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十章 溫柔

  言宸最終還是怕的。


  既然本人沒有什麼反應，他也就裝作不知道了。


  容清清察覺到了他的一點不對勁，但是也說不上來有哪裡不行，整個人身體上的變化倒是很明顯，以至於她都懷疑自己是生了什麼病了。


  直到有一天容清清在昏睡了老半天醒來之後，對上靈町打量的眼神，如果是平常，她不會沒事這麼看著人，估計是有什麼事情，容清清渾渾噩噩地抱著枕頭做了起來，「嗯？」


  她剛剛好像聽到靈町說話了？


  結果那人看著她，又重複了一句，「夫人，您最近的樣子，是不是有些不對勁？該不是懷孕了吧？」


  容清清剛開始還沒有聽清。


  坐在原地發了一會兒呆，臉蛋紅撲撲的看起來很好欺負的樣子，頭髮隨意綁了個麻花放在身側，微微垂下的眸子蒙著一層霧，大約幾秒之後，才猛然回過神來。


  徒然一轉，「你說什麼？」


  這反應好像不太對啊。


  靈町說道：「您幾個月沒有來親戚了？」


  「……」


  …


  言宸忙完了公事回到家的時候，正想終於搞定了那些麻煩，可以好好和他姐呆一起了，結果入門就撞上了一張冷臉。


  低氣壓到整個屋子裡的人都低著頭，不敢大聲說話。


  「這是怎麼了？」


  言宸說道。


  一開口就給愣了。


  容清清轉眼看了過來，這雙眼裡看起來滿是漠然，她看著言宸，也不似平常那樣的笑意晏晏。


  她生氣了？


  思來想去他最近也沒有做什麼能夠讓容清清生氣的事情。


  正覺著無辜。


  突然一個撇眼看到了站在旁邊的靈町，她筆直地站在那裡，也不怎麼動作，面部表情冷淡的很，在他看過來之後，一個俯身，一點也不清楚狀況地，貼心說道：「先生，恭喜。」


  冷冰冰的四個字落在耳里。


  再結合容清清這神情，當下也明白了過來，言宸的臉色也有些微變，但到底是他的不對，正想走上前一步跟人解釋，一個枕頭就啪地一下飛了過來！

  「言宸！」


  她果然非常生氣。


  被砸了一下的言宸也不敢躲，枕頭隨著他的動作落地，人還是站在那裡，「姐，你聽我解釋。」


  「你還想說什麼？」容清清身子不方便，坐在那裡的氣勢倒是一點也沒減，說來也奇怪，她這身子懷孕了，卻沒有什麼大的動靜，容清清從一開始就沒有往那邊想過，以前壓力大的時候，經期不調什麼的也習慣了，也是反應遲鈍了點。


