,一下子沒有空位,給跌了下來。
「你幹嘛?!」
還不等他爬起來,容清清又踹了一腳。
聲音大到屋內繞樑三巡又給落了回來,她看著裘毅的樣子,半張臉藏在陰影里,勾唇一笑,熠熠發光的眼神顯得格外懾人,「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弄得那些小把戲,是,我是來找你麻煩了,那又怎麼樣?」
「你瘋了?!」
容清清一把揪起他的衣領,說道,「我原本都打算走了,既然你自己送上門來,那就別怪我不客氣。」
裘毅愣了一愣。
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自己已經被人揪著衣領壓在了沙發上,女人站在高處,壓迫感十足地盯著他,微微一笑的樣子,像極了從哪來的女魔頭。
「噫——你做什麼?我們可都是文明人!」
「不是要來橫嗎?我們就看看誰比較橫!」
說著從桌上撿起一把水果刀,刀面亮蹭蹭地直晃人的眼睛。
裘毅雖然不全是腦力派,對於一些事情也很大膽,但是面對這種情況,也不知道要幹什麼了,只要他稍微一動就可能擦破皮,而對面這個祖宗似乎是完全不在意這些東西了。
她的眼神,像是籠罩著黑霧一般,望向她的時候,裡面的疲倦和乏力,一下子侵入了最深處,像是在和人宣洩一般,氣氛在一瞬間變得壓抑起來。
「喂——」
裘毅不敢說什麼了,他怕對方是認真的。
但是又莫名,覺得這個感覺很熟悉。
這種沉重的枷鎖感,他只在一個人身上看到過,那個女人擁有他也無法猜透的心思,雖然總是帶著笑,但是眼底是一片死寂,像是從來沒有得到過釋放,也從未有過真正的自由,被關押在深諳的牢獄里,不向任何人求救,放棄了重生的希望。
她的世界已經完蛋了。
裘毅清楚明白地從她的眼中讀到了這個訊息。
或許是因為同類相近的原因,他很能理解這種心情,如同他面對裘氏的一切一樣,明明那麼多選擇放在面前,卻只覺得一條路的盡頭只有黑暗。
容清清以前不是這樣的。
她的眼神是單純且直擊人心,請扯到一種讓人一看就容易產生好感的地步。
裘毅雖然不喜歡她背後的勢力,但不可否認還是會被她身上的特質所吸引,看到她的時候,會覺得世界上還有單純無害的存在,讓人覺得放鬆和溫暖。
但是這一切,卻不見了。
壓抑且再壓抑,壓抑到最後累積在心底深淵的東西,變得沉重,而令人匱乏。
容清清有一瞬間的失神,所幸很快就恢復過來,她原本只想嚇唬一下對方,然而沒想到他這麼快就老實了,手上的動作一轉,水果刀叮得一下掉在了地上。
容清清鬆開了手,目不斜視地走出門外。
…
半晌之後。
裘毅才發現自己忘記呼吸了。
大口喘氣了一會兒,捂著胸口盯著地面,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皺著眉頭閉上了眼睛,過了好一陣子,才緩緩回過神來,睜眼,盯著前方,自言自語道:「言宸……」
你究竟是做了什麼,才讓一個人變成了這樣。
為什麼所有在你身邊的人,最後看起來,都像是被折斷了翅膀的鳥,只能流著血,在金色的籠子里發出臨死的嗚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