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李清銘是1月4號出的院。因著擔憂家人擔心, 她便沒把急性闌尾炎要做手術的事告訴家裏人。


    出院當天,周梵買來兩捧滿天星,一捧給李清銘, 一捧給高中時候的學姐。


    學姐拿到花後,朝周梵彎唇笑一笑, 說這花頂漂亮。


    李清銘則樂顛顛地接過去, 拍了張照片上傳Q|Q動態。配圖文字是:【出院啦,看漂亮花花!】


    發動態時,她屏蔽了李輕臨,也就是她那個永遠不著調的親哥哥。


    周梵辦出院手續是在上午九點。


    醫院裏冷冷清清, 人煙稀少。


    今天天氣不算好。


    正九點的日色垂直成一條線, 打在醫院大廳深藍色的窗戶上,往地板處投射幾縷淺淡的光。


    周梵辦理出院手續時,醫生又叮囑好幾句。


    她認真聽著,將醫生囑咐的記在心裏, 一會後, 周梵去李清銘的病房收拾要帶走的東西。


    十點多一點,李清銘出院了。兩人從西京市中心醫院的長廊階梯上走下來, 周梵拎著著前幾天回學校拿的行李箱,在醫院門口旁等出租車。


    下石木階梯時,李清銘在一旁念叨著, 說今年的風比去年的風要大一點。


    周梵歪頭看一眼她, 笑著說今年比去年也會幸運很多。


    周梵歪頭看李清銘時, 餘光裏一輛黑色的車從寬闊的柏油馬路上經過, 車身長而亮, 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道路兩旁的叢生五角楓生得高大, 緋紅的樹葉被風吹動, 黑色的車,紅色的樹,混雜在周梵視野。


    她注意到那車開往了醫院右邊的停車場。


    因著不是出租車,周梵便沒再關注了。


    等梁殊擇邁著稀鬆的步子走過來時,周梵才意識到那是梁殊擇的車。


    難怪有種莫名的熟悉感,畢竟她坐梁殊擇的車坐過好幾次。


    李清銘比周梵更早看見梁殊擇,看到梁殊擇時,她便揮手打了聲招呼。


    梁殊擇懶洋洋看李清銘一眼,嗯了一聲。


    李清銘朝梁殊擇說了幾聲謝謝,為著那天他送自己來醫院的事。


    梁殊擇抬下漆黑眼睫,說不用。


    周梵覺得有點奇怪,梁殊擇來醫院做什麽。


    好在李清銘嘴快,替她把問題問了出來。


    “你來醫院看病嗎?”


    梁殊擇在周梵麵前走過,聲音聽上去微啞,但又帶著點一貫的散逸:“嗓子不舒服。”回答完李清銘的話,梁殊擇的眼神似乎沒往周梵身上停留,便往階梯的方向走了。


    周梵看著他前往醫院大廳落拓散漫的背影,忽然想起耳鼻喉科的醫生下午才上班。


    幾秒後,她喊了聲梁殊擇名字。


    梁殊擇停了慵懶的步子,側頭看一眼周梵。


    “耳鼻喉科的醫生現在不上班。”兩人距離有點遠,周梵怕梁殊擇聽不清她說話,便拎著行李箱往梁殊擇那走了幾步。


    梁殊擇眉骨鋒利,眼皮又薄,看人的時候眼睛裏總是含著幾分居高臨下。


    周梵撞上他眼神,以為他不相信自己的話,便歪頭看醫院門口一眼,說:“不信的話,你可以自己去看。”


    梁殊擇跟著她視線走。


    周梵說:“你自己去看吧,耳鼻喉科的醫生要下午才上班。”


    梁殊擇臉上沒什麽表情,睨周梵一眼,忽而扯起一個笑,漫不經心道:“行了,信你。”


    “嗯,”周梵隨後認真地提出一個建議:“以後你可以在官網上查詢一下醫生的排班,或者是打電話問,這樣也不至於跑空一趟。”


    梁殊擇像是有意和周梵作對,掀下眼皮看她:“誰說我跑空了?”


    周梵慢騰騰地嗯一聲,維護他的麵子,很不誠心地說:“嗯,沒有的。”


    梁殊擇散漫又扯一個笑,撩起眼皮看向周梵。


    周梵下意識抿下唇,假裝看外邊有沒有出租車來。


    醫院附近的出租車多,所以她沒在網上約車。


    但又因著今天醫院裏的人不多,所以出租車好像也不多。


    周梵感覺她失算了,雖然她失算的內容遠不止這一個。


    周梵看路旁的出租車時,用餘光看到梁殊擇轉身往停車場走,不一會兒便再次走到了她身邊。


    周梵覺得梁殊擇這次大概不會在她身邊多做停留,但沒想到梁殊擇卻又在她麵前停下了。


    “回學校?”梁殊擇問周梵。


    周梵沒拎著行李箱,而是將它平放在了寬闊潮濕的地麵上。


    “嗯,回學校。”周梵回答梁殊擇時,眼神停留在他臉上幾秒鍾,話說完後便瞥開眼神,去看路旁的叢生五角楓了。


    梁殊擇話裏有話,聲音淡淡:“那這次就不算落空一趟。”


    周梵覺得梁殊擇是在特意說明,他今天來醫院的事算不上跑空一趟。


    男人的麵子一向很重要,梁殊擇應該是覺得他起碼載了兩個人回去,就算不得周梵口中的跑空一趟。


    但梁殊擇這人太捉摸不透,性情也太瞬息萬變,周梵也不確定他這話是什麽意思。


    思忖幾秒,她問他:“嗯?什麽意思?”


