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不歸路
行程很急。早課上到一半,太監總管常笑公公請楚荀和梅千燈回去收拾東西,說是今天就要啟程。
狄木陽拉住常笑公公衣袖:「公公,那我呢?」
公公向狄木陽行禮,笑容謙恭:「小將軍,沒您什麼事兒。」
「……」
狄木陽有些懵,這梅千燈進宮伴讀才三天,宮裡的路都還沒認清楚,正兒八經的課沒上幾節,怎麼就又要出宮了呢?
關鍵還要帶著從沒離開過京城的太子一起出宮。
放別人家的太子身上也就算了,可我家的太子殿下單方面對梅家小公子充滿敵意,沒旁者在他二人中間調解,別說賑災,半路就能把馬車給拆了。
狄木陽伸長脖子,看著楚荀和梅千燈離開的背影,憂心忡忡。忠心耿耿的狄小將軍總在擔心,太子殿下和梅家小公子打起來怎麼辦。
「公公,要不我偷偷跟著一起去?」
「放心吧,皇上自有安排。」公公說罷,轉身朝一直站在後面的宋閣老拜了一拜。
宋閣老回敬他一笑,雙手往後一擺,準備打道回府:「老夫也走咯。」
明覺殿內。
小鏡子:「殿下,常笑公公說,午時出發。」
楚荀穿梭於房內,前所未有的凌亂:「那你還愣著幹嘛,趕緊替我收拾東西啊。」
我們完美的太子殿下正在他聰明的腦袋裡羅列一張完美的出行清單:
首先,衣服一天一件,配套的發繩一天一根,這一趟出巡沒一兩個月肯定回不來,算了那就拿一百件湊個整數吧!
其次,睡衣床單被褥枕頭樣樣不能少,外面最好的客棧肯定也沒有明覺殿里的好,床上用品打包十份有備無患。
再次,本太子的潔面皂、香雪面脂、唇脂、紅玉膏、玉龍膏……外頭風大雨大太陽大,護膚絕對不能草了,還有本太子的銅鏡!(銅鏡,銅鏡,快告訴我,誰是這世上最帥的人?)
以及,鍋碗瓢盆茶杯茶蓋茶葉點心零嘴乾糧等等雜碎之物。
哦,還要拿把匕首防身。
咦,本太子那把最愛的扇子呢,怎麼找不著了。
哎,算了!
「小鏡子,給我試毒的那套銀針呢?」太子撅著屁股在衣櫃最底層翻出各種奇奇怪怪的東西。
有人拿東西碰碰楚荀整個身子最靠外面的臀部,把銀針包塞給他。
楚荀反身大怒:「小鏡子,你摸哪兒呢!」
一看,娘之,是一臉淡定的梅千燈。只見梅千燈背著一個黑色的包袱,穿著她常穿的黑蠶絲袍子,黑髮黑眸,只一張白凈無暇的俊臉,比剝了殼的雞蛋還光滑細嫩。
原本想訓斥她的太子殿下,莫名失聲。
「太子,我們去巡查安西,不是搬家。」
鏘——
無形中一把利劍直插楚荀胸前。他胸疼!他心塞!
他咬緊后牙槽,握起拳頭,對著梅千燈彈起一根手指,「你……」
然後他突然發現,怎麼屋子裡僅剩下梅千燈和自己了?小鏡子呢?小妖精們呢?怎麼門窗緊閉,環境詭異?
「你想幹嘛?」楚荀攏了攏自己衣服,雙手交叉護在胸前,整個背貼著衣櫃,充滿戒備。
梅千燈站在他跟前,紋絲不動。
「有幾句話想告訴太子。」
「……」楚荀咽了口唾沫。
「此行安西,並非大張旗鼓,太子須得隱藏身份,這麼多行李,還請太子挑重要的拿幾樣。」
梅千燈的目光落在楚荀那一疊小山似的衣服上,再比了比自己身上背的包袱。十分明確的告訴楚荀,只能帶這樣子的一個包袱。
她也不管楚荀波濤洶湧的眼神,接著說,「等會兒會有兩輛馬車,皇上對外宣稱太子去了相國寺祈福,我們在半途換馬車前往安西。所以這些東西也用得著……」她又看一眼那堆小山似的衣服。
「正好能裝裝樣子。」
楚荀氣炸,反手一巴掌拍在背後的衣柜上,「啪!」
他氣得把鼻孔都氣大,還頭一仰,顯得鼻孔更大。他把剛才拍了衣櫃一巴掌的那隻手舉起來,彈出一根食指,指天:「你是膽大包天了,居然敢命令本太子?」
梅千燈彎腰抬臂抱拳:「梅千燈不敢,這都是皇上的意思。」
「本太子就不信,父皇國事操勞,還會管細到本太子背個包袱多少大小!」楚荀挺胸,企圖撞開攔在自己身前的梅千燈,他的胸將要碰到梅千燈肩膀時,忽地又慫了,身板縮回去的同時腳步橫向邁出,跟螃蟹似的繞開梅千燈。
楚荀跑到床前,故意拿他床上的黑蠶絲床單做包袱布,一口氣塞了十多件衣服,把各種擦臉擦手的膏和脂一股腦倒上去,其他零碎的東西也都胡亂塞了一些。最後他把包袱再打上兩個結,勉強背起這個已經變成一個巨球的包袱。
「噗嗤。」
梅千燈居然笑了。
她進宮三天,楚荀每回看她都是一臉認真嚴肅,不苟言笑。
此時,楚荀對梅千燈的這個突如其來的笑容,有些驚呆。
原來這莽夫也會笑啊!
