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你在怨我
第318章 你在怨我
長公主頓住了。
她回頭看了看賀燼,遲疑許久還是轉身走了回來,她刻意舒緩了語氣:“傷了哪裏?城門就算不安生,也不該有人對你動手才對。”
賀燼已經垂下了頭,聲音聽不出情緒來:“左右不是要命的傷,就不必勞累母親惦記了。”
他滿身抗拒,長公主也不是喜歡強人所難的人,便後退了一步。
孫嬤嬤最了解她的脾氣,忍不住插嘴:“說是在胸膛上,來都來了,看一眼也安心。”
胸膛?
長公主腳步一頓,猶豫片刻還是抬手摸了過去,阮小梨下意識開口:“別碰……”
可終究是遲了一步,她隻能眼看著賀燼身體一抖,貼著牆壁就滑了下去。
長公主唬了一跳:“怎麽了?”
孫嬤嬤心疼的眼圈通紅:“都說了,大夫說是挖了一塊肉去,你怎麽就是不聽?!”
長公主一怔,卻仍舊皺起眉頭來訓斥孫嬤嬤:“好端端挖肉做什麽?你說的那般駭人,讓本宮怎麽信?!”
她又看向賀燼,若是當真那麽厲害,人剛才又怎麽會好端端地站著?
可若不是,現在這又是怎麽了?
她一時竟難得的有些不知所措,隻好垂眼看著賀燼:“你……哪裏不舒服?當真傷的厲害?”
賀燼垂著頭急促的喘息了幾口,才啞著聲音開口:“沒什麽……母親不必放在心上,請回吧。”
他說著話就將手撐在地麵上,仿佛想借力站起來說明自己真的沒事一樣,可身體卻根本不聽使喚,他一動就歪了下去。
阮小梨連忙撐住他:“賀燼?寒江,快去請大夫!”
賀燼沒再開口,靠在阮小梨身上呼吸聲越來越粗重,臉頰明明蒼白,身上卻再次燙了起來,阮小梨被燙的一顫,抬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臉:“賀燼?你怎麽樣?”
賀燼聲音又輕又悶的應了一聲,雖然長公主隻是輕輕碰了一下,遠不如昨天赤鷹踹的那腳厲害,可他眼前卻仍舊一陣陣發黑,別說站起來,就連這麽坐著,都要靠阮小梨撐著才好。
他今天可能真的去不了了。
他閉上眼睛,心裏苦笑了一聲,有一種名為難過的情緒慢慢湧上來,連守城門這種事都要半途而廢……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阮小梨……”
他呢喃了一句,很想說點什麽來為自己辯解,可思來想去,終究還是無話可說。
阮小梨,對不起啊……
他意識已經有些昏沉,阮小梨隻能感受到他的呼吸越來越灼熱,心裏頓時有些慌:“來人,快來人,把他抬到床上去,不能坐在地上,不能再著涼了……”
外頭很快便進來幾個銀甲侍衛,輕手輕腳的將賀燼抬了起來。
可即便如此,賀燼仍舊疼的蜷縮了一下,原本有些昏沉的意識因為劇烈的痛楚而清醒了過來。
阮小梨緊緊握著他的手:“賀燼,疼你就喊。”
前兩天也是這樣的,隨便喊點什麽,總好過這麽幹忍著。
可賀燼隻是搖頭,緊緊咬著牙,眨眼的功夫嘴角就淌出了血跡,卻始終一聲不吭。
長公主看了又看,還是沒忍住抬腳走了過去,她看著仍舊算是冷靜的,可心裏卻已經亂了起來,她並沒有懷疑賀燼在做戲,隻是以為是孫嬤嬤和阮小梨的手段,可那脫口而出的話卻到底將賀燼給傷了。
她遲疑片刻,終究還是先低了頭:“到底是什麽傷?碰一下怎麽就這麽厲害?燼兒,給母親看看你的傷。”
賀燼沉默許久,長公主有些按捺不住脾氣:“賀燼?”
賀燼這才歎了口氣,抬眼朝她看過來:“母親是為什麽要看我的傷?”
長公主被問的一愣,她為什麽要看賀燼的傷?自然是關心他,惦記他……
可不等她將話說出來,賀燼便閉上了眼睛:“阮小梨,取剪刀來。”
剪刀就在手邊,賀燼這幅樣子動一下都疼,不管是衣裳還是包紮的細布,剪開都能讓他少受些罪。
“我給你剪開?”
賀燼輕輕應了一聲,然後扭開了頭。
阮小梨很小心,隻是動作有些慢,可衣服畢竟隻有那麽多,所以他那駭人的傷口,還是一點一點慢慢的在長公主麵前露出了全貌。
屋子裏一時間針落可聞,片刻後響起此起彼伏的吸氣聲。
怎麽會有這麽駭人的傷口……
長公主不由自主瞪大了眼睛,她實在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兒子,大昌的忠勇侯,皇帝的親外甥,身上竟然會有這麽厲害的傷。
之前孫嬤嬤那般說的時候,她還以為是對方誇大其詞,見賀燼碰一下就倒,也以為是他嬌氣了些……
可現在,那猙獰的傷口就這樣赤裸裸的攤開在她麵前,隻是看一眼都讓她有些喘不上氣來,賀燼該多疼?
她情不自禁走了過去:“燼兒……”
賀燼卻垂下了眼睛,語氣裏仍舊聽不出波瀾:“母親要看的,是這種傷口嗎?”
長公主一愣,這話什麽意思?她怎麽會想要看賀燼身上有這麽厲害的傷?
她張嘴就要反駁,可話到嘴邊忽然想起來自己之前的話,和那些不聞不問的日子……
燼兒,母親不是有意的……
孫嬤嬤也是第一回見賀燼的傷,她忍了又忍,眼淚還是掉了下來:“怎麽能傷的這麽厲害?那個殺千刀的敢這麽對你……”
這句話給長公主提了醒,她幾乎是渾身一顫,從心疼愧疚裏回過神來,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是誰,大昌誰有這麽大的膽子,敢這麽對你?!”
她說著話,淩厲的目光就落在了阮小梨身上,她不是懷疑阮小梨,隻是覺得這種事情她不可能不知情。
阮小梨果然點了點頭:“我知道是誰,十六衛裏麵……”
賀燼忽然悶哼一聲:“別說了。”
他顯然不是有意喊得,隻是著急說話一時便沒能忍住,但他的語氣很快就冷靜了下去:“此事並無何處可指責,母親不必插手,兒子自會處理妥當。”
長公主強撐的冷靜有些維持不住了:“你這幅樣子要怎麽自己處理?!”
賀燼擱在床邊的手一顫,將一點被子慢慢抓進了手裏,他這才開口:“母親既然從未打算過問此事,現在就不必再髒了手……兒子該做的事情,總會做到的。”
什麽叫從未打算過問?什麽叫髒了手?
長公主心口悶悶的發疼,她看著賀燼蒼白的臉,身上的驕傲和淩厲一點點退了下去:“你是在怪母親對嗎?”
她苦笑了一聲:“你在怪我沒有護著你,怪我沒有幫著你對嗎?”
賀燼抬頭朝她看過來,長公主這才發現他的眼睛很渾濁,仿佛行將就木的老人一般,看的人心口發慌。
可他的聲音卻仍舊平靜:“母親該知道的,我不會因為這種事情怪您,隻是著實不必了,兒子能處理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