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訂婚儀式(二)
人來人往絡繹不絕,客人漸漸的多了。
訂婚也好,成婚也罷,這本該是兩人最美好的日子,然而傅風白並沒有太多的時間來陪伴她,因為他要去迎接一位客人。
這位客人說起來也不是外人,正是司令胡不歸,盡管傅風白一向看不起他,但他的身份擺在那裏,今日既然來了,就必須是座上賓。
胡不歸是帶著陸虹霓一起來的,寒暄了幾句,傅風白便親自領著他們向內走去了,帶到內閣,著人上了茶水。
這是胡不歸提前要求的,他說自己好歹是司令,仇人比較多,外麵鬧哄哄的,萬一碰上個暗殺他的就壞了。
“你把自己當皇帝啊?”陸虹霓沒好氣的瞥了他一眼。
胡不歸還沒有回答,傅風白卻板起了臉:“虹霓,你若再這樣對司令說話,就出去。”
陸虹霓險些一口茶噴出:“白爺你什麽時候變成了這般溜須拍馬的人了?”
她瞪大眼睛看了一會兒二人,雖心中困惑,卻也懶得多問,沒過多久,將茶盞重重的放在桌子上,噘著嘴留下一句:“出去就出去,有什麽了不起。”說完抬腳便走了。
剛剛走出內閣,卻是忽的一頓,似乎有什麽東西在腦海中閃過,她又折返回來,不推門,隻是倚在門邊,屏住呼吸偷偷朝裏麵望去。
“鬧中取靜”的蘇蓁蓁有一種獨坐閑庭之感,這些先生太太小姐們她一個也不認識,傅風白知她不喜,平日裏也不會勸誡她多與這些人接觸。
到了如今這緊要關頭,她才覺得,既然想要真正融入傅家這樣的家庭,那麽很多事情是不能根據自己喜好才來決定做與不做的,這不算是為了迎合而迷失自我,隻是一種生存方式。
蘇蓁蓁自詡一貫看事情很透徹,卻也無奈自己鮮少能做到。
她輕輕歎了口氣,麵前的茶水已經涼了,下人們幫她換了一盞,許是看得出她的苦悶,這一盞茶,給她加了一些糖,帶走了不少茶葉的苦澀。
她的神思有些迷離的時候,聽到有人在說:“今兒那女魔頭不會出來鬧事吧?”傅家的下人現在稱呼蘇月梧為女魔頭。
“別胡說,隻要蓁蓁小姐不會昏倒,她怎麽可能出的來?”
這話說完,蘇蓁蓁就一頭栽倒在了桌子上。
內閣裏,傅風白向胡不歸靠近了一些,深邃的眼神讓胡不歸背後一涼,連忙放下茶盞:“你放心好啦,不會有差錯的,我布好了兵,隻要他一來,一定走不掉。”
“你可有把握?”傅風白依舊冷眼看著他。
“哎呀,我做事情你還不放心嗎?”
“不放心!”
對方被茶水噎了一下,不服輸的站起身來:“一個書生而已,我一根手指就能把他捏死……”
“是嗎,那他之前潛伏在你身邊,你還把人家當做聖人呢?”未等他說完,傅風白便嘲諷了一句。
半晌之後,又收起了戲謔,嚴厲的看著他:“此人不容小覷,他既然敢跟我們挑釁,必定是身懷絕技的,你不要忘記了,他差點讓你我自相殘殺!”
“他就算是天王老子,也抵不過我的槍支彈藥,等會兒他過來了,我必然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胡不歸一摔茶盞,轉了個身,抬高語調:“顧流年,哼,區區一個教書先生,我就不信他還能鬧翻了天!”
