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扭曲的歷史

  李聖傑反手一拳擊在偷襲的成羽臉上,但他並沒有痛覺,所以迅速抽身離開,再次隱入喪屍群中。


  鮮紅的血色噴涌滴落,李聖傑栽倒地面。安昔跟著跪了下去,顫抖著雙手將他翻過身,但傷口的血汩汩得往外冒,怎麼也止不住。


  「安昔……」


  滴答是淚落在他臉上的聲音,李聖傑竟是笑了,伸出手輕撫上她的臉,「你沒事就好。」


  「他的動作那麼快,你怎麼可能來得及!」安昔抹了把淚強顏歡笑,明知徒勞,還是將止血藥粉灑在他胸口的傷口上,並且用力摁住,「你不要害怕,我一定能救你的。」


  周圍的戰火還在繼續,然而已與處於中心的他們沒有關係。


  「呵,呵呵……」李聖傑笑出了聲,血流得更快了,他打了一個寒噤。他確實沒有那麼快的動作,除非從一開始就留意著安昔身邊的動靜。


  「不好意思。路上遇到個美少女搭話,忍不住和她聊了兩句。」


  即將離開基地的時候,原本該準點抵達集合地點的他在半路上被一名陌生的少女攔住了。黑色長發的年輕女孩,和安昔差不多高,歪帶著帽子,一雙漆黑的眼睛似乎能看透人心。


  「在你們的目的地,你們會失散,會被喪屍包圍。安昔命定將死,只有你能救她……你會怎麼選擇?」


  當時的他一笑而過並未當真,直到他們真的在醫院失散,他開始擔心安昔的安危。那名少女到底是什麼人,竟然可以預知到這一切?!


  自安昔出現在混戰中起,他的注意力就沒從她的身上移開過。


  「幸好……我趕上了。」


  安昔將李聖傑抱在懷裡,他的眼神在逐漸渙散,體溫也越來越低,「我是你的護衛,肯定,是救你啊。那個少女,莉……給選擇,為了我的天使。」


  他已經沒有殘力再去表達完整的句子,深吸一口氣,示意安昔靠近他。


  「那個時候,對不起。我真的……」


  愛你,但我只能這麼選擇。


  李聖傑的身體痙攣了一下,剩下的半句話已難以聽清,但安昔知道他說的是什麼。他恣意一生沒有遺憾,唯一的心結就是在火種0378被轟炸的那一天。


  安昔唯一一次向他主動伸出手,但重情重義的他卻不得不選擇雷婷。


  他是想握住那隻手的。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我不怪你,我真的不怪你。」安昔剎那淚如泉湧,「我現在很好,你也可以過得很好,我們還可以做朋友。阿傑,活下來!活下來!」


  李聖傑極緩地眨了一下眼,將她的模樣烙刻在心底,「對不起……」


  手上的重量突得一沉,安昔伏在他的屍體上泣不成聲。


  「啊——」她哭得那麼凄涼,但抵不過周圍交火聲,抵不過那些喪屍嚎叫的聲音。


  只來得及趕到近處的黑衣人重新隱入黑暗,既鬆了口氣卻又眼神驚疑,在他的記憶里,李聖傑可是平安活了下去的。


  「我要殺了你!!!」


  安昔憤怒地撿起槍重新起身,被沈希緊緊地抱住,不甘地朝著喪屍群里的成羽大吼。


  成羽漠然地看著她,甚至不懂她為何悲傷。生和死,對於他這個活死人來說已經沒有了意義。他琢磨著要不要再對安昔動手,只是所有人好像都在保護著她,尤其是那個攻勢凌厲的男人。


  但是主人下的是絕殺令,這裡每一個人都不能活。


  他做出了決定,調動著手邊的喪屍,讓它們撲向弗洛卡,然後再次沖向看起來毫無抵抗能力的安昔和沈希。


  安昔看不清他的動作,但從喪屍的動作預測到了他的行動,她臉上的憤怒突然間化成了一面漠然,唯有漆黑的火焰在她的眼底灼燒著,一把推開了身邊的沈希。


  成羽才貼到她身邊,幾乎就在同時,安昔將紫外線燈轉向了自己,功率調到了最大。


  驕傲的人不是死於敵手,而是死在自己手裡。


  成羽抵抗力再高,還是被紫外線迫使停下了動作。安昔忍著全身的皮膚彷彿都在沸騰的痛感,將槍貼著他的身體,兩槍肩膀,兩槍膝蓋,她知道這殺不死他他也不會感到疼痛,但這只是為了不讓他逃走。


