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Part.83
孩子的模樣遠比艾米所預料的還要糟糕，平日里受到的訓練並沒有讓她能夠在此刻感到輕鬆一分。孩子的身體，從未離開過家裡，加上訓練的部分以精神力為主，根本無法讓她提高體力和耐力。
孩子的天性是有著用不完的精力和體力，可那僅限於真正的孩子，承載著大人的靈魂，艾米本身就已經負擔很大，在離開伯爵府沒有多久就在馬車上昏昏欲睡了，她的頭靠在維特的肩膀上，讓後者不由得一愣。
人類，是這麼弱小的嗎？
並沒有介意艾米拿他當枕頭這事，他側過頭，通過望著對方的睡臉，仔細的打量著他的創造主。
神器的靈魂來源有很多，有人類英雄死去后延續意志的，有執念太深成為黑暗神器的，當然也有他這種……彙集了人類希望和對於美好未來嚮往的期盼誕生的神器。從本質上來說，他就是人類，不過是被剝離了人類所有不好一面的存在。
這些不好的方面包括了人類的弱小、膽怯、不安……想當然的，他自然不知道人類孩子背負「勇者之名」會帶來的壓力。
勇者成為創造主，維特不知道有沒有先例，不過——注視著張著嘴睡得香甜的小女孩，他彎起嘴角，面容上浮現出一絲極為淺淡的笑容。
被人依靠的感覺其實也不錯，至少……看著這個嬌小的孩子，他是真的這麼想。
吵醒艾米的是一聲巨響！
艾米揉了揉眼睛，一下子驚醒，四處張望：「怎麼回事？地震？」
「不是，是發生了戰爭。」在地面劇烈晃動的瞬間，維特單手將艾米給抱在懷裡，另外一隻手拿著行李就離開了原地。
而就在他剛剛到達此地，停留著馬車的地方傳來了叫囂聲。
「殺啊啊——！」
這小子艾米眼中再也沒有醒后的茫然，清醒的不能再清醒了。
在她掃視了一圈四周，終於獲知了他們的所在地，能夠聽到號角聲，不是因為他們在不遠處，而是他們正在山谷的正上方。她是知道她這次選擇的道路有些偏沒錯，還是驚訝了一下居然正好是戰場附近。
俯視著下面，正上演著殺戮。
見她如此鎮定，維特不由得問道：「您不害怕嗎？」
「什麼？」
「看到殺人。」
艾米眨了眨眼，反問道：「你還記得在伯爵府的時候你對我說了什麼嗎？」
「你說了『什麼都沒發生』，然後我怎麼回答你的？」
維特想了一下，開口道：「等下收拾好……這樣的話？」
說完這話，他帶著一絲不確定和些許遲疑的看向艾米。
艾米輕輕頷首：「差不多這個意思。」
「我見過殺戮，或許是有勇者的力量在作祟吧……」下面的殺戮完全無法讓艾米有所動容，她的神情極為平靜，「我並不懼怕戰場。」
維特低頭看了眼下面的戰場，強者和弱者的區別在這個時候尤為顯眼，這是一場相當明顯的弱肉強食的戰爭。
獲勝者歡呼，失敗者任人宰割，沒有人會同情俘虜，同樣的……也不會有人去在乎失敗者的下場。
「完全一面倒的戰局呢。」
「雙方實力相差太多。」維特看向身旁的創造主，「您準備一直看下去嗎？」
「沒有。」艾米苦笑了下，「很可笑不是嗎，身為勇者……我不知道應該幫哪邊。」
對此，維特保持了沉默。
他是武器，艾米手中的劍，在這種事情上面給不了任何恰當的建議。
「算了，我們走吧。」
維特阻止了艾米：「下面的人估計還沒有走完，現在下去很危險。就算你是勇者，現階段的你……並不被人認同。」
被人否定不是一般的痛苦……不知怎麼的，艾米的腦中忽然閃現了這個想法，也許是曾經那個人憤恨的目光太過清晰，讓她無法將之拋卻在記憶的大海里就此遺忘吧。
「確實呢。」被維特戳痛了傷處，艾米並不生氣，直接在原地坐了下來。「那我們就在這裡等會兒吧，也許——」俯視著下方只剩下燒焦旗幟的戰場，她的目光微微閃爍，「還能夠發現什麼有趣的東西。」
幾個小時以後，確認了沒有人埋伏在下面，維特帶著艾米回到了他們馬車的地方。好在被維特施了結界，它的存在並沒有被人發現，而因為幻境的關係，拖車的馬也沒有察覺到外界的□□，低頭啃著草，十分安靜。
讓人驚訝的是，維特在馬車附近發現了一個棕色頭髮的少年。