爾後,他反應過來,又炸一次:「梅千燈,你膽敢嘲笑當朝太子?!」
馬車顛簸在山路上,楚荀養在宮裡,是舒服慣了的小嬌氣,沒一個時辰就渾身不太舒服。他要找小鏡子給他捏捏,被冷酷的梅千燈告知不行,因為小鏡子在後面那輛馬車上。
楚荀磨牙,他忍了。
等馬車從隱秘的小道穿到荒無人煙之地,山腳下景色宜人,有一棵巨大的榕樹,樹下等著個人。
馬車停下,楚荀幾乎是連滾帶爬衝下來,抱著那棵榕樹一陣猛吐。吐得昏天暗地,直把胃酸都吐了個乾淨,方摸著胸口順氣,順手掏出塊帕子擦嘴。
「小鏡子,水。」楚荀氣息奄奄。
有人遞過來一個皮水袋,楚荀眼皮微抬,嫌棄:「把蓋子打開啊。」
那人默默地把手伸回去,打開了水袋,又給他遞過去。楚荀灌了幾口清水漱口,還灑了些清水在帕子上打濕,慢悠悠擦了把臉。他用絲帕蓋在臉上,想:出門真是件遭罪的事情,哎,還要對著那個莽夫。
拿下帕子,轉身,就看到了梅千燈的臉。
「……」
這莽夫,連想都不能想,太可怕!
「小鏡子呢?」為了掩飾自己內心無端的心虛,楚荀環顧左右,隨便找了句話說。
沒料,梅千燈平靜回答:「沒來。」
「沒來?!他不是在後面的馬車上嗎?」楚荀一個哆嗦,心感不妙。
「他已經去相國寺。」
「本太子在這兒,他去相國寺做什麼?!」楚荀哆嗦得更厲害,氣得要突發癲癇。
梅千燈對楚荀從始至終都沒有懼意以及敬意,依舊語氣平淡:「替太子掩人耳目。」
楚荀忽然之間感到一陣暈眩,他站不穩,趕緊扶住大榕樹,一隻手扶額,直揉眉心。他吸了口氣,不夠,再吸一大口,方稍有好轉。
朝中只知道太子是去相國寺祈福,大家都知道小鏡子是他的貼身太監,將小鏡子放在相國寺確實情有可原。可是……楚荀眉頭緊皺,望向梅千燈。此番前去安西,父皇說了兩層意思。
賑災是面上的,要看官府作為,百姓是否真的得到救助。
這並不難。
難的是那第二層*的意思。
「難道父皇只讓你和我去安西郡?」楚荀受到了驚嚇。
梅千燈不懂朝政之事,而他又是頭一次出遠門,可謂毫無自理能力,從某種精神層面,他們兩個都是殘缺不全的人。楚荀向來自信,然,這回他絕望起來。
「太子殿下,老夫站你旁邊很久了。」
憑地冒出個年邁但洪亮的聲音。
楚荀腦仁震蕩,「宋閣老?!」
很好,一個生活無法自理的太子,一個毫無朝堂戰鬥力的江湖草莽,外加一個滿腹經綸但年事已高的翰林學士。
楚荀給自己猛灌一口涼水,壓驚。
后,狠狠lu了一把俊臉。
這征程,會不會有去無回?
「趕路了,要在天黑之前到達小鎮上。」
梅千燈淡淡的目光落在楚荀的側顏。
宋閣老看在眼裡,扯著嗓門就把梅千燈的心思戳破:「小燈啊,不用太照顧我們太子殿下,十五歲的人了,難道一點苦頭都吃不起嗎。風餐露宿吧,我們要儘快趕到安西。
楚荀:……
梅千燈:「閣老,莫玩笑了。」
停頓。
「太子不經嚇。」
【小劇蛋】
狄木陽:「你們知道我的姓是怎麼來的嗎?它其實有著深刻的涵義,從一開始便預示了本將波瀾壯闊的一生,那是忠心耿耿的耿+單身狗(狗腿、狗血、狗帶……)=狄」
讓本將哭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