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換了畫風
第七十九章 換了畫風
針對馥汀蘭的態度,我在心中仔細的過了幾遭。實則在我的人生裏,一直因為她的冷淡而十分惴惴,我小時候是見過白良與母親撒嬌的樣子,每次見得心裏總是空蕩蕩的。
陳思源說的不錯,我是太脆弱不堪了,很愛較真兒,卻也是被大家嬌慣的,對一切豪無縛雞之力。我生氣的是,在應該被人捧在手心裏嗬護的年紀,馥汀蘭從來沒有抱過我,雖不曾受過什麽苦,表麵看著樂悠悠的逍遙度日,但我也不願沒有思想,逍遙度日著浪費人生。身邊的人無論為我做了什麽,都無法替代她,沒有經曆過的人自然是理解不了我心裏的苦。
那些年,從記事兒開始,我就當著馥汀蘭的麵流過一次淚,這次是第二次,一閉眼,麵前一派迷茫,我如何的翻覆也還是琢磨不明白我的心思該何去何從,終究控製不住自己那些成長中的變化,開始從絕對的順從突然叛逆起來,並腦補出一些畫麵,我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
從那一日開始,我整個人換了畫風。
陳思源帶我剪發的地方是花城的市中心,距離我們家住的地方大概一個半小時的車程,他掐算的時間剛好,我們一早出門,這個時間剛好餓了。
後的時間陳思源與我坐在一家日式料理裏。我一手托腮,另一手正拿著一根筷子隨意的在手裏擺弄著,桌前的一本厚厚的食譜,花花綠綠的,我隨意的翻看著,學著陳思源的樣子。
後來我曾細細想過我那時候的變化從何而來,在我眼中,他和馥汀蘭其實是一種人,唯一不同的是他可以溫暖到骨,也可以冰到刺骨,對待不熟悉的人更是三分冰冷四分分疏離,還有三分看不懂的深邃,是非常酷的,我顯然沒有學到精髓,卻照貓畫虎染上了一抹邪氣叢生的不羈,一張稚嫩的娃娃臉顯得格外跳脫。
這三年裏我經常被陳思源帶出來,已經習慣了外麵的吃吃喝喝,但是還第一次吃這種東西。他怕我吃不慣還特意買了些別的,我麵前的盤子裏,格格不入的放著一顆漢堡。
我無法像馥汀蘭那般安靜的坐在一處,身姿拿捏有度,優雅從容,即便小時候乖了幾年,也是因為還趴在井底,連有井口那是個什麽地方都不知道。而在我如今這般年齡,稍微有一件事點燃了我內心的火,自然是要想方設法跳出那個狹窄的井口的。或許躲避馥汀蘭隻是個借口,當時的我隻是更想要走出去看看。
“哥,你說為什麽咱們家總是住在這麽偏僻的地方呢?前幾天我登陸了互聯網,看到了很多圖片,也不知道都是哪兒,會那麽奇特。”我本想說美,可是想想後換了一個詞,外麵若說多美卻也不是,與我們現在的環境比較,大多可能還比不上此處,我翻來覆去尋個奇特的詞匯去形容,大致看著就屬新鮮的層麵,這也是我唯一能覺得更貼切的。
陳思源被我懶洋洋而又糾結的樣子逗笑了,他在小碟子裏給我調製著汁料,並沒有打算回我。於是我便又試探得問著,“如果有天我不在你身邊了,會不會想我?”我的指尖撥弄著紙頁,看著對麵那張精致的臉,故作輕鬆的露出頑劣的表情。
空氣有點滯澀,這樣的畫麵安靜了十幾秒的時間,他稍微歪歪頭看向我,那金框眼鏡後的黑眸,無聲的詢問著我,而後低沉著聲線說:“我們奶糖也學會話裏有話了,說吧,你想問什麽!”
我低著頭素手擺弄著一折紙巾,突然也有點認真的抬起眼,“我眼看就要高三了,最近在學校裏老師也經常談起人生和未來報考專業的事。”
陳思源對我來說是個如父如兄的人,說實話,我此時雖與馥汀蘭較著一股勁兒,但對於未來心中是完全沒數的,真的很想聽聽他給我的意見。
然而我不清楚,這麽簡單的問題對於陳思源如同砸中了他的死穴,他的立場給不了我任何意見。馥汀蘭對於他是特殊的存在,而他對我的一切好,都是源於馥汀蘭。我如今想要撥開表象,去看他的內心,想要他真正給我建議,無論是推走了我,還是留下了我,他都沒有任何可能說真話的身份。
猝不及防的,他的臉色變得很沉,將筷子放在了餐碟上,發出的清脆聲響讓我不禁打了個機靈。
陳思源看向窗外,臉色清白好一會兒,眼裏有清冷和疏離的光芒,很快,他收回視線,看向我,似笑非笑瞟了我一眼,一雙深邃的眼睛有點微微泛紅,“現在還差不多有一年可以選擇,在你這個年齡,我也是在不斷變化的,很多事到時自然就會知道答案的。”
我此時的境遇,讓他漠然想起了很久以前,一百年前,他也曾滿心歡喜的期盼,也曾私下揣測的叛逆,到後來的萬般無奈卻生生成了執念,可如今如何走向了兩敗俱傷的境遇,他也不清楚。
想到這裏,他整個人冷得一陣一陣得哆嗦,徒有其表的年輕外表,隻是為了將那情意了卻得滿滿當當,一心一意的認定所愛之人,卻也不得不在中途始亂終棄,為求得一生所想,他鋌而走險,兜兜轉轉,他竟不知不覺將自己逼到了無路可退的地步,真是傻得很。
本以為一切盡在掌控之中,早就四平八穩,再生不出一絲波瀾,細細賞來,真若說起“離別”二字,他竟也暗自惆悵百結。百年以來,無論作為沈安之,還是陳思源,他終究都是那顆孤獨的靈魂,被執念蒙了心,除了馥汀蘭是他的念想,幾乎孤家寡人,即便有深不可測的預知勢力支持,那些也不是家人。他在不知不覺中早將我看作是家人了,倘若心能夠攤開來看清楚,竟是活了一世紀,生生沒有我年少輕狂般的瀟灑自在。
人生真是萬般無可奈何!一生追求得不到的東西,正占有的,卻並不自知。
陳思源心中滋味難辨,竟也像父親或兄長般擔心著我一陣子。他突然意識到,此時再拉著我回到過去,一切都已經太晚了,顯見得我已經慢慢長大,閱了新環境,他無需再擔心我不敢接觸人,也無需再擔心我適應不下新的環境,他勉強的翹起嘴角,突然慈父般揉了揉我的頭發,柔聲道,“奶糖,能幫到你的,我都會幫你,大膽的去過你的人生吧,開心就好。”
也許是馥汀蘭關了我太久了,也許是因為陳思源帶我脫離了井底之蛙的眼界,誠然我從未去過外麵,雖沒有想象力預知什麽,卻真的有萬種渴望,有了陳思源的鼓勵,我心中暗自滿是歡喜,也很是感激。
我吞了口果汁,眼睛忽地一亮,“哥,你去的地方多,給我講講唄,你最喜歡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