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打賭
梅千燈送走小劍,消沉了好一陣子,總是悶頭不語,有時候還看著某處發獃。
楚荀儘管是出於好意,可到底心虛,就變著法子想討梅女俠歡心。
「莽夫,本太子帶你出宮玩兒怎麼樣,城郊行宮裡有一處人工湖,這時候已經結冰很厚,可以去滑冰。」
梅千燈一邊擦拭袖劍,一邊淡淡回答:「這個冬天似乎有些難熬,近來皇上的身子不大好,這種關鍵的時候太子還是莫要貪玩,出宮萬一發生什麼意外,對皇上和天下都沒法交代。」
某人吃癟,回書房念了會兒書,回來發現梅千燈還坐在屋子裡,一動沒動過。楚荀又把熱臉貼上去:「那你來和我過過招,我深感武藝進步顯著,可狄木陽總是讓著我,沒什麼意思。」
「太子你在我手下過不了十招……」
「你怎麼這麼看不起人!」楚荀惱羞成怒,「要不這樣,我們來打賭,如果我過了十招,哪怕十招半,就算我贏,你得告訴我一個秘密,如果我過不了,那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梅千燈眨眨眼睛,長長的睫毛閃出一陣冷風,顯然是很嫌棄楚荀這個幼稚的遊戲。楚荀說完以後回憶一下卻覺得自己挺機智,他挑眉想:
如果本太子贏了,輸家就要把她的秘密說出來,梅千燈不知道他已經知道她最大的秘密,不知道梅千燈敢說嗎?
萬一他輸了也正好,由他來說好了。他的秘密就是已經知道了梅千燈最大的秘密,在梅千燈還不知道的情況下。
嗯,這邏輯雖然很繞,可兩個結果都讓楚荀十分期待。他根本不給梅千燈拒絕的機會,撲過去拉起梅千燈的手腕就將她往外拽:「小鏡子!拿兩把木劍來!小鏡子——!」
屋檐的積雪「撲簌簌」掉落一角。
小鏡子氣喘吁吁抱著兩把木劍交到楚荀手裡,楚荀丟給梅千燈一把,迫不及待攻向梅千燈。第一招雁落平沙,第二招大鵬展翅,第三招橫掃千軍,第四招虛晃一槍,第五招放龍入海。
梅千燈讓著楚荀叫他使完了五招,才反攻。她先攻其肋下,楚荀橫了劍,用劍身擋住攻勢,雙手並用使勁推出去,接住一招。梅千燈停頓一下,略微驚訝,好幾天沒有和楚荀切磋,這廝武功確實長進了些,起碼力氣比以前大了。
「哼,跟你說了不要小瞧本太子!」楚荀又出招,欲攻其不備,梅千燈身體比楚荀柔韌,一個下腰輕鬆劈開他的木劍,順便使出第七招倒持干戈,反攻楚荀腹部,楚荀急忙剎車側旋避開,梅千燈緊咬上去,就要襲擊楚荀背後空門。楚荀咬牙反手將劍擋在背後,雖勉強接住了這招,但還是沒定住身體,人踉蹌出去幾步。
「小心了!」梅千燈提醒一聲,楚荀回頭就看到女俠已經飛到自己頭頂準備落下來,楚荀趕緊往旁邊讓開,梅千燈的劍宛如一條蛇,畫著圈纏上楚荀的劍,楚荀就感到手腕陣痛,拿不穩自己的武器,對峙不出眨眼的功夫,楚荀的木劍飛了出去。
梅千燈想說楚荀已經輸了,可這廝跟打了雞血似的,赤手空拳攻上來,並沒有要停的意思,反而更勇猛。楚荀的腿長,站在半米開外,一腳輕鬆踢到梅千燈肩膀這麼高,硬是把梅千燈逼退回去,給了楚荀喘息的時間。
第十招敲山震虎,楚荀奮力一躍,整個人伸長了一隻胳膊朝梅千燈飛過來,梅千燈稍有遲疑,不知是不是瞧這太子今日太拼,故意想放水,明明可以接住這招,然後一腳就把那蠢貨踢飛,但梅千燈並沒有。梅千燈堪堪避過飛來的龐然大物。楚荀似有得逞的奸笑,立即變化招式:「第十一招了,你看好!」
(~ ̄▽ ̄)~pia——
梅女俠終於出腳,還是決定踢飛太子。
太子摔在地上滾了兩圈,小鏡子嚇得尖叫;「殿下!!!」
楚荀爬起來卻是一臉陽光燦爛,簡直是個受虐體質,高興道:「本太子贏了。梅千燈你得願賭服輸。」
小秘密,小秘密,小秘密!
