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歡迎回來，老婆
今天她又聽見了那個熟悉聲音。
景，是你嗎？
她不知道自己在哪兒，她不能動，也不能睜開眼睛，彷彿被一種無形的束縛捆綁著。但是在她的意識里，她想要醒過來。當無邊的黑暗再次襲來的時候，這一次她沒有隨著黑暗沉迷過去，她掙扎著，與那無邊無盡的黑暗做著抵抗。
她多麼想抓住那個低沉的聲音，但是整個身體卻彷彿漂浮在無盡的黑暗中任她多麼努力都不能睜開眼睛。景！她努力呼喊，就像那天在那個晦暗的就倉庫里，雖然心底充滿了驚懼與恐慌，雖然在心底無數次的呼喚那個如神祗般存在的男人，但是她只能將一切壓在心底，表面上做出無比鎮定的面容。
寶寶。是的，她有了寶寶，屬於她和端木景的孩子，可是她還沒有來得及告訴他。她現在在哪兒？而他又在哪兒？不對，他來了，是的他來救她和寶寶了，他來了。徐海傑死了，孫妮妮手中有匕首，指著她的脖子。她第一次從那個高傲的男人眼中看到心疼與恐懼。後來呢……她記得孫妮妮摔倒了，而她也摔倒了……然後…醢…
顧曉寒忽然感到頭痛欲裂，她緊閉著眼睛，呼吸逐漸變得急促。端木景，端木景，你在哪裡？寶寶還好嗎？
嘀嘀嘀嘀！
心電監護儀刺耳的蜂鳴聲驚動了正在外間，聽業務部長進行季度彙報的端木景緹。
嘩啦！
他猛地站起身，迅速而猛烈的動作將桌椅碰撞出一陣刺耳的聲響。端木景衝進裡間，發現心電監護儀上的心律上升到了每分鐘133次，呼吸每分鐘26次，血壓123/84毫米汞柱，較之前的95/63毫米汞柱上升了不少。
「叫醫生！」端木景迅速吩咐林旭。
病床上的顧曉寒依然平卧著，沒有一絲變化。但是心電監護儀上的數值是不會騙人的，他不知道顧曉寒的體內到底發生了什麼變化，導致她的生命體征突然出現這麼劇烈的起伏。端木景蹲在顧曉寒身邊，大手緊緊握著女人的小手，微涼的小手絲毫沒有降低他的焦慮與緊張，他的呼吸變得急促，胸口劇烈起伏，心跳加快，一股複雜的情緒瞬間將他蔓延。他不知道顧曉寒出現這樣的情形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如果不好，他寧願她就這樣一直躺下去，也不願失去她。
在極短的時間裡醫生和護士就趕了過來，緊接著進門的還有顱腦外科的盧主任。他迅速給顧曉寒連接好腦電圖儀。下一刻，劇烈且紛亂的腦電圖圖像就躍然於紙上了。
「這是怎麼回事？」端木景盡量控制自己忐忑不安的情緒。
盧主任仔細看著顧曉寒的腦電圖報告，眼中透露出掩飾不住的驚喜與訝異，他抬頭對端木景說道：「景少，以我的臨床經驗，這是好事。」
「好事？」端木景緊緊的看著盧主任：「你的意思是……」
「顧醫生的這次長時間昏迷，最直接的原因就是大腦受到了劇烈的碰撞而發生腦震動，並沒有腦實質方面的損傷。病人在這麼長的時間裡，腦電波始終都沒有任何變化，就好似大腦在那段時間內處於了休眠狀態一樣，這是一種自我保護，也是一種自我修復的過程。至於，病人什麼時候能醒我們還要等。這個時候最重要的就是身邊親近的人給予她的鼓勵，將她喚醒。」盧主任一邊說，一邊看著顧曉寒不住點頭。
「那麼，她現在會醒嗎？」端木景緊握著雙拳，強行壓住心頭的激動。
「現在顧醫生的腦電圖正在發生劇烈的改變，景少你可以在這個時候呼喚顧醫生，說不定她能醒過來也不一定。」
