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毀的還不夠
霎時間血流了一地,大廳的門忽的被打開,她的眼前出現一道光明,但見熟悉的身影,她像是忽然鬆了氣,癱倒在地。
閉上眼睛之前,耳邊傳來輕微的聲音。
“別以為這樣我就會原諒你。”
傅風白與唐少初分別扶著二人,蘇月梧的傷勢嚴重,他們要立刻出去就醫。
那一群保鏢猶自阻攔,唐少初抬起鼻青臉腫的臉,做好了拚死一搏的準備,卻在此時,有人匆匆跑過來:“老板有令,放他們走。”
眾人有些驚愕,費了那麽大勁兒把人弄進來,就這樣又輕易的放了?
“胡司令帶兵來了,老板說不想叨擾客人們。”來人又解釋道。
這一下,眾人更奇怪了,胡司令不是一向與傅風白不和嗎?
不過沒有他們質疑的份兒,他們隻需要聽從命令就好。
傅風白一行人走出了仙樂斯舞宮的大門,在門口焦急等待的陸虹霓但見衣衫淩亂的傅傾心與已經昏迷還在滴血的蘇蓁蓁,撲通一下跪倒在地上。
這個場景被剛剛趕過來的胡不歸正好目睹,他快步下了車,一把拉起了陸虹霓,衝著傅風白橫眉怒目:“這事兒不能全怪虹霓,她也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你有氣衝我來。”
傅風白瞥了他們一眼,目光掃向他剛剛停穩的車,緊皺眉頭,若有所思的回頭望著胡不歸:“我沒有怪她。”
說完不再理會,上了車疾行而去。
行至醫院大門,林致與傅棠早已經在門口等待,他們將兩個傷者先行接了進去,傅風白與唐少初緊隨其後正要往裏麵走,愕然瞥見林致見到傅傾心的模樣時憤恨的眼神,唐少初的腳步頓了頓。
傅風白不會將愛與恨浮現在麵上,但是他的內心也一定如那林小姐一樣惱怒悲憤吧。
他輕輕拉了一下傅風白的衣角,少有的凝重:“我就不進去了。”
“傾心需要你。”傅風白看著他。
“可是……”唐少初皺了皺眉:“正因為如此,我才更加不要進去了。”
他說著,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閃爍著堅定的目光:“她今日去找過我,問我要不要娶她,我不愛她,所以不願意娶,但是如今,她,或者是你,假若再提出這樣的問題與要求,於良心於情意我都不能拒絕了,那樣我就太冷血,可是……我委實不願意,我不願意勉強自己,這跟今天的事情發生與否沒關係。”
“好,我明白了。”傅風白沒有過多的話,他麵無表情的折回朝著醫院走去。
“喂,你別怪我啊。”身後的人有些不放心的又道。
“不會,以前是我錯了,感情……委實不能勉強。”傅風白朝著後方擺擺手,未回頭。
病房,兩道門,透過門上的透明玻璃,但見林致正在小心翼翼的照顧傅傾心,傅傾心從被救出之後,就再也沒有開口說過話。
他推開了另一扇門。
靜靜的看著醫生處理傷口,床上的人眉頭緊皺,不知道那沉睡的靈魂究竟是誰。
那眼角有一滴淚劃過,許是太疼了,傅風白有些後悔,他不該讓她隻身前去救人,更不該將未問完的話留在以後。
有些話,換了一個時間,就不會再說了。
傷口處理完畢,醫生離去了,昏睡的人不太安穩,左右搖了搖頭,似乎是在做著激烈的掙紮。
傅風白走上前去,看見她十分費力的睜開了眼。
“是你。”一看這樣的眼神,傅風白就認得出:“竟然,還是你!”
按照慣例,不是一昏迷,就會換人麽?
床上的人不知他是驚還是煩,隻是緩緩抬手:“告訴……蓁蓁,我不是有意……讓她承受痛楚……可是……我太困了,我要休息了,大概很長時間……”
傅風白的心莫名抽痛了一下,他知道她是不想讓蘇蓁蓁醒來之後承擔身上傷口痛楚,但是她無能為力,隻能這樣做。
“你怎樣了?”傅風白點頭:“我真的沒有讓你出來拚命的意思……”
“還有……”床上的人似乎沒有聽到他的話:“傅傾心……對不起,但……別讓她責備蓁蓁,是我……”
傅風白一怔,呆立時刻,床上的人已經再次陷入昏迷。
她剛才說,她困了,要休息很長時間。
這個“很長”是多久?
傅風白愣了許久,他分明從這個女孩子的眼裏看到了濃烈的悲哀。
她為什麽會那麽傷心?
之後很長時間,傅風白都以為她傷心是因為傅傾心,亦或者是因為自己,然而許久後他才明白,原是他自作多情了。
歌舞升平的仙樂斯,一如往常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
當然,對於其他人來說,的確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戒備森嚴的閣樓之上,有兩人對弈,黑子殺勢凜冽,不一會兒就將白子擊的潰不成軍。
“怎麽不穩了?”黑子的主人望著棋局:“我都還沒怪你放走了人,你倒是開始打退堂鼓了!”
