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和事佬
容清清有一瞬間的動搖。
曾幾何時，她已經需要到別人來點醒她的地步了，想起來都覺得有些嘲諷，她也一直以為自己是萬能的，但原來到了最後，還是會出現彷徨。
她的本性做不到摒棄。
柳藝馨看著她，見她似乎笑了一聲，但等她反應過來，再仔細去看的時候，這人已經恢復原來的樣子了，目光直視著拍攝區，專註地看了好一會兒，黑色的瞳孔藏著星光，良久之後，她像是想通了什麼。
「我知道了。」
輕而又輕的聲音響起。
柳藝馨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再想問的時候，容清清已經站起來了，對面導演喊她們去錄製，容清清也沒有耽擱，往前走了兩步，高跟鞋踩在地上，卻似乎有哪裡不一樣了。
容清清的心情輕鬆了不少。
其實什麼事情也沒發生，只是在一瞬間想通了，拍攝途中，嘴角上揚的弧度還停不下來。
沒想到柳藝馨這個丫頭看起來衝動，但實際上心思也是細膩的很。
雙手插在口袋裡，容清清側過身子，按照攝影的要求擺出了一個相當瀟洒的pose，黃黑相間的運動衫穿在她的身上也不顯土氣，就算是隔著屏幕，這雙眼睛看向鏡頭的時候，也像是鎖定了觀眾的視線。
站在門口的馬婭往裡面看了好一會兒，才微微回過神來，低頭露出一個相當神秘的笑容。
「終於認真起來了嗎？」
她說的很輕，但還是被旁邊的隊員聽去了。
有人疑惑的說道：「你和容清清的關係很好嗎？」
說者無意。
但聽者卻跟被踩了尾巴一樣，就差跳腳了，「你瞎說什麼？！我跟她可不是什麼親親密密的友好關係！」
眾人默。
也沒人這麼說啊。
旁邊的*忍不住笑了一聲，側頭跟人拆台說道：「你們就別說了，她也就是聽到對方消息，特意過來看一眼這樣的地步，絕對不是什麼跟蹤狂痴漢女。」
「……你夠了。」
…
還在拍攝期間。
有人突然進來說道：「清清，有人找你。」
容清清剛補完一個鏡頭，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誰找我？」她問道。
那人猶豫了一下，搖搖頭說道：「這我就不知道了，他說是你的熟人，要不你等下自己去看看？」
十分鐘后，好不容易結束了拍攝，容清清換了衣服就走出去了，一看這坐在位置上的人，霎時間就覺得有些頭疼，她原還以為可能是程星辰他們，沒想到來的反而是最意想不到的那位。
裘毅轉過頭來，看見她的瞬間就笑了一下，說道：「容清清。」
站了起來。
容清清也走過去，但有些莫名的，「你怎麼來了？」
「上次被打斷了，我還有些話想跟你說。」
「我們之間應該沒什麼好說的吧。」
「不。」裘毅看起來相當嚴肅，他說道，「你是不知道以前那些人的樣子，我就是來告訴你的，如果你知道真相了，就不會留在他身邊了。」
跟在容清清身後的柳藝馨聽著一愣，剛要進去的步子也停下了，看看兩人的樣子，想了想又覺得這個話題，可能比較私人。
側過身子假裝自己不存在。
容清清皺了皺眉頭，說道：「就算真的是這樣，那和你又有什麼關係呢？裘總。」
沒想到她會這麼一說，裘毅的神情一愣。
「你該不會是喜歡我吧？」容清清說笑道。
這話一出，反而讓人覺得轟隆一陣，裘毅的腦子都被炸得有點暈，他是個什麼人？萬花叢中過的花花公子，跟什麼喜歡不喜歡的……他……
裘毅話都到了嘴邊，打算一吐為快，但是發現想要否認的瞬間，卻有些猶豫了。
察覺到這個瞬間的時候，裘毅感覺自己的整個靈魂都碎裂了。
「不是……」
否定得都沒有一點底氣。
柳藝馨假裝自己什麼都沒有聽見，暗自還想著，這是有人來挖牆角了嗎？那她要不要去告訴言宸？