區別於楚荀的激動期待,梅千燈顯得相當淡定,她朝楚荀招招手,示意他湊過去。楚荀立即把耳朵附上,還強調一句:「必須是很重要的秘密啊,像我剛才偷偷放了個屁這種可不算。」
「朱里有個雙胞胎姐姐,叫墨表,是你的影衛。偶爾我幫她值夜,得一直盯著太子,包括挖鼻屎的時候,放屁的時候,出恭的時候。我一直沒告訴你。」
太子漲紅了臉,跳腳:「這算什麼秘密,即便本太子不知道有這人和這事兒,可與你有何關係,不算!重新說一個!」
梅千燈也不反駁,依言又說了一個:「前兩天宋閣老讓我去幫跑了趟畫院□□畫,我留了一本放在枕頭底下。」
太子臉更紅:「你留那玩意做什麼!小小年紀不學好!」
「宋閣老之前說是個正常人都用得到,還能讓生活更美好。」
「……」
「夠了嗎?」梅千燈把劍收拾了,想要去做別的。
楚荀大鵬展翅般攔住她的去路:「這種無傷大雅的小事,算不得什麼秘密!」
「你一開始又沒說清楚。」
「我現在說清楚了!」
梅千燈低頭思忖一瞬,太子是她的天,太子是她的地,太子是她的姑奶奶,遂妥協:「那好吧,要不然你問我一個問題,我不知道你到底想知道什麼。」女俠是早就看穿了楚荀的小心思,之前故意說些玩笑般的秘密。
楚荀搓搓手,完全不在意自己被梅千燈耍,瞪大了眼睛湊過去逼問:「那好,我問你……」楚荀的視線在梅千燈白凈的小臉上轉了一圈,又轉了一圈,話卻卡在喉嚨里。這要怎麼問出口呢……?
梅千燈耐心極好,淡定的站在原地,隨便他看,等他問。
「我問你,你是不是一開始進宮就瞞了我什麼事情?」
「並沒有。」
「真的沒有?」
「嗯。」梅千燈認真點頭,一點也沒有心虛的樣子。她根本就沒有往那方面想,梅女俠別的沒變,自戀的毛病好像被楚荀傳染了。她深以為,自己偽裝得十分完美,不可能叫人發現了她是女兒身。(只怪你有個坑爹。)
楚荀磨牙,有衝動想要揭穿這大姑娘,轉念又覺得太突然,跟新郎官臨近洞房一樣,原本迫不及待想要,臨陣又太緊張,怕自己做不好,萬一太快或者太軟或者找不對地方……反正生出來種種不安,又變慫了。
恰在這時,皇上的貼身太監笑公公來找楚荀,楚荀暫時放過梅千燈:「我晚點再來問你,這事兒還沒完!」
梅千燈:「……」
皇上身體抱恙,忙壞了一整個太醫院。
可仔細檢查下來,又說沒有什麼大的毛病,只是氣虛體乏,積勞成疾。要讓皇上大好,就是脫了皇上的龍袍,安心靜養。這卻並不可能,只好多喝些補藥,又吩咐了御膳房多做些補品。
楚荀到的時候,他老爹正在書桌後面坐著,穿著厚重的衣服,屋裡還升了好幾個火盆。皇上精神倒還好,就是面色蠟黃,病態顯露無疑。
「荀兒,你過來看看。」
皇上摒去眾人,與太子說悄悄話。
楚荀走過去,接過他老爹手裡的摺子。這摺子的顏色是深藍色,乃密報而非大臣上奏。其上所述,乃是前陣子北邊游牧部落疑似與我朝某些昵稱賊子勾結的後續調查。
「真的是皇叔?」
皇上點頭。「朕沒想到,他對朕的恨已經如此深,居然不惜勾結外敵來擊垮朕的帝業。」
楚荀越往下看,臉色越難看。
最後,楚荀把摺子還給他爹,死沉著臉,正色道:「梅當家不過是年輕時候與皇叔交好,要說梅家與皇叔勾結,意圖謀反,若無確鑿的證據,斷不能冤枉了他們。梅家上下幾百口人命都是無辜的。」
「朕也不想懷疑他們,可梅子洲頭上源就是月河,偷運兵器與硝石最是便利,叫朕不懷疑也難。」邊防關卡大多在陸地,看守森嚴,又不方便運輸,月河乃北方第一大河流,利用水路輸送資源是最好的選擇。而梅子洲頭恰與要塞一線,又無官府管轄,絕對是走私買賣最有利的屏障。
楚荀咬牙,「梅家忠心耿耿,絕對不會與皇叔狼狽為奸!」
「是梅千燈忠心耿耿,荀兒你要分清楚。梅當家是怎樣的人,你又如何知道?正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以後是要當皇帝的人,若為感情左右,如何明斷是非?」