他的話音剛落,門外忽的有腳步聲匆匆,這聲音卻是越來越遠。
閣裏麵的兩人對視了一眼,等那腳步聲再也聽不見,傅風白無奈的點點頭:“你派人去跟著吧。”
從內閣出來,客人已經滿了整個大廳,傅風白欲去帶他的準新娘出來,竟走了好些時間都沒擠到她所在的後廳。
他隻好向後廳的下人一揮手,對方領命,進屋去請了準新娘。
大門緩緩打開,女孩自紅毯上逶迤走出,粉色旗袍襯托出她的嬌俏與溫婉,而薄如蟬翼的輕紗又將她的出塵氣質完全烘托了出來。
不但出塵,還清冷如寒霜,與生俱來的高貴,是無論經過怎麽樣的磨難都不會消散的。
她上一次在拍賣會上一舉成名,如今出場,更是奪人眼球,立時引來了陣陣驚歎。
傅風白拉過傅棠:“去叫唐少初準備放禮花,那家夥昨日非要攬這個差事。”
傅棠一愣:“唐廳長還沒有到!”
“什麽?”
“是真的!”傅棠苦著臉,暗道白爺您是有多把他當空氣啊,人沒到都不知道。
他想過這些,又道:“那我去放禮花?”
傅風白點了頭,傅棠就連忙出了大廳,放禮花之前,還不忘給警察廳打了一個電話,對方告訴他,唐廳長早就出門了。
“那便是半路去哪玩了。”傅棠搖搖頭,很是不明白自家爺為何能與這個不靠譜的人成為好朋友。
就在禮花響起的時候,伴隨著當場演奏的悠揚浪漫的樂曲,眾人退讓到兩旁,準新娘順著紅毯,一步一步向著傅風白走近。
大概是鮮少穿如此高跟的鞋子,她始終低著頭看著地板,走的小心翼翼。
終於,離傅風白越來越近了,她的手陡然握緊,腳步有微微的停頓。
這微乎其微的停頓,眾人隻道她是緊張,沒有人看得出來,她其實是在猶豫。
還差幾步,就到傅風白的身邊了。
這是她的幸福,卻不是她的!
忽然,她的腳步踉蹌了一下,身子瞬間向前傾倒。
周圍立時屏住了呼吸,有人想要上前扶一把,卻是來不及。
準新娘在眾目睽睽之下摔倒,不單單是丟臉,而且會被認為是不吉利的,有人忍不住叫出聲來。
便在此時,但見這位準新娘忽然雙手著地,一個後空翻,將將要摔倒的身子頃刻之間,就重新站了起來。
傅風白一怔,目光瞬間收緊,他竟然沒有發現,她已經換了一個人,明明那樣的眼神,早就不是她了,可是他還以為她是真的太緊張了。
女孩站起身後,並沒有向大家致歉,亦或者是接著往傅風白的方向走,她清冷的眸子向左側凜冽一掃,急速幾步,從那人群中一把抓起了一個婦人,將她推壤到中間。
對方被推的踉蹌幾步趴到地上,剛剛要起身,陡然一腳又踩在了她的背後,對方痛呼了一聲,然後咬牙再痛也不吭聲了。
“為何伸腳絆我?”女孩清冷的聲音。
地上被踩住的婦人抬起頭,無畏亦或者無謂的看著她:“你是殺害我兒子的凶手,我不會讓你就這麽輕鬆的嫁入傅家。”
這婦人正是吳媽,她回望著蘇月梧,滿是痛恨的表情,此話一出,周圍人有些不相信的驚歎,於他們心中,這位蘇小姐是溫婉柔弱的,莫說殺人,隻怕是連殺一隻雞都不敢。
然而想及她剛才那一個後空翻,卻似乎又在標榜著她的與眾不同。
當然最與眾不同的是,傅家一個下人竟然說出了長輩的語氣,不讓她那麽輕鬆的嫁入傅家,這話起碼得是傅太太來說吧?
可是傅太太今日沒有出席訂婚儀式。
因知曉是蘇月梧,傅風白反倒是放下心來,至少蘇月梧是不需要他保護的,他且冷眼,但見蘇月梧緩緩蹲下身子,扳過吳媽的臉,聲音低沉:“那杯茶是你動的手腳?”
“什麽?”
