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她斷然否認:“那是決計沒有!”
他便笑起來:“想來也是,陸小侯爺一片懇切忠心,是本王小人之心了。”
陸在望隻好灰頭土臉的出了主帳,被陸進明抓了個正著。陸進明把她扯到營外,問:“你上成王殿下那作什麽?”
她指定不能承認她幫趙珩做事,便哭喪著臉:“殿下叫我去問話,說鬆山書院的夫子嫌了我,不叫我去讀書了。”
陸進明:“再沒旁的?”
陸在望抬起眼來,“還能有什麽?”
陸進明:“殿下沒問你三姐姐吧?”
她搖頭,又問:“他好端端的要問元嘉作什麽?”
陸進明便將元安告訴沈氏,沈氏又告訴他的話說給她聽,末了補了句,“你警醒著些。”
陸在望幹巴巴的笑著:“那不能吧,元嘉成日傻吃傻樂……”
陸進明:“說什麽呢!”
平心而論,永寧侯府小輩裏,他的這對雙生子相貌最為出眾。同一幅眉眼,三閨女嬌美討喜,四兒子就過於柔氣,一點沒遺傳他的英武,陸進明偶爾也很苦惱。
陸在望情急之下編的瞎話,把家裏上下唬的吊足了精神,她自然知道趙珩的“另眼相待”不是因為看上了元嘉,可這話也不能說。便安慰陸進明:“爹,你放心。殿下絕不是那等見色起意的膚淺之人。”
陸進明看她:“你知道?”
陸在望擔心爹娘因此匆忙的給元嘉物色親事,操之過急看走了眼,而誤了元嘉。她得想辦法幫趙珩擇清,便又開始信口開河,湊到老爹耳邊低聲說,“因為成王殿下已經有心上人了。”
陸進明狐疑的看她一眼,“真的?”
陸在望以手掩口:“真的。八殿下私下和我說的。”
陸進明又問:“誰家姑娘?”
陸在望想了想:“大概是個孤女……也可能是敵國公主。”
陸進明站直了就從她腦門來了一下,“又在這胡編亂造。”
陸在望哎喲一聲,揉著額頭道:“總之不會是元嘉!爹和娘不必心憂,三姐結親這事還得謹慎仔細,萬不可輕易定下。”
陸進明點頭,末了又拍拍她道:“孫老將軍對你印象不錯。待陛下巡視完了兩大營,爹帶你上將軍府拜訪一二。你這身量還是單薄了些,平日裏多練練。依爹看,這親事有門。”
說完便負著手悠噠噠的回了大營。陸在望頗無奈,可此事她不大上心,娶親這事陸老夫人和沈氏決不會坐視不理,還輪不到她來發愁。
趙珩自從威脅過她一回之後,其後再沒催過她,可在陸在望看來,趙珩其人實打實的有些捉摸不定,他似乎很喜歡在暗處,等人主動送上門去。
事情吩咐下去,他決不會催你,好似他原本就不在意,但倘若真敢陽奉陰違的糊弄,他也必不會輕饒。
就好像陸在望前世的老板,平時就和氣的揣著手滿公司溜達,看見摸魚分心的也不會發作,可哪一天真把你叫到跟前,也就離卷鋪蓋滾蛋不遠了。
她心有戚戚焉,從大營回來的第二日,便馬不停蹄的找了江雲聲來,商討一下行動計劃。
江雲聲頗有些困惑,“你找我不是作侍衛的嗎?”還得負責出謀劃策嗎?