  但是言宸顯然不一樣。


  上次她暈倒的那陣子，這人應該就已經清楚了，所以才帶她出來度假，最近的態度也特別小心謹慎，她當是又怎麼了，沒想到是因為這個。


  「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你知道我懷孕卻不告訴我，怎麼？看著我這樣很好玩嗎？」


  她這一頓脾氣。


  言宸也覺得難受。


  想著她身子的緣故，也不願和人吵。


  容清清見他不出聲反駁，就覺得心裡憋著一口氣，本來還只是猜測，但是一看，這人果然是知道的，他為什麼要瞞著自己？這麼大的事情，難道就不該和她說嘛？


  被瞪了好一會兒。


  言宸受不了她這樣，無論是對他生氣，還是其他什麼，閉著眼睛，還想著兩人以後的日子，但這麼一看，好像又有些好笑。


  側過頭去。


  「你給我說話。」


  又一個枕頭砸了過來。


  她的力氣雖然不大，但是打得他很疼。


  頭髮也被砸亂了，側頭悠悠看著地面，就跟沒了魂一樣。


  良久，才聽到他說：「……你就這麼不想嗎？」


  「什麼？」


  「如果我那個時候告訴你的話，你一定不會留著他吧。」


  言宸這句也不是疑問，他非常肯定容清清不會想要這個孩子。


  對方似乎是沒有想到這個問題。


  起初也只是覺得他騙了自己而有些惱怒，但是一回過神來，仔細想想，好像確實是這樣。


  如果發現的早，容清清肯定二話不說回去拿了這個孩子，她的人生已經夠難受的了，她不想讓自己的孩子也來嘗這瑣碎的痛苦。


  然而言宸似乎並不這麼想。


  從他之前的表現來看，他非常期待這個孩子的到來。


  這是他和容清清的孩子。


  光是這一點，就已經足夠讓他欣喜若狂了。


  容清清見他扭過頭去不再說話，眉頭也皺了起來，這張俊美的臉上，逐漸染上了一絲暗色。


  他說道：「我不敢跟你說。」


  「我怕你不要他了。」


  「姐，我天天看著，寶寶很健康，你不知道他有多乖，別的孩子這個時候都鬧騰著呢，但是他很安靜的。」他邊說邊走了過來，蹲在她的身邊，仰頭看著她，這張臉上映著燈光，眼裡帶著星星點點，無可挑剔的五官長相，換做別人一定狠不下心來拒絕他的要求，他這輩子很少服軟，但是對於容清清，卻已經不知道退讓了多少多少次。


  「把他留下來吧。」言宸跟她商量，也清楚明白地表達了自己的意見，「如果你不喜歡帶孩子，我會照顧好他的，什麼事都不需要你做，孩子一定會很乖、很聽話，你不要剝奪他生存的權利。」


  可令人逐漸心涼的是，他面前的這個人，在聽完他所有保證之後，目光始終是冷的，沒有欣喜，也沒有動搖，彷彿這些日子來的好欺負都是假象，一眨眼，她又變成了那個誰也無法左右的鳳九。


  冷血動物。


  她不喜歡這個孩子。


  容清清的動作、神情還有她的眼神，無一這麼表達著。


  言宸和她對視了將近一分鐘，期間誰也沒有開口說話，最後是容清清抵不住他的視線，扭過了頭去，面色冷冷的，沒有一點商量的餘地。


  言宸也不再開口挽求了。


  只聽見容清清說道：「不是這個原因。」


  那是因為什麼？

  這句話到了嘴邊，言宸卻也不敢開口問了，無論得到什麼答案，也於事無補，容清清不想要，難不成他還能壓著人生不成？

  閉上眼睛，鬆開了握著她的手。


  垂垂落於身側。


  「隨你。」


  光與影交織的房間內，看不清女人的樣子，言宸走了之後，容清清一動不動地坐在沙發上，將近大半個小時。靈町清楚地看到了她在最後，慢慢將手放在了小腹前，低頭出了好一會兒的神。


  看著小腹良久，沒有一點動作。


  但是靈町卻覺得她也很難過。


  …


  最近屋子裡的低氣壓很明顯。


  大伙兒做事都大氣不敢出一聲，生怕引來房子主人的怒斥，而事實上，言宸這兩天也確實脾氣很不好，不同於他平常的怒吼，這人眼神硬生生地冷了好幾度，光是跟他對上視線，都覺得自己會被冰封了一般。


  「言、言總……」


  分公司內，好不容易等來言宸說要看文件，正高高興興地把他之前給推掉的一大堆工作資料給拿了過來，可是誰能告訴他，這一臉跟殺了他爹一樣的男人，到底是誰啊？


  這是發生什麼可怕的事情了嗎？


  向來情緒穩定的男人，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同樣懷有疑問的還有靈町。


  她起初也沒有想到會發展到這一步，只是容清清最近的樣子看起來不太舒服，對這個小丫頭莫名有種親切的感覺，才會去多了兩句嘴。


  懷孕可是好事。


  誰知道會成為這兩個人吵架的爆點？

  話又說回來，她在一旁看著，還覺得他們真的脾性差很多，也不知道怎麼會糾纏在一起的。


  言宸對容清清的態度顯然更熱絡一點。


  但是容清清就有些順其自然的樣子，也沒有很在意言宸的感覺，尤其是昨天晚上，一般來說，人都已經說到那份上了，而且對方還是身家這麼顯赫的人，就算是養十個孩子也不成問題吧？

