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你其實很好
寒風帶來一陣冷意,呐喊與腳步聲越來越近,蘇月梧抬頭看了一下,繼而一把將傅風白拉起來背在身上,迅速起身。
“他們在那裏!”林中的人發現了他們的蹤影,迅速一擁而來,槍聲再一次響起,讓這個夜晚注定變的不平凡。
寒風在奔跑中更顯淩冽,蘇月梧聽不見背後之人的呼吸,事實上這個時候傅風白到底是死是活她也不確定,然而此時她顧不上那麽多,既然來了,人就一定要帶出去。
一路上左躲右閃,身上背個人身形不便隱藏,是以她這個目標也從來沒有在追趕之人的眼前消失過。
“還真是陰魂不散。”她沒好氣的皺了皺眉,望見前方一片平地,料想是林子的盡頭了,她連忙上前去,那裏是一片草地,部分雜草在被碾在地上,看上去是有人踩過,她來不及多想,穿過草地,向前方跑去,腳下的雜草不斷阻擋她的腳步,她憤恨的用力一甩,隻覺那雜草猝爾之間被扯斷。
扯斷雜草之後,她繼續加快了腳步,身後的人忽的微微抬了一下手,蘇月梧頓了頓,心中竟一喜,他沒死。
不過,也快死了吧。
耳邊有細微的聲音,在呼嘯的風中聽的不甚清楚,蘇月梧一邊跑,一邊搖搖頭:“你有話回去再說。”
背上的人似乎不想放棄,依舊在低聲說著什麽,說話的同時,還抬手扯著她的耳朵,拚盡力氣的往左邊拉。
“這個時候你還想著找我報仇?”蘇月梧心中一陣鄙視,這家夥是在對她方才拉扯他的耳朵而耿耿於懷嗎,簡直是用生命在耍小心眼好麽?
她本想回懟過去,然後一回頭的瞬間,但見傅風白蒼白的臉上是鄭重而嚴肅的神色,她略一頓,停下腳步:“你要說什麽?”
“左邊有……炸藥,你剛才……扯斷了導線,隻要我們……一走上去有了重量,立刻……爆炸。”
他說完再次昏迷,蘇月梧聽罷大驚,即刻收回一腳,連忙轉身向右邊飛奔,剛跑了兩步,想了想又停下來,脫下傅風白的外衣,甩到左邊的路口,然後迅速離去。
不出片刻,但聽得“轟隆”一聲巨響,黑暗的夜空瞬間出現炸裂一般的光芒,那些跑在前麵的先頭兵們,在光芒之中化成點點煙花。
“那邊有炸藥不知道啊,人在那邊,都給老子往那邊追!”眼見自己的人命喪於此,胡不歸陡然紅了眼,伸手往右邊一指,嗓音嘶啞,他剛剛損失了一半的兵力。
蘇月梧的腳步踏上了一條吊橋,橋下是湍急的水流,望之深不可測,高聳入雲的陡峰映襯的這吊橋像是懸崖上的救命繩索。
子彈再一次擦著耳廓飛過,狠狠的嵌入吊橋邊的木樁,橋上掀起一陣波瀾,她回過頭,見大隊的人慢慢靠近,為首的胡不歸滿臉通紅,眼裏是止不住的恨意。
“老子本來還想留你們一命好好審問,現在不用了,老子要你們給我的士兵們陪葬。”他嘶吼一聲,奪過槍一陣掃射。
蘇月梧躲閃了幾番,望著對方勢在必得的神情,微微一笑,忽而轉身,背著傅風白迅速踏上吊橋,追兵們鍥而不舍的追了上來,搖晃的吊橋不斷有人掉落,落向何處看不清楚,隻是許久才傳來“噗通”的落水聲,繼而嘩啦啦的水流將尖叫聲全部淹沒。
蘇月梧大步的跨過吊橋,回過頭不由分說的掏出了匕首割斷繩索,那吊橋晃悠了幾下,然後連帶著還在橋上的人一並落入了深不見底的水流中。
“你斷了……我們的後路……”耳邊的人虛弱的道。
“那不是後路,是死路。”
“這裏……是個孤峰……除了吊橋……沒有出口……”
“你若是怪我,我現在就把你丟下去。”蘇月梧不想再與他廢話,不斬斷吊橋,他們現在就沒有活路了,這家夥不懂嗎?
追兵終於不再出現,她也終於可以將背後的人卸下來了,一路奔波,任她再怎麽經過訓練,身手有多麽敏捷,但也還是個女子,她沉沉的坐下,微喘著氣,心裏還有些怒氣,想找機會教訓一下身邊的人。
然而傅風白沒有任何回話,他再一次陷入昏迷了,失血過多,傷口顯著。
蘇月梧怔了一下,沒來由的歎了一口氣,好不容易救出來的人卻還死了,這是一件很沒有成就感的事情,遲疑了半晌,她默默的低了頭,救人的義務已經完成,照顧人的義務,該那個丫頭了吧?