“她已經毀了,她這裏你收手。”白子的主人微抬眼眸。
黑子重重的落下,絕殺之位,對方笑起來:“我贏了。”
說完,手指輕點著棋盤,幽幽的聲音響起。
“毀的還不夠!”
一周以後,傅傾心率先出了院,蘇蓁蓁足足又呆了兩周,醫生方才允許她出院。
傅太太後悔自己罵走了傅傾心,這些日子對她格外照顧,然而傅傾心始終不說話,林太太也來過好幾次,每一次都是哭哭啼啼,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傅風白帶著蘇蓁蓁從醫院回來的時候,傅太太正陪著傅傾心在院子裏曬太陽,短短數日,一個活潑的姑娘,失去了所有的生氣。
她抬眼見到蘇蓁蓁,立即站了起來,握緊拳頭一副要吃人的樣子,望了她半天,然後蹬蹬的上樓了,蘇蓁蓁困惑不解,她委實想不出,那一股惱火為何要發泄在自己身上?
接連幾日,在傅家,傅傾心都對蘇蓁蓁怒目相對。
終於有一日,傅傾心摔掉了蘇蓁蓁為她盛的飯之後,傅風白忍不了了,不輕不重的責備了她幾句。
誰知道,這麽幾句話,引起了軒然大波。
傅傾心壓抑許久的悲憤全部爆發,她騰的一下站起來,端起桌上滾燙的湯水從蘇蓁蓁的頭上潑了下去,蘇蓁蓁沒有來得及躲避,一聲痛呼,臉與脖頸頃刻通紅。
“傾心,你做什麽?”傅風白徹底惱火,站起身來剛要發怒,卻愕然瞥見傅傾心脖頸上依舊殘留的淤青。
他頓了一下,盡力保持著平和的語氣:“我知道你心裏不好受,但是大家不能一直順著你,你也需要自己堅強起來。”
“嗬,我很堅強啊,要不然早就自殺去了。”傅傾心昂起頭:“我就是要報複一下她,不可以嗎?”
“傾心,你為何要……報複我?”這話傅風白聽不懂,蘇蓁蓁也糊塗了,她略微沉思,愕然反應過來:“是她做了什麽傷害你的……”
話未說完,又立刻頓住:“她差點丟了性命保護你,不可能傷害你的。”
“嗬嗬……”傅傾心又笑:“救我那是她內疚,不,是你,你們本就是同一個人!”
傅傾心說到此傷心之處,許是又想起當日情景,突然失控,一把掐住蘇蓁蓁的脖子,用盡全力惡狠狠的道:“你是同夥,你是同夥!”
蘇蓁蓁說不出話來,隻是劇烈的咳嗽著,傅風白走近扯過癲狂的傅傾心,一巴掌打在她的臉上。
人被打倒在地上,她蒙了片刻,這是傅風白第一次打她,麵上都是不敢相信,她瞪大眼睛從地上爬起來,不可抑製大叫:“你憑什麽打我,你算我什麽啊,別再拿哥哥來壓我,你不是我哥!”
“你在傅家一天,我就一天是你哥,你若是再亂發脾氣不講道理,我會繼續教訓你。”
“我不講道理?”傅傾心看著他:“你什麽都不知道就來說我不講道理,你知不知道,她當時……”
她抬手指向蘇蓁蓁,悲憤與絕望的語氣。
卻忽的戛然而止。
她冷眼望著手指的人,對方隻是用不解的眼神回望著她,一臉的茫然。
“蘇蓁蓁,我問你。”她陡然平緩了語氣,沒了剛才的激動。
“你說!”蘇蓁蓁連忙點頭。
“當日若是沒有我把你帶進傅家,你現在是什麽樣子?”
“啊?”這個問題蘇蓁蓁一時半會兒回答不上來,事實上,蘇月梧知曉,就算沒有傅傾心,在顧流年的安排下,她還是能有各種辦法進的了傅家,所以這個“如果”,並沒有什麽意義。
“若是沒有我,你現在還是一個為了溫飽做苦工的野丫頭,傅家少奶奶,跟你有關係嗎?”她冷笑著,仿佛這樣輕蔑的話語,就足夠給對方帶來巨大的傷害。
然而蘇蓁蓁微微搖了搖頭:“每一種生活方式,都有它的滋味與幸福。”
“是嗎?”傅傾心再度冷笑:“可我再也不會有幸福了。”
她說完回頭看向傅風白:“我要走。”
她終究是沒有告訴傅風白,在仙樂斯的那個房間裏,若不是蘇月梧起初的不動聲色,她不會丟了清白。
不過,許久以後,傅風白還是知道了,當然,不是傅傾心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