  她還是第一次看到言宸這個樣子。


  以往來這裡的時候，這個男人總是一臉冷冰冰的，生人勿進的樣子，大家都習慣了他百毒不侵的模樣，可是昨天她看著，要不是周圍還有人在場，這人興許就哭出來了。


  先生都已經喜歡到這個地步了。


  可是容清清還是不為所動。


  她這心像是鐵做的一般。


  這屋子別的沒什麼，就是消息靈通，昨晚兒的事情經過一夜，在屋裡傳的也差不多了。


  她就是走在路上，也能聽到竊竊私語。


  「聽說了沒，昨晚先生跟太太吵起來了。」


  「怎麼了？之前不還很好嗎？」


  「我說今天的氣氛怎麼不太對，站在屋子裡可太難受了，我倒是寧願去修花園。」


  「誒，你們不知道，太太懷孕了。」


  「懷孕？」


  「這不是喜事嗎？」


  「天哪！這也太令人羨慕了吧？！」


  「有什麼好羨慕的啊。」


  「這還不好啊？先生到現在也沒有一個正兒八經的孩子，這一生下來，按照以前的說法，就是……就是……正統繼承人啊？太太還怕別的女人來作妖嗎？」


  一想到容清清這以後的日子，可是舒坦的不得了。


  雖然先生現在也寵著她，但終歸有個孩子還是不一樣的，要說以前大家還覺得先生可能是貪一時新鮮，一個孩子就足以讓所有人閉嘴了。


  一邊羨慕容清清的好運，一邊說著話，很快有人反應過來。


  「不對啊，懷孕了這不是很好嗎？兩位吵什麼？難道先生不想要？」


  「說來也奇怪，不想要倒是不想要，但不是先生。」


  一群人長大了嘴巴。


  差點尖叫出聲，「什麼意思？！是太太不想要嗎？！」


  為什麼啊？！

  一萬聲咆哮在彼此的眼神中出沒，對著其中的利益糾葛，大家還真是猜不透。


  難不成……容清清不知道這孩子代表著什麼嗎？


  如果言宸不和其他女人搞上，那麼她生的無論男女，都是言家的獨苗兒，以後整個言氏，那麼大的產業都是那個孩子的！


  這、這這這說不要就不要了？


  靈町在一旁聽了一會兒，看幾人都呆在了那裡不動，皺著眉頭走了過去，說道：「都呆在這裡做什麼？沒活幹了？」


  她說話的時候冷冰冰的，平常用的懲罰又重，這底層的工作人員不少都不想和她車上關係，故她一來，也都紛紛轉了個身，散開了去。


  這閑話也就跟沒出現過一樣。


  但是靈町卻皺了皺眉。


  她們說的她自然聽到了，其實她也覺得好奇，只是……容清清這樣做，也應該有她的道理。


  …


  兩人三天沒有說話了。


  就是在餐桌上，也都自己吃自己的，言宸這回像是真氣著了，也不主動來找容清清和好。


  晚上睡覺的時候就背對著她，冷冰冰的也不開口。


  說起冷戰，容清清倒是更能忍，她也不讓著，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誰先服軟了，可能就關乎到這個孩子的去留，她倒也沒有自己去打了孩子，只是這樣的態度對著言宸，似乎是在等他先屈服。


  兩個人的吵架，她倒是沒有吵輸過。


  每次都是言宸忍不住先過來討好，就算是真的氣的不行，只要她稍微給個台階下，通常也都接著了，不太會為難容清清。只是吵架的滋味也確實不好受。


  容清清有時候半夜醒來，夢到自己的孩子流掉了，言宸在一旁用一種非常失望的眼神看著她。


  他雖然不怪她，但是卻好像是看著一件即將要捨去的物件，再沒有半分眷戀。


  一醒來，容清清發現自己哭了，眼淚順著臉頰的位置滑下，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她竟然害怕言宸離開自己。


  被這個想法嚇了一跳。


  半晌沒能回過神來。


  只是抽了抽鼻子，無聲的哭泣到了最後，也忍不住發出了一些細碎的響動。


  言宸沒有睡熟。


  只有一點聲音就醒過來了，回頭一看，女人的樣子似乎是有點奇怪，猶豫了片刻，伸手將人轉了過來，容清清沒有防備，被人握著肩膀翻了過去，瞪大的眼睛還掛著淚珠，一對上她的視線，也跟著嚇了一跳，半晌沒有眨眼，睫毛帶著一點點濕意，好不可憐。


  倒像是他欺負了她。


  言宸嘆了口氣，容清清一瞬間以為是自己的夢要變成現實了，屏著呼吸不太敢說話，然而沒想到這人看了一會兒自己，隨後捏起了睡衣的一角，皺著眉頭給她擦了擦眼淚。


  「別哭了。」


  暗黑的夜色里，落地窗外落下一絲月光，溫柔地照在人的臉上，男人的眉眼都是熟悉的樣子，他分明是在生氣，卻還是會心疼她。


  容清清覺得自己，或許是真的過分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