楚荀卻笑了,道:「明斷是非乃父母官之責,兒臣若為帝王,最該學會的不是權衡嗎?以帝業為重。如今矛頭直指梅家,以帝王之心而論,梅子洲頭有了收服的理由,不安分的王爺有了收拾的名頭,不過是多死幾個人的事情,在帝業面前,只是必要的犧牲罷了。」
皇上哪裡聽不出他的嘲諷,楚荀所說亦是他心中所想,無論梅家是否真的與宸王勾結,皇上想要一個怎麼樣的結果才是最重要的。「你既然都懂,朕也不多說了,此事你心中有個底便好。」
「那梅千燈怎麼辦!」
「緊張什麼,這不是還沒到草菅人命的地步,你之所想乃最壞的地步,朕雖然身體有些虛,腦子還不痴獃。」皇上喝了口藥茶,壓下喉嚨口的不適。「你也不小了,從明天開始與朕一同上朝。」
「……是。」
笑公公送楚荀出去,廊上正好碰到老太醫過來給皇上診脈。楚荀便攔下太醫詢問:「皇上的身體如何?」
太醫答:「皇上並無大礙,但國事操勞,日積月累之下身子骨有些枯竭,還需慢慢調養。」
楚荀放他離開,自行回到明覺殿,就看見梅千燈坐在大廳的桌邊,桌上鋪著筆墨紙硯,正認真的寫字。宋閣老前兩天布置了作業,讓每個人抄寫《孟子》三遍,明日要交。因為課上楚荀沒答上來一個問題,宋閣老覺得太子學習不專心,連著三個伴讀一起要罰抄。
「別抄了,明早我不去上早課。」
梅千燈投給他一個單純無辜的小眼神。
「父皇讓我明天開始一起上早朝啦。」
梅千燈隨即點點頭,並無驚訝。太子年紀也不小了,確實應該正式進入朝堂,獨當一面。可楚荀想的沒有這麼簡單。他走近梅千燈,附在她耳邊說:「我想請你大嫂再來次京城,越快越好。」
女俠又露出將將那個單純無辜的小眼神。
「來瞧瞧我父皇的病。」
「皇上有那麼多太醫,我嫂嫂說到底還是江湖郎中,看南大人尚可勉強,實在看不得天子,萬一看壞了,賠不起……」
楚荀道:「有我在,我擔著,怕啥。何況只要你嫂子來看一眼,聽她說說看,不用她醫治。」
「哦……我問問大嫂,她脾氣有些古怪,不一定還肯來。」梅千燈應下楚荀的要求,又想了想,追問,「你信不過太醫?」
楚荀正色回答:「你這麼大膽的都怕給皇上看病,那群太醫又如何不是。我一是怕他們有所隱瞞,二是擔心他們有些毛病看不出。」
反正太子殿下從來都不信任太醫院,當初聲帶發育嗓子疼的那陣子,也死活不肯請太醫來看,一個勁兒喝川貝燉雪梨。想來,太醫們私底下也不太待見太子殿下。不然後來為了給南百城看病,梅千燈喊來謝芸,楚荀難般一次傳喚太醫欲給自己撐場面,結果怎麼會一個都沒有傳來。
不知梅千燈心裡是如何想,面上僅僅點了點頭,也不再多問,默默收拾桌子上的筆墨紙硯。太子明天不用早課,這罰抄也就不急著交給宋閣老。楚荀一直在旁邊傻站著看梅千燈的動作,直到梅千燈要回房去時,他才又開口:
「喂,莽夫。」
梅千燈轉身,一臉迷茫。
「先前打賭你輸了,還沒完成賭約。」
「太子你想問什麼?」
「你爹與宸王,是否相識?」
梅千燈沒有猶豫,平淡回答:「乃熟識。」只不過後來宸王不知什麼原因,不再和梅家走動,面上確實沒有走動,否則梅千燈與宸王那次在宮中無意的碰面,她不會驚訝。但私底下,她爹和宸王有沒有聯繫,梅千燈就不知道了。
這回,楚荀沒有不依不饒。他朝梅千燈笑笑,安慰她:「沒事,我就突然想起來。皇叔年輕的時候在江湖走動,肯定認識不少人,說不定認識你爹。還真是認識啊。不過我可警告你,現在皇叔不牢靠,你家可別再和他有聯繫了,否則遲早殃及池魚。」
「嗯……」
【小劇蛋】
太子與太醫的那些事兒。
一則:
楚荀剛出生的時候,產婆把他從皇後身下抱起來,交給等候的太醫查看。
因為胎兒楚荀胎位有點不正,太醫看過,產婆摸過,是楚荀的頭頂住了皇後娘娘的膀胱,頂住半天才被太醫慢慢施診正了胎位。不止太醫嚇得一身冷汗,皇後娘娘也在心裡罵這個死孩子,頂得她尿失禁啊!血水黃水流了一床啊!!!
