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好久不見
春末夏至，萬物複蘇。
深夜歌舞場越來越多的人，有常來的熟客，也有偶爾來一次的旅人。
當傅風白風塵仆仆的站在仙樂斯舞宮的酒櫃前時，距離他上次來這裏，又過去了兩個多月。
他剛剛從天津回來，在天津停駐了五個多月的時間，也沒能將要找的人帶回來，除了打探到林父已死，林母改嫁的消息，再也找不到更多，天津沒有人認識所謂的林家，更加沒人見過傅傾心。
至於替林致嫁的那個老頭子，根本就不存在。
於是這樣的尋找，無異於大海撈針，在這本就不易的環境中，若是還有人故意阻斷他的線索，那便是難上加難，傅風白是人不是神，所以，他最終無功而返。
他帶著一路的風月，在數月之後，第一次正麵的看著酒櫃裏麵的人，四目相對，仿佛過了一個世紀。
他輕聲道:“好久不見！”
小久莞爾一笑：“原來你還記得我。”
傅風白怔了怔，但見那恍如春風般和煦的笑容，忽然就釋然了。
“上一次，你說我太醜，影響你的心情，我還沒有找你算賬呢。”小久又笑，好像他們隻是許久未見的老友，那曾經在上海掀起了驚濤駭浪的諸多事情，似乎都沒有發生過。
傅風白微笑著搖搖頭：“對不起，上一次是我錯了，我今天來找你，是想請你幫個忙。”
二人站在林家的大門前的時候，小久終於板起了臉：“傅風白，你讓我請假大半夜的到你那一位家裏，就是為了捉鬼？我又不是道士！”
傅風白輕輕咳嗽了一下：“她不是我的那一位，我跟她早就了卻了關係，確切來說本也就沒什麽關係，隻是如今傾心下落不明，不曉得林家到底在做什麽，所以我不能讓她脫離我的視線，必要的時候，她就是人質。”
“可你還是貼心的為她來捉鬼啊！”
“我覺得這個所謂的鬼可能與傾心或者林家有些關係。”傅風白一本正經的回答，說完，像是想起什麽，眉頭一挑：“蓁蓁，你質問的語氣，像極了吃醋的樣子。”
蘇蓁蓁頓了一下，沉默片刻，收斂了笑容：“以前會，現在不會了，你愛的又不是我。”
說完，靜默了一會兒，身邊的人許久沒有回應，好半天之後，才傳來一聲輕微的歎息，伴隨著低沉的聲音:“對不起！”
“不用。”她立刻給出了回應。
“其實，上一次見到你，我本想問，你是否願意跟我回傅家的，如果你願意，傅家上下依舊會像以前一樣待你，傅太太的身份，也依舊為你……”
“我不是替代品，你也不用感到愧疚。”蘇蓁蓁及時打斷了他的話：“何況，我以前在傅家，處處曲意迎合，過的並不開心，沒有如今自在。”
身邊的人緊皺眉頭，深吸一口氣，微微點頭：“好。”
二人推開了林家的大門，今晚兩人從始至終沒有提及那個人，一個再也不會出現的人。
“是不是那個暗門裏麵傳出來聲音？”一進門，蘇蓁蓁的目光立刻投向大廳側邊的紅色暗門的雜物間。
傅風白露出讚許的眼神：“我就知道找你來是對的，上次我們來林家的時候，你就說過這裏很奇怪。”
他說罷，卻又皺了皺眉：“可是，門我已經命人打開了，白天夜裏都派人查看過，沒有任何異常。”
“裏麵總是傳來像是人的歎息聲。”林致走了出來，看見蘇蓁蓁，陡然一怔：“怎麽是你……”
“她的眼神很好，常人發現不了的東西，她都能發現。”傅風白淡淡的解釋。
林致點點頭，可不是麽，她早就領教過。
但……這不是她想要問的重點好麽，她奇怪的是這個一年沒有出現的人，為何就這樣不聲不響的，突然站在了自己家的院子裏，凡事總應該有個過度的好麽？
然而傅風白在她身邊，這樣就足以讓她沒理由多問其他。
但見蘇蓁蓁向前走了幾步，打開那道暗門，昏暗的燈光，映照著陳舊的擺設，這裏麵隻有一個櫃子，一個破舊的沙發，除此之外再無其他，不大的房間一覽無遺，能不能容得了人一目了然，而且房間的擺設上都落了厚厚的灰塵，沒有人居住的跡象。
“我們想過有可能是貓狗或者老鼠發出來的聲音，但是林小姐十分肯定那就是人的聲音。”傅風白道。
“沒錯，是人的聲音。”蘇蓁蓁回頭，望著他驚愕的神情，確切道：“實不相瞞，我第一次來林家的時候就聽到了。”
此話讓兩人一驚，林致還想問什麽，見蘇蓁蓁一步一步的踏入到房間，正在伸手去拉那個櫃門。
這櫃門傅風白早就派人來檢查過了，裏麵自然是空空如也，莫說沒人會願意藏在這裏麵，就算是藏了，這麽長時間，也應該餓死了。