只有容清清本人什麼都沒有發現，裘毅那個奇怪的停頓也沒有放在心裡。
見他沒話說了，就打算往外走。
…
「誒，你等等！」
裘毅一路追了出來，走到門口，容清清還是被擋住了。
他看起來莫名有些著急，看著容清清的眼神，都帶著一點潛意識的興奮，「我送你。」
容清清後退了一步，「不用了。」
「你不是和言宸吵架了嗎？現在也沒人會送你吧？我送你。」
容清清再遲鈍也察覺到了不對。
「真的不用了，我不需要。」
「容清清。」
容清清皺著眉頭看他，說道：「裘總，你是不是有什麼地方搞錯了？我們即不是朋友，也不是什麼親戚關係，你沒事來我們公司找我說這麼一堆話，你不覺得很奇怪嗎？還有我不需要你送。」
裘毅被急的說不上話來。
要說容清清這人簡直就是跟撞了銅牆鐵壁一樣，沒有被她內心認可的人，基本上是闖不進去的。
親密範圍也劃分得很親切，在商場上可以和人談笑風生，但到了私底下，就成了一個徹底的絕緣體，尤其是這個時候，她還和言宸吵著架，心裡多少還是煩躁著的。
裘毅自己都搞不明白為什麼，打算繼續開口的時候，卻被一陣剎車聲打斷了。
一輛騷包的跑車停在了容清清面前，剎車之後，有人打開門從裡面走了下來，容清清定睛一看，穿著西裝的克里斯精神抖擻地走了過來。
給她鞠了一躬，「夫人，先生有事要忙，所以今天我來接您。」
裘毅：「……」
容清清：「……」
克里斯彷彿才發現裘毅的存在，「裘總，您怎麼也在這？啊，夫人，是你的熟人嗎？」
裘毅張了張嘴，一時間也沒能想出解釋的話，彷彿是被人抓包了一樣，反倒是容清清比較自在了，視線一轉，跟克里斯說道，「沒什麼，裘總來這裡找人，我們也算認識了，就隨便聊了幾句。」
克里斯聽完，笑笑說道：「是，您這樣說，我就放心了。」
說著好像看了裘毅一眼，微笑著說道：「如果被發現您被其他什麼不軌的男人糾纏，先生到時候可是要追究我的連帶責任的，不過肯定是我想多了，怎麼可能有人放著先生不選，去挑外面的小野花呢。」
是是是，就你家總裁最厲害。
迷弟也要有個限度吧！
容清清不想繼續聽他這番言論了，打斷這個話題，也適時將裘毅從尷尬中救了出來。
「好了，我們走吧。」
…
車子開了一陣。
周邊的場景卻似乎不是原本熟悉的，容清清的眉頭一皺，問道：「這是去哪兒？」
克里斯嘴角含笑，「去公司。」
「去公司幹嘛？」
「夫人，你最近又和先生吵架了吧？」
克里斯一針見血得可怕，容清清好一會兒才訝異地開口，「你……怎麼知道的？」
他笑而不語。
整個公司的人都能看出來，言宸一般情況都不生氣的，但是就是這樣，他生氣起來的時候就特別可怕，整個公司從上到下，都會瀰漫在一片低氣壓之中，大家根本不敢大聲說話，而且如果是其他事情惹言宸生氣，他的這個氣多少有一個度，只有和容清清吵架的時候，言宸才會變得像個暴君一樣，公司上下誰都要遭殃。
為了他們公司的和諧，為了言氏不倒閉破產，克里斯這個高級助理，也只能兼職做一個和事佬了。
他一邊開一邊勸道：「夫人，說真的先生對你很不錯了，如果有什麼不滿意的，也儘管可以吩咐下面的人去做，你跟先生置什麼氣呢。」
「你不明白。」
克里斯嘆了一口氣，「我確實不懂，但是先生在乎你，我是看的出來的，我想夫人應該也不知道，在遇到你之前，先生過的究竟是什麼樣的日子。」
容清清陷入了沉默。
「那才是真正的人形機器。」克里斯一想到那個時候，還是覺得有些難過，他是跟著言宸一路走過來的，其中的艱辛有多少，想必他是最清楚的一個，「先生每天都像是在跟什麼較勁，賺錢也只是一個任務一樣的，拚命地擴大言氏的產業，讓周圍最初反對的人都閉上了嘴，雖然先生從來不說，但他一個人真的撐得很辛苦。」