“是啊。”她理直氣壯:“可是本世子如今另有要事,你作為我的得力幹將,自然得出力。”
上任還沒兩日且至今毫無作為的江雲聲便稀裏糊塗的榮升了“得力幹將”,兩人一會坐車一會走路的滿城溜達商議了兩日,陸在望心中略有了成算。便找了東西南北四掌櫃,在江雲聲的小院開會。
她先慷慨激昂的說了自己的計劃,沿襲原來的監管層級,四掌櫃依舊負責原先的區域,往下細分,每區再按街道設四個分掌櫃,每條街道的車夫便由固定掌櫃管轄,車夫每日除了走街串巷的拉客,還得留心行駛區域內有無異常,尤其別國人,重點南元人,或是親眼見到,或是和客人攀談得知,總之發現一個記一個,記下每日見聞後晚間交至分掌櫃處,再由分掌櫃一層層往上交到陸在望手裏。
活也不是白幹,這期間車夫的賃錢免去,抽成減半。發現形跡可疑的人或事情,另有賞賜,根據情報的輕重真假程度決定賞賜的多少。胡說八道亂寫一氣的則一概逐出。
掌櫃們的任務則是剔除當中無用市井瑣事,刪繁就簡,將有用的信息擇出來交給陸在望。
信息一日一更新,也不得到處張揚此事。
這其中,也免不了要給掌櫃漲月例銀子。
為了完成資源轉化,她的掙錢生意隻得一夜之間扭贏為虧,說不準還得將這兩年的積蓄全賠進去。
陸在望總結陳詞:“先做兩日試試瞧吧,實行過程中不合理的咱們再添再減,此事也隻是臨時行動,不會長久。這期間各位勞各位多盡心,我必記著幾位的好處。”
掌櫃們自然無有不從,陸在望素來出手大方,銀錢方麵沒虧待過底下人。且除銀子之外,永寧侯府這顆大樹即便是往裏貼錢也得抱緊,誰保準日後沒個求人的時候呢。
且世子也說了,並非長久之計。
待掌櫃的們散去,江雲聲坐在廊下,看陸在望劈裏啪啦的打著算盤珠子,而後便抱頭蹲到了他身邊,痛心疾首:“天要亡我財路。”
江雲聲問道:“你好端端的滿京城打聽南元人作什麽?”
陸在望道:“自然是遭人威脅,不得不為之。”她想了想,問他,“你說,叫我辦這事的人,是不是也得出點銀子?”
江雲聲道:“他既然起先就威脅你,還會再出銀子?接著威脅你即可。”
她掙紮:“可這人家中堆金積玉,有萬貫家財。”
江雲聲想了想:“或者你試試。我作為侍衛,指定不會看著你挨打。”
她又垂下了腦袋。江雲聲頗覺好笑,便問:“你又被誰握住了把柄?”說完又自己聳聳肩,“也對,你這個人便是個把柄,又喜歡成日四處遊晃,落在誰手裏也不稀奇。”
陸在望抬起一張惡狠狠的臉:“那還不都是怪你!”
她這才想起,全是因江雲聲這廝,她才會落進趙珩手裏!
她氣的在院裏轉來轉去,偏江雲聲窮的一佛升天,他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江雲聲聽完緣故沉默,糾結半晌,狠了狠心抬頭說道:“無非……我不要你那每月十兩銀子。”
他倒是義氣,可由於太窮,義破了天也隻就十兩銀子。
陸在望沉沉歎氣,和江雲聲一左一右守著房門相對而坐,院內一時安靜下來,皎白的月色潑灑下來,映著半院子繁盛的雜草和舊井,江雲聲身上穿的是她叫竹春置辦的墨藍新衣,已不複早前的寒酸,倒是身姿挺拔頗為俊朗,陸在望瞧著很滿意,衝他揚了揚下巴:“算命的,快給本世子算算,本世子何時能轉運?”
