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我與馥汀蘭的分別
第八十五章 我與馥汀蘭的分別
須知接下來時日過的很快,這一年,待又一個春起春落,我如願考上了大學,就要走了。
我歡歡喜喜本以為這是挫挫馥汀蘭銳氣的好機會,但諸位知曉她的個性,與我最大的障礙,尋得的便又是一次巴巴的失望了。
我記憶深刻著,她還是那一副淡定的好皮相。那天,一身素衣,就端端正正坐在院落裏,正靠近窗外的景色,琉璃的光影映在她的額上,撫過麵色平靜,一派莊嚴,看不出任何情緒,手裏悠悠地捏著龍紋扳指,一切與生下我後無甚差別,那時候的我還並未開始注意到自己母親與其他人有何不同,還深深的沉浸在對她不夠愛我的怨念中。
我偷偷的瞥向她,躊躇在庭院的門前,等啊等啊的等。
雖然我不敢肯定什麽,卻一直在等著她一個擁抱,哪怕一句不舍。想象著她從院線門裏飛快地跑出來,不過幸而她一如既往的冷漠,是以那時候我一如反顧的轉身離去,冷著一張無奈的臉,繼而用最快的速度上了車,並關緊了車門。
她無動於衷的樣子雖傷不了人名,但每一次入目,都是一種折磨人的刑罰,我得承認,當時的心很疼,也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懂得了什麽是心如刀割的離別之痛,痛得幾乎哼了出來。
人生的第十八個年頭,我第一次離開了家,陳思源也不會再陪在我身邊,僅僅給我送到了機場,留下有幾名陳思源的手下遠遠的跟著我,但是對我而言,他們不是家人,我空空孑然一身,竟突然想不清楚了,這一切原本是不是就是自己想要的。
陳思源事無巨細的交了我很多,令我不勝感激。在他將我送到了登機口時,我毫不矜持,一頭紮在了他的懷裏,老老實實趴在陳思源懷裏,那熟悉的手拍了拍我的後背。
我抬起眼,露出最天真、最委屈的表情,險些哭出來前,我推開他,頭也沒回的進了安檢。
在機場的洗手間裏,我失聲痛哭,那一刻十分驚奇,突然沒有了熱血沸騰,也打消了再也不會回來見她的念頭,不過盡管這樣,我片刻後恢複了理智,無論如何也要去遠處瞧瞧。
陳思源回來時,馥汀蘭還在那處,眼睛紅紅的,像一尊石雕,高傲的微微揚著下顎。
陳思源情不自禁的為她感到心疼,他很希望在這個時候,馥汀蘭可以暫時摘掉麵具,然而她已經是一個萬念俱灰的女人,對於任何最多隻會輕輕一瞥,而我是她百年來唯一的色彩,但她也能將我輕易的放出去,陳思源有些看不懂她了。要知道這十八年我一直順風順水,在嗬護中長大,索性就這樣停擺,我的未來,他不信馥汀蘭真的會如此放任。
陳思源小心翼翼走到馥汀蘭身側,唇邊攜了絲作為陳思源以來從未有過的笑意,“馥先生,您可真的想清楚了?”
“她已經成人了,這是她自己的人生。”一縷頭發被風帶到了馥汀蘭麵上,她並沒有用手去捋,而是順其自然的任它飄著。
陳思源略略愣了愣,又道,“您說的事,一定不會錯,想做的事,我也定然陪您走下去,不過對於孩子來說,大概還是希望您去送送她……不怕她就不回來了嗎?”
