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無可奈何的緣分
清晨蘇蓁蓁醒來,第一時間走到那一行字跡前,不禁捂嘴。
“我殺了傅傾心。”字字衝擊著她的認知。
他們之間再也沒有可能了,她癱坐下來。
可是一個月後他們就又見麵了,這無可奈何的緣分。
一月後,蘇蓁蓁來到袁先生這裏複查,袁先生當初說,一個月複查尤其重要,必須要來,麵對負責任的醫生,病人的不聽話會顯的很慚愧,蘇蓁蓁聽話的來了,如果蘇月梧不愛惜身體,那隻有她來愛護了。
剛剛坐在診療室,隔壁的門打開,走出來的正是傅風白,他的身邊沒有任何人跟著,袁先生小聲又八卦的解釋,他酒精過敏,已經打了針了,這個月是第六次。
蘇蓁蓁的手抖了抖,她知道他從來不喝酒,除了傷心的時候,而在傷心之時,明知道自己不能喝,卻偏要喝,這樣折磨的不單是他自己,還是關心他的人。
傅風白從她身後走過,她連忙低下頭,門外的人走起路來目不斜視,並沒有看到她,她鬆了一口氣,眼見著人走出了大門,方才敢抬頭說話。
“我的身體應該沒什麽問題了吧?”她心不在焉的閑聊著。
“還有點虛弱,這期間本應該吃些補品,可你顯然沒有。”袁先生微微皺眉:“為了避免影響以後的生育,建議你還是多休息。”
“可是……”蘇蓁蓁搖搖頭:“暫時休息不了,我打算今晚就離開上海了。”
“為何?”
“這裏,沒有我的容身之處了。”蘇蓁蓁歎了口氣,傅傾心之死,蘇月梧是凶手,或許傅風白能放過她,但傅傾心是仙樂斯的舞女,她的死萬老板一定也脫不了關係,如果萬老板有心與傅風白和解,那自然會將她犧牲掉,如果兩人針鋒相對,而她,或可是兩人鉗製對方的把柄。
是以,無論如何,她留在上海,都難保平安。
“你說的也有些道理,隻是不知那萬老板究竟是何人,為何非要找你……哦,是找她?”
“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是他。”蘇蓁蓁略一沉思,似乎想到什麽,忽的一驚:“那傅風白會有危險!”
她惶惶起身,走了兩步,卻又頓住,無奈的笑了笑:“可是,我又能做什麽呢?”
門外的傅風白躊躇了許久,默立在原地回頭看了幾番,那樣熟悉的背影,他隻用餘光掃過,就能分辨出是她,看她的樣子,槍傷大概已經無礙,他猶豫著,想要不要等到她離開後,去問一下袁先生她的傷怎麽樣了。
然而徘徊許久,他終於默然,進去了該怎麽問,說自己把她打傷了,再來關心一下傷勢?
這不是神經病嗎?
他突然開始意識到,他十分的恨,也十分的愛,愛與恨並存,這才是發神經吧。
他緩步上了車,神思遊離了一會兒,低聲道:“去警察廳。”
唐少初翹著二郎腿,指示屬下把門關上,悠哉的看向來人:“我還以你閉關了呢,今兒什麽風把你吹來了啊?”
“少貧嘴,我要你幫忙。”傅風白坐下。
“不幫。”唐少初擺手:“傷害我喜歡的人,哼,我現在隻想揍你。”他不掩飾自己對蘇月梧的喜歡,如今也不掩飾自己的心傷,然而他深知對方心中無他,倒是從未見縫插針的去刻意接近,哪怕如今他們這般疏離了。
“我要你幫我弄到海關的特殊通行證。”傅風白卻自顧說自己的:“我在他們那裏被掛上了,貨物走不了,隻有用你的身份走特殊通道。”
他認真的神色引起唐少初的注意,讓他不由的坐直了身子:“你要運什麽?”
“你記得去年我被海關扣下的那一船貨嗎?”
唐少初皺了皺眉:“軍火?”扣了這麽長時間才想起來,您真是好性子:“你現在要它幹什麽?”
“還能幹什麽,找仙樂斯的麻煩。”傅風白微低沉的嗓音道:“根據陸虹霓的說法,傅傾心是在仙樂斯被折磨的精神失常,才會向顧流年開槍,而她……反正,仙樂斯的這個梁子,我是結定了!”
“是嗎?”唐少初頓了半晌,微眯著眼睛:“你去找了陸虹霓,她……還說了什麽?”