「等等！」那個少年見他們路過了身邊，急忙出聲道，「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維特本打算裝作什麼都沒聽到的走過去，他懷裡的艾米忽然出聲：「姑且可以聽一聽，你想我們幫你什麼？」
艾米發了話，維特不好就這麼走回馬車，只能掉轉頭。
他壓低了聲音：「這或許是一個麻煩。」
艾米笑得沒心沒肺，暗道：這的的確確是一個麻煩，還是一個不小的麻煩。
現任勇者凱瑟，不知怎麼的在樹林里迷迷糊糊的睡過去了，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情況下躲過了一劫。艾米猜測，他就算是醒著應該也能夠安然離開。
「我迷路了，能夠捎我一程嗎？」少年靦腆的笑了笑，抓著頭，「本來要和同伴碰頭的，沒有想到走錯了方向。」
回想著如同老狐狸一樣算計人的凱瑟，艾米又看了看眼前特別單純的少年，不由得感慨時間是一把殺豬刀，這麼純粹的少年在十年後居然可以長歪成那個樣子。
不知道艾米在想什麼，維特介面道：「你同伴在什麼地方。」
少年從口袋裡摸出一塊水晶石，看了下，報了一個地名。
聽到這個地名，維特和艾米面面相覷。
……這已經路痴到一個境界了。
輕嘆口氣，維特將艾米給放下，走到少年面前：「你方向完全反了，這已經不是帶你一程的問題了。」
少年一臉錯愕：「咦——是這樣嗎？」
而就在他還在發獃的時候，維特對著艾米使了個眼色，後者微微點頭，兩人趁著某人不備，立刻鑽上了車子，離開了原地。
當凱瑟發現他被人給丟下的時候，有些糾結。
「就算真的相差天南地北，也不用把我一個人仍在這裡啊。」揉了揉一頭亂糟糟的棕色短髮，他鑽出了樹林，迎面而來的就是一股血腥味。「我還以為什麼情況，竟然又是戰爭！」
停在原地思考了一會兒，凱瑟手中凝聚出了一個火球，在走出山谷的時候，將手中準備好的魔法往後一丟。
象徵著失敗者結局的屍骸，盡數淹沒在火海中。
眼中倒映著火焰燃燒的場景，凱瑟神情凝重。
「那個老國王還真能、干啊！這已經是第幾個被他給擊潰的軍隊了？」
距離山谷有一段路程，艾米才問維特：「你好像很討厭那個人？」
維特雙手環胸，瞥了眼晃著腳丫子的艾米。
「他的身上有讓我討厭的氣息。」維特皺眉道，「他這人，並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這麼簡單，很危險。」
艾米靠近維特，在他耳邊道：「那麼維特你是為了我的安全，才沒有和他發生爭執？」
維特訝異了一下：「你怎麼知道的？」
「你也許沒有自覺，那個時候你身上的殺氣可是很濃郁哦，那位的身份擺在那裡，估計也是察覺到了，才沒有追過來。」
按照艾米對於凱瑟的理解，這是一個猜測，這位勇者在某些地方極為脫線，可能真的是呆在了原地沒有反應過來。
維特聽后，沉默了一下。
艾米側過頭，盯著維特的側臉。
如果她沒有預料錯的話，維特現在的內心一定是在抓狂，無論他怎樣掩飾自己，她都有辦法讓他破功。
哼哼，早就知道他本性的她，怎麼可能容忍對方繼續裝下去？
想到這裡，艾米輕咳一聲。
維特看向艾米：「？」
「其實你可以不用這麼自持的，維特。」
艾米沒有發覺，在她說出這種話的時候，身旁的少年背脊一下子僵硬。
「我的直覺告訴我，你並不是現在所表現出來的這種樣子。」
「那麼，您覺得我應該是什麼樣子的？」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動。「您覺得，我在壓抑什麼？」
這一瞬間，他很害怕，害怕艾米將他內心所想給揭露出來，害怕讓她知道他那不堪的想法。
「更加活潑、天然、，還有一些……任性？」艾米豎起了手指，一件一件數落著維特的缺點，完全沒有顧忌對方的想法。
「呃——」艾米所說的確實是一部分事實，也的的確確在說他不好的地方，但是這些都不是他擔心的啊。
維特一副鬆了口氣的樣子，讓艾米極為不解，這種「啊，安全了」的表情是怎麼一回事？她好像並沒有在誇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