容清清不懷疑這話的真實性。
剛開始丟下言氏的時候，雖然沒有說到什麼落魄的地步，但這個攤子其實也不算好了，不管言宸再怎麼有本事，當時來說也不過是個孩子，公司里有心眼的人又不止一個，其中也不乏想將言氏據為己有的人。
言宸在那樣的環境中撐下來，必定是要有一些不幹凈的東西。
這不能怪他。
容清清心裡應該是明白的。
她也想跟言宸好好說話——
然而一到了公司，坐在辦公室外，看著冷冰冰的門，坐在對面辦公的克里斯似乎也有些坐立不安的樣子。容清清質問的視線，像是能夠殺人。
克里斯有些哆嗦地，打字的手都有點不穩。
琳達上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和人打了聲招呼，對方的態度也不算太好，有些不理解的湊過去，小聲問道：「這是怎麼了？」
克里斯委屈說道：「我也不知道，先生最近心情不是很差嗎？我以為是和夫人吵架了，所以就把夫人帶來了。」
琳達想想這個邏輯沒毛病啊。
「那現在是怎麼回事？」
「好像這回鬧脾氣的不是我們夫人。」
「什麼？」
琳達跟見了宇宙大爆炸一樣，整個人都驚了一下。
克里斯尷尬哭了，「怎麼辦？我都把人帶來了，先生這樣鬧脾氣也不是辦法啊。」
琳達說道：「別急，讓我來。」
兩人竊竊私語的功夫，容清清的視線就落在窗戶上，裡面的百葉全拉上了，容清清這個方向，根本看不到什麼，視線觸及冰冷的窗面，裡面的人似乎是真的生氣了，一個眼兒都不看她。
容清清一股子火也莫名往上冒。
刷的一下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嚇得旁邊兩人都跟著一頓，琳達回頭來看到，說道：「怎、怎麼了？」
容清清平息了一下怒意，盡量語氣冷淡道：「沒什麼，想出去走走。」
「出、出去走走……」兩人對視一眼，克里斯推了琳達一把，這人一個踉蹌往前，好不容易穩住身子，對上的又是這樣一個臉色，忍不住哈哈乾笑了兩聲，說道，「那我陪你去吧？！」
「不用了，我一個人可以。」
琳達連忙說道：「這哪能啊，我們公司太大了，還是讓我給你帶路吧！」
「……」
直到兩人走遠了，也沒有看見言宸要出來的樣子。
克里斯嘆了一口氣，回頭看了一眼，思考半晌之後，過去敲了敲門。
「進來。」裡面傳來悶悶的一聲。
克里斯打開門走了進去。
對上的就是煙霧繚繞的環境，文件被打開得亂七八糟的，放在桌面上，言宸背對著門口，平靜地看著窗外，克里斯被嗆了一下，又開口說道：「先生，這又是何必呢？」
平日里都不怎麼抽煙的人，都把自己搞成這樣了。
明明就淡定不了，還要做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來。
言宸掐滅了自己的煙蒂，難過之餘，又覺得有些好笑，扯了一下嘴角，抬起頭來對上克里斯的視線，聲音沙啞的說道：「是嗎？我都覺得我自己特別犯賤。」
克里斯皺著眉頭看著他。
言宸笑得相當苦澀，「克里斯，我問你。」
「請說。」
「如果換做是你，遇到自己怎麼都想要的，但對方卻不願意走入你的圈子，你會怎麼做？」
克里斯幾乎沒有思考的：「那要看喜歡的程度了，如果是非常非常喜歡，再怎麼樣我都會找方法去解決，如果實在不行，我倒是寧可放棄自己的生活。」
他的這個答案倒是出人意料。
言宸的動作一頓，說道：「沒想到你還是個深情的。」
克里斯笑了笑，道：「可我不會這樣喜歡一個女人，或者說，依我現在的想法來看，我會更加重視我的事業。」
他說著頓了頓，抬頭看向了言宸。
「但先生，你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