  「你永遠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


  安昔漠然看著他,居高臨下,一腳踩著他的心臟,掏出腰間的匕首,將他的四肢割了下來。她當著他的面,剖開他的心腹,才發現他的體腔內部早已腐爛,依舊還是一具屍體。


  「沈希,把我的包拿過來。」


  沈希戰慄著執行著她的吩咐,眼前的這個安昔讓她敬畏得不敢產生絲毫抵抗。


  她當著他的面割下自己需要的樣本,看著他的細胞瘋狂增值,妄圖修復被她破壞的部分。可它越想復原,她的匕首就下得越凌厲,很快就濺了一地的鮮血。


  成羽盯著她的動作,目光終於產生了變化。


  他沒有痛覺,但他有思想。他沒有感情,但他知道忠誠,也就知道恐懼,並非情感層面的恐懼,而是一種本能的如靈魂深處被支配一般的恐懼。


  「最後,我還有一個問題問你。」


  安昔將匕首貼上他的頸部,渾然不覺自己全身的皮膚都已經發紅,全身血液似乎都已經在過量的紫外線照射下沸騰起來。淚水從眼眶滑落,但已分不清是因為過敏還是她的悲傷。


  「你為什麼會擁有意識?」


  成羽疑惑地看著她,「我,意識?」


  安昔因為暈眩踉蹌了一下,但用手臂撐住了自己,「你為什麼會和那些喪屍不一樣!這個火種是你帶著那些喪屍毀滅的嗎?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因為,主人……」


  成羽的話沒說完,頸部卻被人從後生生切斷,整個頭飛落在地面,滾出兩米遠。


  還沒得到自己想要答案的安昔憤怒地抬起頭,然而那個當機立斷殺了成羽,踢歪紫外線燈的人是弗洛卡,他將她從地上一把拽了起來,滿臉痛惜朝她大喊,「你想死嗎?那他的死還有什麼價值?」


  她看不見自己現在的樣子有多可怖。


  「我……」安昔看著他,又看看地上頭首分離徹底死去的成羽,不敢去看背後的那具的屍體,「我不想任何一個人死。」


  命運的規則是等價交換,既然她不死,那一定要有一個人替她去死。


  安昔抱住弗洛卡,再次號啕大哭。


  到底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樹倒猢猻散,成羽已死,火種0066里的喪屍或死於弗洛卡等人的火力下,或逃出這片臨時聚集地。成羽口中的「主人」是誰,他們沒有找到一點線索,經過商議還是先按照原計劃時間返回。


  然而等了一夜一天,基地方面竟然沒有派來小隊支援,而且拒絕了他們的通信請求。


  營地里,昨日轉化為six戰到力竭倒下的白泱還在補覺,沙切爾和沈希在燒水,決策的重擔落在了弗洛卡身上。參與戰鬥的基本上都是傷員,幸好營地里多了個邱其風可以幫忙分擔雜務。


  安昔坐在車廂里,守著那具被收在睡袋裡的屍體。


  有人將車門打開了一條縫。


  「你沒事就好。」熟悉的聲音,然而那低沉的音調提醒著她那不是現在的弗洛卡,而是三十年後的弗洛卡,「但還沒到你可以放鬆的時候。」


  安昔沒有說話,保持著沉默。


  「歷史改變了,安昔,我也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無論如何我還是會保護你……」


  「李聖傑的人生,原本應該是什麼樣子的?」


  安昔打斷了他的話,整張臉藏在了陰影里,讓人猜不透她的心情。


  黑衣弗洛卡也難得沉默了一會,「你的死對他打擊也很大,他平安回了基地,參加了戰爭。他一直戰鬥在第一線,他常說你是他的天使會保佑他,但在我能明白他的心情,他只是想戰死。」


  「但直到戰爭結束,他都沒死,只是斷了一條手臂。之後和照顧他的一位護士結婚了,我們斷了聯繫。最後一次聽人說起,他好像有了一個女兒。」


  「這樣啊。」安昔輕輕撫摸著睡袋錶面,「這就是他被奪走的人生。」


  「但他是心甘情願的,如果你不接受,那反而是浪費了他的犧牲。」黑衣弗洛卡沉聲勸道,「安昔……」


  「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你不必多說。」


  安昔打斷他的話,仰頭背靠在車廂壁上,「我只是在想,如果歷史因蝴蝶效應而扭曲,那末世的人類還會不會獲救?是不是會因為我一個人而讓世界滅亡。」


  明明她是想要拯救這個世界的啊。


  黑衣弗洛卡沉默了,良久之後緩緩開口,「我才不管這個世界會怎樣,我只想要你活著。」


  「你還真是越來越任性了,弗洛卡。」


  安昔低下頭竟是笑了,心間很暖卻也很心酸,命運啊未來啊,原本就不是她能想明白的東西。她能做的她一直很清楚,也只能沿著這條路走下去。


  「隨便你吧。」她落在睡袋上的手握成了拳,「只是我一定會為了我的理想奮戰到最後一刻,無論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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