於是她將傅風白搬入一個山洞裏麵,又尋來一些鬆軟的草鋪在他的身下,自己在另一邊躺下,緩緩閉上眼睛。
淅淅瀝瀝的小雨漸漸下了起來,這雨聲不大,蘇月梧卻怎麽也睡不著,她時不時的去試探傅風白的鼻息,許是心魔作祟,總覺得他的氣息一次比一次弱,這樣的情景,讓她又開始猶豫。
那丫頭毫無野外求生的經驗,隻怕出現了見到眼前的情景,也會手忙腳亂吧,蘇月梧暗想,與其兩人都死在這裏,倒不如她送佛送到西。
她又起身,凝神想了一下剛才尋找蒲草的地方,似乎有些有用的東西。
沒過多會兒,弄來了幾株艾葉和黃芪草,竟然還發現了一顆野生的小何首烏,艾葉消毒,嚼碎塗抹傷口,黃芪草和何首烏補血,嚼碎了……灌到傅風白的嘴裏。
如果運氣不算太差的話,傅風白的性命應該無憂了。
隻是寒夜有些涼,他之前又丟掉了傅風白的衣服,眼下對方雖然還沒有醒,但知道瑟瑟發抖的抱著胳膊,蘇月梧本不想理會,徘徊了幾步,思來想去,還是歎了一口氣,脫下了自己的外衣,搭在他的身上。
細雨被寒風吹亂,落入地上激不起漣漪,卻將這世界模糊,蘇月梧瞪大眼睛望著外麵,一動也不動,直到天大概快要亮了,她終於閉上了眼睛。
不知道過了多久,雨停了,傅風白緩緩睜眼,腳上的疼痛已經減輕了好多,他剛要抬手,一低頭,瞥見自己身上的衣服與包紮好的傷口,不由的愣了愣,又看了看眼前抱著膝蓋的人,心中一顫,一股暖流湧現。
“蓁蓁,醒醒!”他緩緩抬手,還未覆上她的肩膀,對方已然抬頭,清冷的眸子對上他的目光。
“蘇月梧。”傅風白一怔。
“你失望了?”對方眉眼一挑。
“你為何……”傅風白隻是不解,醒來的時候,難道不應該是會換蘇蓁蓁出現嗎?
“我沒睡著。”蘇月梧簡單給了一句解釋,言罷,想了想,又補充一句:“你現在還是個不能自理的人,若是那丫頭出現了,你能保證你們倆活著離開這裏嗎?”
傅風白搖搖頭。
“知道就好。”
“不。”傅風白又開口:“我的意思是,你們倆是一體的,無論你們誰出現,我都不應該失望,你們有這樣的自由。”
對方抬眼看著他,冷笑了一聲:“我不信。”
這三個字十分耳熟,傅風白默默的閉了嘴,看了看四周,如此情景看來,這一夜蘇蓁蓁沒有出現過,為自己包紮傷口,蓋上衣服,都是蘇月梧做的。
沉默的瞬間,他忽覺心沒來由的亂跳了幾下,想了想,又掀開身上的衣服,輕輕披在了身邊之人的身上。
披上的那一刻,他很明顯的感受到對方的身形猛然一怔。
“對不起。”傅風白連忙收回了手。
“不要把我當成那丫頭。”蘇月梧肩膀一抖,衣服掉落在地上。
“可我也怕凍壞了她的身體。”傅風白實話實說,重新將衣服撿起來披在她身上,這一次,蘇月梧沒有再躲避。
“而且,我說對不起,是真的要向你道歉,是我誤會你了。”片刻之後,傅風白又道。
“什麽?”
“我這次暗殺計劃,胡不歸全程掌握的一清二楚,我一直以為是你暗暗竊取了我的秘密,向胡不歸通風報信的。”
“當然是我。”蘇月梧頓了一下,不屑的道。
“不是你,你其實很好,不必非要在我麵前裝壞人。”
對方怔了怔,目光微動,看了他片刻,突然失笑:“我本就是壞人,何必偽裝,我若不泄密,胡不歸怎麽知道你的行動?”
“是何人泄密我不知道,但一定不是你。”傅風白淡然搖頭:“你若知道我整個計劃,方才何以不曉得我埋藏的炸藥位置而差點踩上去呢?”
蘇月梧沉寂了半晌,終是無言以對,隻回之輕蔑的笑:“就算這次不是我通風報信的,但我還是要殺你的人,而且,這樣看來,你身邊想對付你的,不隻我一個啊。”
“你若還想殺我,就不會冒死來救我。”傅風白微微一笑,低頭沉思了片刻,繼而抬頭鄭重的道:“你救我,你的主人一定會責罰你,你……不要再為他做事了。”
“我……不是跟你說了嗎,我是不再為胡不歸賣命了,但是提前說清楚,出去以後我就要走了,那丫頭不能留在你身邊。”
傅風白微微側目,眼中有一絲淩厲一閃而過。
你還在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