陳思源這麽說,是因為他這一次也推測失敗了,馥汀蘭絕對是隱藏情緒方麵實力卓越情緒實力的佼佼者,自己盡管如此擔心這個女人,他卻無法做得到時刻的淡定,尤其是二人的時刻。
“自然是怕的。”馥汀蘭多年練就的臨危不亂,片刻間讓所有周遭環境也跟著一起淡了下來, “可是怕不能讓任何人老老實實的按照我的想法。”
陳思源的情緒讓馥汀蘭一句話攔截了,卻又忍不住補了一句,“不怕孩子將來埋怨您嗎?有些事情,可能終究無法彌補的清楚的。”
“ 我所做,無人能懂,最了解我的,我想大概就隻是你,你看那條小路。”馥汀蘭望著窗外的一條小路,來花城時,那裏曾經被好好保護起來,這陣子接續有雨,諸位也都清楚,尤其是這個季節,雨水充盈,而此時那裏比牛踩過還要糟。四周小心堆砌的圍欄顯然已經年久腐爛,有點地方斑斑點點發著黴,而那些掙脫圍欄的植物看上去卻更茂盛了。
馥汀蘭這會兒反倒是起身走到了院子裏,她深深的望著我走出去的方向,“你知道手無寸鐵,如何贏嗎?”馥汀蘭回身瞥了陳思源一眼。
對於這樣沒頭沒腦的話,也許這個世界上隻有陳思源懂得馥汀蘭的用意,他不假思索說道,“奪對方的!”
房中靜默片刻,他雙手握得泛白。
這二人從出生開始便牽扯在了一起,不管陳思源是在趟馥汀蘭的渾水,還是對於家族對於馥汀蘭傷害的彌補,亦或是由於執念於馥汀蘭而奮不顧身,均亂了天數,而從某種角度講,他終究是個自私的人。他最曉得如何在馥汀蘭那端小心翼翼的獲取一派祥和,對他而言,有朝一日他也定會將那些糾纏理順清楚,在解決了井家後,他會將欠馥汀蘭連本帶利還個清楚,可他也吃不準,馥汀蘭究竟能不能還有耐心等到那天。
“奪是扶國一向的作風,而我會選擇無極之路。如若你是我,會替她決定的是什麽?”
馥汀蘭當然不願我受到任何傷害,哪怕我會永永遠遠的遠離她,隻要我安好,她都不會有半點猶豫。因為她曉得,縱然她有封天的本事,也無法確保我一生周全。她甚至於在內心有過一個可怕的想法,如果我是她人生的鑰匙,那麽不如盡早離開她,讓這個命中注定的劫難由她自己承受便罷,如若我對於她的情分淡如仇人,也未嚐不可,這便是她愛我的方式。
“馥先生,奶糖是我帶大的,或者奶糖她真的可以成功一些事,她並不是個普通的女孩。”陳思源與我的一些年裏,我從未有過由於年紀小偶爾不懂事的情況,也未有過一絲一毫的矯情,我不喜歡提問,不會憂心忡忡,也不喜歡與除他以外的任何人交流,僅僅對於外界的陌生,也很適應了。因而他做很多事時,並沒有刻意隱瞞著我,他做的很多事情我都看在眼裏,卻也沒看在眼裏。除了見過他夜晚痛苦的注射針劑,陳思源知道,我遠比他所想看到的更多,包括他狠厲的樣子,他處理丘蒼夷,如何擴張著產業,我都是看得清清楚楚。我欣賞他雷霆萬鈞的手段,盡管很多看不太懂,但是他的所有優勢,配得上他所擁有的一切。經年累月地沉積下來,我已烙入陳思源的心中,他將我視作親妹妹或者親女兒一般養著,容不下我有任何一點委屈。雖說兒女都奉著各自父母的命,但今天我的離開,他反而比馥汀蘭這個親娘更無法沉穩,他很想自私的將我留在身邊,當然,一切隻能是馥汀蘭去決定。
“大成也好,不成也罷,我隻想我的芮兒不要像我,她哪怕什麽都不懂,卻也比醒了的好。”馥汀蘭說話的時候,燈火啪的一聲就滅了,十有八九是整個地區的電斷了,山外飄蕩著渾濁的灰雲,將環境烘托得適宜,陳思源反應機智,將馥汀蘭護了起來,數名手下將院落迅速圍住。馥汀蘭卻淡定的將一泡溫熱的茶徐徐倒入道杯,在鼻尖晃動著。
“像我這般,哪算得上是人生。”馥汀蘭自我開解的笑著,陳思源感受到一種巨大的壓力,她那樣堅不可摧的心已到了這個地步,緊接著說:“我會在我的有生之年給她一個快意的人生,竭盡所能,你也會幫我的吧?”
這一刻,陳思源便醒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