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倖存者
「我說過,你是我來這個世界的意義。」弗洛卡淡淡地介面,似乎沒有發現她的異樣,「我會儘力保護你,只要你不是太拖我的後腿。」
安昔沉默了一會,反問道,「但如果我不是呢?」
「不會。」弗洛卡的語氣斬釘截鐵。
可他越是篤定,安昔心裡就越是不安。她不知道弗洛卡為什麼會這麼偏執地認為自己是個關鍵,索性沒有再接話,跟著車隊沉默前進。
眼前的景色漸漸熟悉,幾日前自己獨自探索秦川鎮的記憶慢慢復甦。他們前進的道路和她當時慌不擇路逃跑的路線部分重合——她記得這家飯店,裡面有不少倖存者!
「安昔!」
隊友們並不明白她為什麼突然衝到了隊伍的最前方,站在了那座廢墟飯店的門前。
安昔看著那扇比記憶中更破爛了些的門,略有些緊張地咽了咽口水,卻發現門虛掩著,敞開了一條縫。縫隙里黑黝黝的,什麼都看不清。
那些人已經逃走了嗎?
她握上門把手,遲疑著推開了門。
全副武裝的雷婷率先跟上了她,緊皺著眉頭板著臉,顯然對她打亂隊形的行為相當不滿,「你發現什麼了,為什麼突然脫離隊伍?」
安昔僵硬著沒有說話,嘴徒然地打開著,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
「說話啊!啞巴了?」雷婷忿然又踏前一步,但迎面而來的惡臭令她本能地捂住口鼻,「嘔——」
弗洛卡跟了上來,門裡的光景讓他也抿緊了嘴。
那是怎樣凄慘的一幅景象。殘垣里分散著屍體的各個部位,血染紅了地面,肉塊被啃咬得七零八落,泛著*的灰白色。隨地拋棄的大多是頭顱,後腦被挖空腦部被吸食,只剩下臨死時掙扎扭曲的面容,而且!還都是孩子和女性……就如同安昔幾日前看見的一樣。
沒有人知道,短短几日,這裡為什麼會變成煉獄般的模樣。但所有人都想象得到,這裡曾經發生過什麼。
安昔瞪大著眼睛,彷彿要將整個畫面都巨細無遺地烙進腦海里。
「走吧,別看了。」
弗洛卡捂住她的眼睛,但安昔的眼睛沒有就此閉上,他能感覺到眼睫毛刮著掌心的微癢感覺。
雷婷撐著門框邊,竭力壓下反胃的感覺,「這就是末世,你又不是不知道。快走吧,萬一有喪屍沒走,當心下一個變成這樣的就是你!」
安昔沉默地轉過身,走回了隊伍。
雷婷立刻指揮車隊繼續前進。
「有些事情,我們既然做不到,那就不必用它來苛責自己。」弗洛卡跟回了安昔身邊,低沉地說。
但就算是陌生人,上一面還是活生生的,這一面就變成這副凄涼的死狀……這讓她如何接受?
安昔握住胸前的吊墜,「不!」
她抬頭看向弗洛卡,眼裡沒有淚水,反而燃燒著熊熊的火焰,「我有能做的!」
弗洛卡一愣,繼而抓住想衝上房車的她,「你想做什麼?冷靜一點!」
「我很冷靜!我知道我該做些什麼!」安昔朝他大聲地說道,「放開我,弗洛卡!」
沒有人比她更懂得手裡這些資料的價值,如果有了它們,現在的對喪屍研究工作不會再從一張白紙開始,任何一個有條件的科研團隊都能著手開始研製抗病毒劑。無論是多小的進步都已經刻不容緩,這可是末世,他們沒有時間了。
她不該帶走它們,如果這在蕭紅纓手裡,她擁有的技術條件絕對能救所有人!她怎麼可以這麼自私,將全人類的希望偷偷地藏起來。
「我要還給她!」安昔緊緊抓著弗洛卡的手臂,神情激動,「她要殺我就殺吧!」
「冷靜點,安昔!」弗洛卡怒斥她。
兩人的爭執引起了周圍隊友的注意,但還沒等他們圍攏過來,一聲尖銳的呼救聲打斷了他們的腳步。
「救命啊,救救我!」
小路里跌跌撞撞衝出了一個年輕女孩,她狼狽地摔倒又爬起,朝著車隊逃跑。而跟在她身後的是一群喪屍,大約有五頭,足以嚇壞一個單身流亡的女孩子。
「弗洛卡!」雷婷當機立斷,架著槍沖了上去。
弗洛卡立即拔出腰間的光能槍,毫不猶豫地朝著喪屍的腦袋射擊,幾乎槍槍命中眉心。
安昔看準時機,幾步跨上了房車,直衝放著電腦的駕駛室。