“還能說什麽,隻不過是恰巧目睹了傾心被殺而已,人都嚇的快傻了,不過我覺得那顧流年看上去雖然癡傻,沒準知道什麽,我已經給他們倆安置在郊外了,等等看吧,早晚會真相大白的,但是軍火我要準備好……”
傅風白的話還沒有說完,腦後忽然一涼,圓形的槍口抵在他的頭上,貼的緊緊。
透過書櫥上的玻璃反射,他看見唐少初手中握住的是一把圓口狙擊槍,這種槍不同於手槍,除去軍方,警察是不會配備的。
他坐在沙發上,不動不語,隻是嘴角緩緩勾勒出一絲笑意。
時鍾滴滴答答,敲擊著沉重的空氣,傅風白的麵上除了輕笑,再看不出任何變化。
身後的手指緩緩按下去,摩挲的聲音在這寂靜的氛圍中格外清晰,傅風白依舊麵不改色。
指端扣下,緊接著,哢嚓一聲。
槍裏麵沒有子彈。
唐少初收起槍,走到他的麵前,哈哈一笑:“不用那麽麻煩,偷偷告訴你,關於軍火,我有現貨,喏,你看看,成色不錯吧?”
傅風白彎著嘴角,接過槍,隻看了一眼:“不錯,你怎麽會有現貨?”
“我手下那些小警察以前可都是幫派的,他們從黑道弄的,後來將他們收編之後,這些東西就被我繳了。”唐少初麵露炫耀之色:“數量足夠你用了,回頭你派人來取。”
“好。”他淡淡一笑。
“對了,我給你出一個主意,你把顧流年和陸虹霓在你那裏的消息放給萬老板,他為了掩飾身份,一定不會放過這倆人的,到時候你埋伏起來,沒準就能抓到他了。”
“哦。”傅風白點點頭,若有所思的看著他:“如果是你……”他的語氣緩慢,卻字字如刀,直逼眼前的人。
“是我什麽?”被這樣的語氣問的頗為不自在,對方決定主動出擊。
“你是萬老板……的話,會親自去殺兩個幾乎沒有戰鬥力的人嗎?”傅風白直直的盯著他:“他可是連見我,都找了人替代。”
“說的也有道理哦。”對方嘿嘿一笑。
傅風白起身,慢慢的向他靠近,伸開雙臂站在唐少初的麵前。
“你……你要做什……”唐少初的話隻說了一半,陡然被眼前的人一把抱住:
“等我解決了此事,我們……結拜為兄弟吧。”傅風白的眼裏覆上了一層寒冰。
唐少初怔了一下,笑道:“好啊。”
傅風白走出了警察廳,行駛中,他無意中抬頭,忽然一驚。
迅速的下了車,回到剛剛經過的拐角處,那個女孩還沒走遠。
他定了定神,向前快步走去,將要追上她,卻又停住,稍作思量,又轉回了身。
剛走幾步,聽得耳邊傳來溫婉的聲音:“白爺。”
他頓住,緩緩回頭:“好巧。”
“不算巧,我是跟著你的車來的。”蘇蓁蓁搖搖頭。
“嗯?”
“我……”蘇蓁蓁遲疑了一下:“我想告訴你,我懷疑完萬老板就是……”
“是唐少初。”傅風白沒有太多的驚愕,說話的語氣波瀾不驚。
“原來你早就知道了。”蘇蓁蓁有些不好意思:“哦,那是我多管閑事,我看到你到了這裏,怕他會對你做什麽,所以跟來了,那沒事,再見啊。”
再見,再也不見,此一別,應是後會無期。
“我也是……剛剛確定。”傅風白一笑,並不知道她的再見的含義:“謝謝你的關心。”
“不用。”過於客套的話語,生生拉遠了兩人的距離,蘇蓁蓁苦澀的笑,轉身。
“你的傷,好了嗎?”身後的人對於這場談話似乎還是意猶未盡。
“好了。”她不曾回頭,提到身上的傷,便會立刻想起了那個孩子,她的心口再一次絞痛,卻不知道該恨誰。
“嗯……對不起。”傅風白淡淡的回應:“那……再見。”
兩個人相背而行,沒有人回頭,不知誰會肝腸寸斷。
傅風白沒有再坐車,回家的路不算長,他卻從白天走到了黑夜,腳步終於停頓,卻不是傅家的宅子,而是一個無比熟悉的小院。
院子裏漆黑安靜,小小的房間裏沒有燈盞。
她應該睡下了吧,他想,再醒來,是不是她就出現了?
他站在院外,立了許久,想要扣響門扉,卻無數次的被理智戰勝,後來,他終於是轉了身,慢慢的往回走。
走了幾步,又忍不住回頭,心中陡然閃過一絲詫異,就算人已經睡下,但是這樣的小院,也太安靜了一些吧。
他又折返回去,推開門,呼喚了幾聲。
無人回應,空蕩的房間沒有人影,他迅速折返,稍作思量,先去敲了袁先生的診所大門。
“她說要離開上海,這會兒啊,應該已經走了吧。”袁先生皺眉:“你現在還找她有什麽用?”
“我……”傅風白頓了一下:“我想明白了,蓁蓁是無辜的,她一個人在外麵很危險。”
他說完,即刻前往碼頭,那輪渡響起嗚嗚聲,關卡打開,偌大的巨輪緩緩向一望無際的江水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