“讓她昏迷,讓我出現的那盞茶,是不是你動的手腳?”見對方不解,蘇月梧又說了更加詳細了一些。
吳媽明白過來,咳嗽了一聲:“我本來是想刁難刁難你,讓你在大家麵前出點醜,明明知道你是會武功的不容易對付,怎麽會想要讓你出現呢?”
蘇月梧一愣,她說的不無道理,這麽說,她隻是伸出腳絆了一下她,並沒有做其他的事情。
失去了獨子的傷心母親,做了一次惡作劇,比起蘇月梧刀光劍影的生活,這點小事實在是微不足道。
但是……對於蘇蓁蓁來說,卻是那麽重要!
這是蘇蓁蓁至關重要的時刻,她不想出任何差錯,因為,她的美好著實短暫,不久以後,她就要看著自己心愛之人死於“自己”的手下。
可是這樣的日子,她卻被喚了出來。
她應該回去,但是……喚她出來的人,是在茶裏麵下了藥讓蘇蓁蓁昏倒的,那就意味著,今日在場的人裏麵,一定有人別有用心。
所以,她不能回去!
她一把鬆開吳媽,站起身來,努力回想蘇蓁蓁昏倒之前的場景,可惜,除去一個模糊的手的畫麵,什麽都想不起來。
她暗道了一句該死,若是在以前,她必然能將那遞茶水的手看的清清楚楚。
傅風白始終沒有開口,今日的他出奇的冷靜,周身散發的氣質也出奇的寒涼,人群中大多數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他們的認知停留在這個下人質疑今天的準新娘殺了人這件事情上,於是紛紛想著莫非是白爺知道了這個事不肯娶了?
才怪,白爺是那種賢良之人嗎?
但……準新娘真的殺了人?
有好戲看了!
眾人看熱鬧之際,卻有一人剛剛走進來,撥開人群問了事情緣由之後,無意識的將雙手背到了身後。
這個動作,被蘇月梧盡收眼底,她凜冽的目光瞬間盯向傅棠:“你這樣做是為何?”
“這……我……”傅棠大駭,不自覺的向後退了一步:“那個……你在說什麽啊?”
“還想抵賴。”蘇月梧上前去一把將他的手抓舉起來:“你的手上,還粘著糖屑,怕我嚐出來茶裏麵被下了藥,故意加了糖,是也不是?”
傅棠驚愕,想要擺脫卻也無論如何都掙脫不了,客人們沒看明白是怎麽回事,隻看到了今日這位準新娘,先將傅家的老媽媽踩在地下,又將白爺的得力助手舉到了頭頂。
她是傅家下人的收割機嗎?
然而傅家的其他下人清楚,傅棠給蓁蓁小姐下了藥讓她昏迷,從而呼喚了女魔頭出來。
這傅棠打的什麽主意?
“原來傅棠有問題啊,虧得白爺那麽信任他。”有幾個小丫鬟忍不住竊竊私語。
被抓起來的傅棠滿臉委屈,欲哭無淚,好言好語的開口:“蘇小姐,今日是特殊的日子,您能不能好好舉行儀式,咱們待會兒再說好麽,我還沒有編好……不對,我還沒有組織好語言呢,您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會給您一個合理解釋的!”
“嗬,你把我當傻瓜?”蘇月梧並不放開他。
她一襲粉色旗袍風姿曼妙,在悠揚的曲調下,緊緊抓著一個小哥,身後是鋪滿了白色花瓣的舞台,那裏還站著一個冷著臉的人。
光光這一個畫麵,初來者大概可以腦補一出曲折的故事了。
甚至有人拿起了相機哢嚓哢嚓的拍,拍完之後還暗喜,這可比單純報道白爺的訂婚儀式有看頭多了。
愁眉苦臉的傅棠隻覺手腕都要斷了,他的雙腿軟了軟,下一秒就要跪地求饒。
便在此時,一聲“住手”,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傅風白終於開了口。
蘇月梧一怔,回頭錯愕的看著他,卻沒有聽話的住手。
“放開他。”傅風白走了過來,帶著滿臉的冷漠。
蘇月梧卻依舊不鬆手,不管傅棠是什麽人,一鬆手,這條線索就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