「真的？」端木景看著面色平靜的顧曉寒再次蹲下身子，他緊握著她的小手：「老婆，你是要醒過來了嗎？你知道嗎？你已經睡了一個多月了。以前我怎麼從來不知道原來你竟然這麼貪睡。小夫在學校可乖了，有阿青陪著你放心。我們的寶寶也很好，他也很乖。我們都等著你醒過來，你還欠我一個婚禮呢，不能這樣一直睡下去。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你站在我面前，就像一個上天賜給我的天使，你那麼美，那麼溫柔，那麼善良。我記得，你當時笑著問我：「能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嗎？」。」端木景停了一下繼續說：「你知道嗎？就是在那個時候，我已經愛上了你。你躺在我身邊的病床上，為我輸血。在我的身體里，我們已經血脈相通。可是你卻對我只是一個醫生對病患的同情，我不甘心，於是想方設法接近你。我做了不少蠢事，連浚和鋒他們都取笑我。呵，我這個融豐景少什麼時候能落下讓人笑話的笑柄？但是，浚他們竟然笑話我。我當時就想，笑就笑，反正能把你娶回家做老婆才是最重要的。
當我得知你出事的時候，你不知道我到底有多麼害怕。說起來又要被人笑話，融豐的景少什麼時候知道怕？但是老婆，我這次是真的害怕了。我怕他們傷害你，我怕我會失去你，我也怕自己當時的不冷靜會連累了你！老婆，你已經讓我被人笑話了兩次了，你說你是不是很淘氣？等你醒過來我一定會罰你的。
老婆，不要再睡了，你知不知道我好想你。只要你醒過來，你要我怎樣都成，我什麼都聽你的！老婆……」
病房裡一片寂靜，所有的人看到這一幕都忍不住紅了眼眶。幾個年輕的小護士更是捂住嘴跑出了病房，生怕自己的哭聲打擾了那個俊美如鑄的男人。
滴…滴…滴…
心電圖監護儀的心律聲再次趨於平靜，盧主任看著同樣趨於平靜的腦電圖波，悄悄的嘆了口氣：唉！
人員散去，病房裡再次只剩下了端木景和顧曉寒兩個人。端木景坐在病床前，握著女人的手，一下一下的撫摸著那枚碧綠的戒指，心底翻湧而出的濃烈情緒生生被壓了下來。
顧曉寒依然睡著，她沒有醒過來。
華燈初上。
整個病房裡沒有了白日里忙碌，安安靜靜的。
房間里，除了心律的監護聲發出規律的滴滴聲之外，沒有一點聲音。
合上電腦，端木景抬手捏了捏酸脹的眼睛，再次做到顧曉寒的床前。他取過那本《屍語者》，翻開書籤：「小小，這本書只剩下兩章了，你是要把這兩章聽我讀完才理我嗎？其實，只要你願意，以後每天晚上我都願意讀書給你聽。只是，不是這種書。你知道嗎？寶寶還小，我一直覺得這種書不太適合做胎教，還是安徒生童話會好些吧？」
片刻后，病房裡又一次響起了男人低沉溫柔的讀書聲。
「又是那樣熟悉的讀書聲，景是你在給我讀書嗎？」顧曉寒努力想動一動，但是任憑她如何努力，仍然連手指都不能移動。但是，耳邊的聲音卻一點一點的逐漸變得清晰。之前她只能聽到一個男聲在娓娓朗讀，那聲音熟悉極了，但是卻總是一片模糊，每當她剛要接近那個聲音的時候，她就再次陷入無盡的黑暗。
景，是你嗎？
顧曉寒大聲喊叫著，但是現實中的她卻依然安靜的躺在那裡，從來沒有發出過一點聲響。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她明明能聽得見他的聲音，她明明知道他就在那裡，她明明能體會到那個男人的悲傷，但是她卻沒有一點辦法。那種無力的挫敗感讓她幾乎絕望。難道，她就要永遠這樣嗎？不，不能這樣！她要看到他，她要摸到他，她要與他比肩而立，攜手走向未來，她不要這樣！驟然升起的劇痛充斥著她的整個大腦，但是也抵不過心頭絕望掙扎的疼痛。淚水滑落眼角，一顆一顆，沾染到枕頭上。