然而她既然是傅風白請來的幫手，她要做什麽無用功，也隻能任由她去了，此時林致和傅風白離的很近，就連他身上的氣息都感受的那樣清楚，她的麵頰一紅，起了一個話題：“你剛從天津回來嗎，是不是沒有找到人，我父母那邊怎麽說？”
傅風白怔了怔，狐疑的看向她：“難道你不知道，你父親已經亡故了？”
“什麽？”林致大驚，雙腿忽的站不穩：“怎麽可能，我不相信！”
“那你知不知道，你母親已經改嫁並且出國了？”傅風白驚訝於林家的異常，這樣的大事，竟然都不通知兒女的。
林致惶恐又失魂的看著他，顯然也不知道這件事情，但見傅風白確定的眼神，她頓了一下，隨即再也支撐不住，失聲尖叫起來。
刺耳的聲音在半夜總是顯得格外清晰，蘇蓁蓁剛剛覆上櫃門的手抖了抖，回轉過身來，聽得從隔壁傳來女人的怒罵：“要死啦，大半夜的鬼叫什麽？”
這話語雖然充滿著怒氣，但也讓牆這邊的人感受到一股人氣，反倒是沒有那麽緊張了。
唯有林致失魂落魄，眼淚如流水一般，辛辛苦苦不惜一切代價籌錢為父親治病，然而人還是不聲不響的離去了，換做任何人都無法接受，傅風白縱然再看不慣她，此事卻也不好多說什麽，隻能任由她哭泣。
林致肆無忌憚的哭著，這邊的人沒有什麽反應，倒是隔壁又有了動靜，不過這一次，不是辱罵，而是驚恐。
依舊是剛才那個女人的聲音，顫抖著大聲叫喚：“有人在哭，鬧鬼啦鬧鬼啦，跳井的那個回來尋仇啦，該死的老頭子，早讓你搬家你不搬家……”
這話讓傅風白愣了一愣，轉身給傅棠使了一個眼色，傅棠點頭，沒過多會兒，穿著睡衣的一男一女出現在了林家的院子裏，那女人身邊還攬著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他似乎還沒睡醒，抬起手揉了揉臉，一雙眼睛才咕嚕嚕的轉。
“你們方才說，跳井之人，是怎麽回事？”傅風白對於半夜將人請過來十分的抱歉，然後直接開門見山。
對麵的一家三口在了解到傅風白的身份之後，態度立刻轉了一百八十度，由剛剛被叫起來的憤怒變成了點頭哈腰。
那男主人率先開了口：“這林家舊宅鬧鬼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早年這裏發生過命案的，聽說是林老爺的小妾被逼的跳井了，死後冤魂不散……”
“胡說！”林致陡然插嘴：“我……林家老爺夫人伉儷情深，從沒聽說林老爺有過什麽小妾。”
她不想在這素未謀麵的鄰居麵前暴露身份，也許這樣才能聽到真話。
“是，我們家老頭子不清楚，聽我給你們說。”女主人見她反駁，便接過話來：“林老爺的確沒有納過妾，可是這個跳井的丫頭是真的跟過他的，隻是林家夫人太凶悍，林老爺一直不敢將這件事情公布出來，我跟你們講啊，你們是想租這個房子是不是，千萬別啊！”
這婦人說起這些八卦之事來，便有了滔滔不絕的精神，她沒看見林致緊咬的嘴唇，依舊麵向傅風白道：“你們知道嗎，那個丫頭後來還給林老爺生了一個孩子，林老爺一看，這回瞞不住了，就帶著丫頭找夫人攤牌，可是你猜那夫人怎麽說？”
婦人頓了頓，本想吊一吊在場之人的胃口，然而見沒有一個人答話，她無趣的清了清嗓子，又道：“那夫人說，要想給這丫頭名分，就溺死那剛出生的孩子，丫頭當然不願意，再後來就聽說，她跳井自殺了，臨死前留下遺書，請求林夫人幫她把孩子好好的養大，隻要這個孩子安好，她就再也不入輪回，日日夜夜在黃泉為夫人祈福。”
話說到這裏，傅風白的臉色已經變了。
這婦人繼續解釋：“按理說，這個丫頭是自願跳井的，本也變不成怨鬼，可是……”
她說著，惶恐的向四周看了看，許是害怕，無意識的摟緊了身邊的孩子：“可是她前腳剛死，林夫人後腳就將她生的女兒給賣了，林老爺一氣之下病倒了，聽說從那之後，這裏就漸漸傳出來鬧鬼的跡象了，你們說說，這個丫頭是不是怪可憐的？不過她那剛出生就被賣了的女兒就更可憐了，也不知道這些年過的什麽日子，現在是不是還活著，說起來林夫人也是夠狠心的啊……”
她終於將這個故事完整的講完，眼看著對麵的幾人都變了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