江雲聲裝模作樣的一掐指,“小侯爺額高飽滿,目如點漆,鼻直如削,三庭勻稱,豐隆寬厚,主大富大貴。此生乃是富貴綿長的好命道。”
陸在望笑道:“本世子問你何時轉運,你卻倒了一籮筐好話出來,想必會的幾個好詞全用上了。你個假道士,學藝不精也罷,糊弄人也不會,你應當說印堂發黑,近來遇煞,誆人問你破解之法才是。”
江雲聲一本正經:“我說的是正經話,我不糊弄人。”
想來也是,倘若他在市集擺攤算命,算人遇煞說不準得挨打,不若見人便說吉祥話,即便無用,也討個口彩。
小算盤撥的門清。
陸在望道:“那你算一算你自己的命,本世子也聽聽。”
江雲聲道:“算人不算己。這我算不出。”
她也掐起手指來,“那我算,我也會。”她把江雲聲的眉眼瞅了又瞅,開口便是:“本世子瞧你麵堂紅潤,近日定有貴人照拂。公子眉目疏朗,精神飽滿,隻消跟好了眼前的貴人,也必是大富大貴之命。”
江雲聲哈哈笑起來,笑她頂會往自己臉上貼金,陸在望的得瑟勁不加掩飾的欺上臉來,她眉目極生動,這一會半會便不複方才沮喪模樣。
落盡江雲聲眼裏,他仿佛也被她不知打哪來的快活感染,少年的臉上盡是細密的笑意。
這計劃說起來不過幾句話,實行起來著實忙亂,光是安排分掌櫃便很費了幾日功夫,既要找人品牢靠的,又要辦事老練的,四大掌櫃原本手下就有人,平日隻管收提成和賃錢的。陸在望覺著人不夠,提議從熟識的踏實誠懇的老車夫裏頭在增選幾個,掌櫃們紛紛同意,又回去選了幾個人來,她點頭後又馬不停蹄的分派各自的區域,召集車夫開會,把陸在望的話教導下去。
待見真章的時候,第一日的消息遞到陸在望手裏已是第二日破曉,四個掌櫃八隻熊貓眼炯炯的盯著她,陸在望收到一大堆破爛,有寫在草紙上,有寫在破布上的,還有些不認識字的車夫是口述,掌櫃謄錄的。掌櫃的也不大分得清什麽消息有用,索性全搬了來。
大部分是不知所雲的廢話,諸如“城西寧遠街葫蘆巷有個一直盯著街市的跛腳老太太”一類,陸在望頭疼不已。她忘記了未必所有人都識字,也忘記了這年頭白紙的金貴。
她是決計負擔不起如此大量的消耗白紙,便又改了規章,不必記錄,每日收車時去向分掌櫃口述即可,掌櫃自行決定是否需要謄錄,隻是這樣便得再度增加分掌櫃人手和報酬。
她叫隻重點關注各區域南元人的分布和動向,不包括京城本地百姓的打架鬥毆,實在沒有的也不必編,如實匯報即可。
而有緊急的便當即匯報,她有賞。
她規定以每日酉初為分界,每日深夜才收到掌櫃遞來的消息,她便在第二日和江雲聲埋首龐大的數據裏,挨個挑揀看過細分,熬了幾日後她和江雲聲蓬頭垢麵肝膽俱裂,江雲聲便叫她把四大掌櫃拘來一起看,好叫他們日後能分辨消息,分擔工作量。
這期間,她還隔幾日就得被陸進明提去大營練練,在老陸臆想的親家跟前亮亮相,沒幾日活活瘦了一圈,神思恍惚,心疼的陸老夫人把兒子叫回來一通狠訓,孫老將軍始終沒有提及自家孫女,陸進明也漸漸摸清人家的意思,頗為失落。
陸老夫人護著,陸在望總算得以喘口氣,而車夫到掌櫃的業務都逐漸熟練,遞的消息也越來越像樣,有些消息已經精確到街巷的某戶人家,陸在望撒出去的銀子也越來越多,她更是一日比一日懊喪。
半月之後,各車夫的消息中極其密集的出現一批南元人時,她才意識到應當是南元使臣進京了。又過了兩天,在從遞上來的消息中,已整理出了一份粗略的京城南元人分布圖,她以顏色區分密集度,覺得很像個樣子。便提溜著這玩意去成王府。
她預備匯報一下階段性工作,再旁敲側擊的請趙珩或出點錢,或出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