端木景低著頭，認真朗讀著書上的故事。這樣厚厚的一本書就要讀完了，他自嘲他都快成辦個法醫了。他停了下來，看看後面的章節，還有最後一章。小小，只剩下最後一章了，你到底要怎樣才肯醒過來。嘆了口氣，端木景合上書，抬眼看向顧曉寒。
這一眼之下，端木景的瞳孔驟然緊縮。他迅速扔下書，按下床頭的呼叫器。原本平靜淡然的心跳，隨著顧曉寒眼角的那一滴淚變得劇烈不安。漆黑不見底的眼眸中瞬間捲起狂風大浪。
「老婆！老婆！你能聽見我說話嗎？老婆，我知道你委屈，別哭，別哭……」端木景手忙腳亂的擦拭著顧曉寒眼角不斷流出的淚水，一顆心又著急又帶著隱隱的雀躍與叫囂。他的小小要醒了了嗎？
耳邊的男人焦急的聲音越來越清晰，那裡面充滿了緊張與激動。她好想睜開眼睛看看他，她好想！
「景少，不要停下來，也許顧醫生就要醒過來了。」顱腦外科的盧主任緊密的盯著顧曉寒的腦電波圖說道。
「小小！老婆！你別嚇我！你睜開眼睛看看我，看看我！」晶瑩的淚珠不斷的留下來，但是顧曉寒依然沒有睜開眼睛。
端木景緊緊握著顧曉寒的手，一刻也不敢放鬆。
「老婆，老婆！我是景，是景！」
「你在說什麼？你在說什麼老婆！」端木景看見顧曉寒的嘴唇極輕微的動了動，一時間欣喜若狂。
一屋子的人都目不轉睛的看著顧曉寒，能夠親眼見識到這個醫學奇迹，能夠看著感情至深的兩人再次團圓將是多麼令人感動的事情啊！
終於，顧曉寒的眼睛動了動，緩緩睜開了眼睛。久不接觸光亮，她有著最初的不適應。她眯著眼，又慢慢的眨了眨眼，渙散的眼神逐漸聚攏在面前的俊顏上。她看著他，一瞬不瞬，彷彿就這樣看上一輩子都看不厭似的。是景，她就是知道，他一直待在她的身邊，總是聽到的那個溫柔的聲音就是端木景。淚水再一次滑落，端木景趕緊用紙巾把它蘸干。
「小小？」端木景看著剛剛睜開眼的顧曉寒滿心雀躍，卻又在兩人長久的對望中一顆心逐漸沉落。深沉如蒼茫大海的眸子瞬間變得更加幽深：她為什麼不說話？為什麼這樣看著自己？
瞬間，一個最壞的可能夾雜這極大的恐懼衝進了端木景的大腦，沒有人發現在這一瞬間，他的脊背變得僵直。
難道顧曉寒失意了？
不！不！不會的，他的小小不會就這麼忘了他！
想到這兒，端木景的眼眶頓時酸脹無比，一股熱浪終於不再隱忍跌落下來。他握著顧曉寒的手，低著頭把她放在唇邊，輕輕摩挲。就在他幾乎絕望的時候，忽然一隻小手慢慢爬上他的頭頂。端木景倏地抬起頭，看向顧曉寒。後者極淺的一笑，聲音低如蚊吶般：「景……」
顧曉寒的這一聲景，讓端木景再一次紅了紅了眼眶，原來她沒有忘了他！原來他還是她的景！
「老婆，你終於醒了。」
顧曉寒淺笑，小手撫上男人的面頰：「也不怕浚他們笑話你。」
端木景笑了：「笑就笑吧，反正因為你我不是第一次被他們幾個笑了！」
「景少恭喜你，顧醫生終於醒了。」盧主任由衷的說：「不過現在顧醫生剛醒，身體還很虛弱，還是要以休息為主，情緒不要太激動。」
「主任說的對，老婆要不要吃點東西，或者再睡一會兒。」端木景看著顧曉寒溫柔至極。
「我不敢睡。我怕……」顧曉寒看著端木景的眼睛，一字一頓：「我怕閉上眼睛就見不到你了。」
「傻女人！不用怕，我就在你身邊，一步也不離開，到起床的時間我會叫醒你。」端木景貼著顧曉寒的耳朵，小聲說：「如果你賴床，我一定會揍你屁股。」
顧曉寒笑了，這個男人還是那麼霸道啊！
「景，見到你真好。」
「歡迎回來，老婆。」
也許對絕大多數的人來說，這一天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夜晚。但是對於端木景來說，卻足以讓他感動到喜極而泣，彷彿是他生命的第二次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