那太醫是個毒舌的馬屁精,瞧了一眼楚荀,跟皇后說:「恭喜娘娘,小皇子簡直仙人下凡,跟二郎神似的。」
二郎神額間有三隻眼,剛出生的楚荀因為額頭頂了膀胱太久,額頭上有一塊紅印子,好似一支三叉槍。那印子直到楚荀半歲都還淡淡的像朵花鈿。從此以後襁褓中的小太子見那太醫就嚎哭,屢見不鮮,屢試不爽。
(楚荀:二郎神?你全家才二郎神!本太子怎麼著也該是紫薇大帝以上的神君!怎麼好是牽只黑狗的三隻眼!)
二則:
楚荀快兩歲了還不肯斷奶,按理說喝母乳是件好事兒啊,可那奶娘居然生出了勾引皇上的心,專門趁皇上來看楚荀的時候拉開胸口哺乳。皇上就誇過那奶娘一句:「你奶水挺足。」
奶娘心裡想接:皇上要喝嗎,管夠。卻到底沒有那份膽子。誰不知道這宮裡,皇上專寵皇后啊。
不過奶娘的相公——是個太醫!
沒多久就發現了自己媳婦想爬牆的歪心思,為了自家剛出生沒多久的孩子,那太醫沒有說破,只想出來了個壞主意,目的很簡單,讓他媳婦不再當小太子的奶娘咯。所以他每天晚上等他媳婦睡熟以後,就在她那兩點上抹黃蓮。
不明真相的小太子一喝奶就是一股苦味,哭還來不及,哪裡肯喝,一天下來哭得力氣也沒有了,傳了太醫,太醫院的太醫們避嫌,讓那奶娘的相公太醫過來查看,那太醫怎麼可能查得出原因,沒幾天奶娘就被辭退了。
(楚荀:喝奶之仇,要怎麼報!)
三則:
當太子殿下長到六七歲的時候,已經完全顯露出了臭美自戀的本性。
那是他對太醫們沒有明確的敵對,只是內心深處隱隱不喜,那是來自嬰兒時期的陰影。
那日小太子午膳的時候啃豬肘子,有些粘牙,吃到一半覺得門牙疼,就讓太醫來瞧瞧。來的太醫是個小夥子,青澀得很,顯然是剛進太醫院,摸不清各路主子的脾氣。他一看太子的牙,這太簡單了。
「太子殿下蛀牙了。」
皇上和皇后也不以為意,讓太醫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那太醫擼起袖管毫不客氣,「太子殿下再張下嘴。」
小楚荀當時天真啊,就聽話的張嘴了:「啊——啊!!!」
他被太醫徒手拔了顆牙,還是門牙!捂住嘴瞬間就飆淚猛哭,就聽那太醫還氣定神閑:「陛下,娘娘,這是太子殿下第一顆換了的乳牙,我娘說上排的乳牙要丟床底下,下排的牙丟屋頂。太子這顆是要丟床底還是留著作紀念?」
(楚荀:(╯‵□′)╯︵┻━┻還我門牙!)
(作者北門南牙,小號門牙,乃太子殿下第一顆乳牙修鍊成精……)
(總菊:別跑,建國以後不許成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