「喲,小安妹子,下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啊?」
正在悠閑開車的胖子雖然及時踩了腳急剎車,但還是一頭霧水,想逮著安昔問問,卻見她上來就坐在了電腦前,一通操作。
「哎哎,你別砸我鍵盤啊!這地方昨天就沒信號了,你上什麼網啊!」胖子急了。
「沒有網?」安昔的手一頓。
「是啊!這已經是座死城了,信號斷了很正常嘛!」胖子心疼地奪過她手裡的滑鼠,「別給摁壞了,這年頭我上哪裡去找替換的。」
安昔彷彿被人抽走了全身的力氣。
腳步聲急傳來,消滅了那些喪屍的弗洛卡追上了房車,看到的正是安昔黯然胖子跳腳的一幕。
「我什麼都沒做。」安昔捂住臉,蜷縮在椅子里,「你讓我靜靜。」
胖子的目光在兩人間來回掃視。
「哎呀,年輕人性子急,吵吵架什麼的很正常,別傷了和氣就好。」他轉了轉眼睛,牽著弗洛卡往車下走,「消消氣,消消氣,有什麼事情和范哥說,哥幫你們開解開解。」
到底還是個油滑的胖子。
安昔放下手,電腦屏幕上蕭紅纓的笑臉正對著她,笑得那樣嘲諷,「可惡……」
她將頭埋在了膝蓋間。
調整好情緒已經是半個小時后的事情,胖子重新發動了房車,安昔走出駕駛室,才發現所有人都回到了放車上。除了魏琰,他一個人開著越野車在前方開道,但自有無線電可以旁聽。
眾人圍繞著那個陌生女孩坐著,正在詢問她的來歷。
趙凌凌,女,二十五歲,實習會計。末世前正巧和男朋友來秦川鎮旅遊,因為在郊外露營僥倖逃過天劫,回到城鎮勉強躲藏了一個月,食水將盡。
「那你男朋友呢?」聽完她的敘述,二哥提出了最顯而易見的疑問。
「我正在找他!」提起這個話題,面容清秀的女孩眼裡蓄滿了淚水,「兩天前,我早上睡醒,他突然就不見了。所有的食物和補給都留在我身邊……他一定是覺得這些東西不夠救兩個人,所以偷偷地走了。」
趙凌凌捂住臉,哭得傷心至極。
二哥熟練地攬過她的肩膀,輕拍著她的後背安慰。
但圍坐在她身邊的眾人面面相覷,陷入迷之沉默。彼此以眼神交流,與其說是同情更不如說是尷尬。安昔張了張嘴,用平鋪直敘的語氣過渡道,「呃,真是一段感人肺腑的故事。」
身後傳來弗洛卡的悶笑聲。
安昔瞟了他一眼,頂著尷尬繼續問道,「後來呢?」
把手無寸鐵兼縛雞之力的女朋友獨自留在隨時有喪屍晃悠的地方,補給全留了又怎樣,還不是慢性死亡?倒不如兩個人一起再努力努力,就算死了,還能在黃泉路上做個伴。
但作為當事人的趙凌凌顯然不是這麼想的,她擦去了眼角的淚水,故作堅強地說道,「我等了兩天,陳黎還是沒有回來。但我不能讓他去送死,就出來找他……才走沒多遠就遇見了喪屍,幸好遇見了你們!」
兩天,先不說她存了死志的男朋友能走多遠,在沒有水糧和武器的情況下,他是不是還活著都是個問題啊。
安昔將這個顯而易見的答案咽了回去,畢竟人姑娘也就靠著這個念頭在死撐了。
「求求你們,能不能幫我一起找他?」趙凌凌突然懇切地說道,「我知道你們都是好心人!只要能找到他,我什麼都願意做!」
這——眾人的目光一致轉向了雷婷。
趙凌凌發覺了雷婷的領導地位,索性在她面前跪了下來,「求求你了,雷姐!我只想找到他!」
雷婷神色微變,但分辨不出是哪種情緒。二哥附耳過去,兩人似乎爭論了幾句,然後達成了統一意見。
「你可以跟著我們車隊走,但是有兩個條件。」雷婷鄭重地說,而二哥在她身後朝趙凌凌眨了眨右眼,「一,車隊行進的方向不變,找人只是順便的;二,在車隊期間不可以擅自離隊,要聽從指揮,免得引來喪屍。」
趙凌凌如搗蒜一般點著頭,雷姐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一些。
「這些日子的飲食你可以跟著車隊,把你的背包給我們吧。」二哥笑著拉起她,順手取過她身後的背包。趙凌凌感激地笑著,絲毫沒有危機意識。
安昔別開頭,努力不去想交出所有的她隨時可能被趕出車隊,自生自滅。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