    梁殊擇睥她一眼,眼神看起來有點倨傲:“順路,一起回學校。”


    周梵哦了一聲:“你是想載我和李清銘回學校,以此證明你沒有跑空一趟嗎?”


    梁殊擇扯笑,拎著周梵的行李箱往停車場走,傲慢道:“不然,特意來接你麽?”


    周梵覺得這個可能性比隕星撞地球還要小,幾乎沒有思考地便否決了這個可能。


    李清銘倒很高興,看到梁殊擇拎著行李箱時,便比周梵還快地跟上了梁殊擇的步伐,看到周梵似乎還愣在原地時,又朝她招招手:“梵梵,還愣著幹什麽。”


    周梵和李清銘靠近梁殊擇的車時,想起上次梁殊擇傲慢的話語。


    “坐前麵。”


    “當我是你司機麽。”


    但因著李清銘才剛出院,她得去後座照顧李清銘。


    周梵拉開後座的車門,讓李清銘先坐了進去後,探身坐到後排的車位時,下意識吐出一句話:“我沒有把你當司機。”


    李清銘獨自垂著腦袋坐那玩手機,像是盡力將自己包裹了起來。


    周梵關上車門,輕輕的一聲響動,車門關緊的那一刹,梁殊擇說:“那你當什麽?”


    周梵將鵝黃色的鎖鏈包放到腿上,下意識看梁殊擇一眼,在腦袋中摸索這兩句話的關聯。


    她首先表明態度,坐在後排不是把他當成了司機,而後,梁殊擇反問她。


    那你當什麽。


    周梵眼睫撲閃一下,吐出兩個字:“朋友。”


    說完這兩個字,梁殊擇便按以往的說話風格,淡淡地嗯了一聲後,專注開車,沒再說話了。


    周梵這幾天都沒睡好,一不留神就睡著了。


    但或許是心有感應,等到了西京大學附近後,她又緩緩地睜開了眼。


    車停在西京市最大的一個十字路口,道路上人頭攢動,紅綠燈上的數字按照秒數依次遞減,人行道上有個小孩向媽媽吵著要去看電影《十萬個冷笑話》。


    周梵眼睫動了動,順著小孩過馬路的身影看過去,然後便看到了坐在駕駛位上的年輕男人。


    梁殊擇打開了車窗,將左手隨意地搭在了窗戶邊,手臂上的青筋剛勁,手指格外骨節分明。


    側臉線條利落硬朗,輪廓分明,因著天色是暗淡的,柔和的光線映了點在臉上,看上去就像是一團模糊燈光打著,光是一個側臉就能讓人知道他該永遠處在最頂尖的位置。


    周梵看幾眼便挪開了眼神,手心不知為何發燙,便握上了李清銘的手,試圖用李清銘的冷手降她的溫。


    她很快又再閉上眼,幾秒後梁殊擇忽然懶懶散散地說話了。


    “周梵,帶傘了麽。”


    周梵聞言看向窗外,天不知道什麽時候變得陰沉,仿佛過一會便有暴雨將至。


    街道上兩旁的懸鈴木被風吹動搖晃,天空由近及遠都像沾上一層模糊光影。


    她說:“帶了,”頓一下,她想起上次梁殊擇順路送她回宿舍的事,便說了句:“你不用像上次那樣送我回宿舍。”


    梁殊擇說:“你送我回,我沒帶傘。”


    周梵慢悠悠啊一聲,“你車停哪?”


    梁殊擇吐出三個字:“停車場。”


    西京大學的停車場離男生宿舍還有一截路程,而男生宿舍往外走一截,便到了女生宿舍。


    周梵明白了梁殊擇的意思,便說了聲行。


    很快,梁殊擇將車停在西京大學的停車場。


    周梵有一把傘,李清銘有一把傘,兩人下車時,天空就紛紛揚揚地下起了雨。


    雨打在停車場邊緣的青苔上,沿著縫隙往下彎曲地流動。


    李清銘單獨打一把傘,像是與另外兩個人與世隔絕。


    梁殊擇從後備箱拿出行李箱,單手輕鬆地拎著,讓周梵過來撐傘。


    周梵便走過去,替他將傘撐著。


    三個人在雨裏沿著九號路往上走。


    雨水拍打著周梵的耳膜,以及梁殊擇站在她身邊,不容忽視而又極其打眼。


    李清銘走在九號路的最裏邊,瀟灑地插著耳機聽歌。


    周梵上次也和梁殊擇這樣一起走過九號路全程,但這次與那次相比,周梵覺得似乎有點不同的地方了。


    但具體是哪,她又有點說不出來。


    就在周梵的思考中,很快便走到了男生宿舍。


    周梵:“你到了,把行李箱給我吧。”


    梁殊擇散漫地說:“去物理學院拿資料。”


    周梵哦了一聲,物理學院也在這條路上,順著往下走就到。


    幾分鍾後,三人走到了女生宿舍,物理學院還在九號路下麵一點。


    周梵:“我把傘給你吧,你打著去物理學院。”


    梁殊擇將她行李箱放到台階上,淡淡地嗯了一聲,接過周梵的傘,轉身走向了物理學院。


    周梵看著梁殊擇背影,修長矜貴,她又不小心多看了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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