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群星匯(上)
三日後。
太後設宴御花園。
這算是待選眾女的第一次集體亮相。
太後娘娘親自安排的座次:皇上與太后齊桌上座, 靠皇上手邊第一個位子安排了趙姝染, 錢淺第二;太後下方第一個位子坐著婆曳國皇女玉清若,香香第二。再後面都是不需要記住名字的龍套。
梅千燈靜靜站在楚荀旁邊伺候。
只聽太后開口說道:「哀家知道, 皇上國事繁重,與在座各位接觸的機會不多。因此設宴,盼著你們相互了解,相互親近。雖則為選后而來, 但你們年紀相仿,又皆是鳳毛麟角之輩,定然有許多共同語言,合該有些心心相惜之情。」買賣不成情意在嘛!
眾人行禮答應了太后。
太後娘娘又笑眯眯看向自己兒子:「荀兒, 在座都是女子難免害羞拘謹, 這場上你可是主角,又乃天子,趕緊起個頭熱熱場。大家酒過三巡,便放得開去了。」
楚荀漂亮的臉蛋上大寫的尷尬。他先打量了一圈場下,眾女目光齊刷刷盯住他,儘管被人矚目慣了,此時此刻心機帝還是深深體會到「人為刀俎, 我為魚肉」的感覺。
趙姝染今日著了一身粉色,江湖武林兒女倒是有幾分京城大家閨秀的風姿;錢淺墨綠衣衫,中性打扮,襯得她英氣逼人,倒也不輸給其他美女;那婆曳國來的皇女白衣飄飄, 氣質出塵,相當高冷……至於香香公主嘛……
「香香公主今日這打扮,真是分外可愛。」楚荀定了定神,終於找到了個話題,他由衷感謝香香。他指指香香腦袋,「尤其是頭上梳的這倆小包子。」
香香咧嘴一笑,她正想一巴掌拍桌子上誇楚帝有眼光。忽又想起梅公公囑咐,要努力扭轉自己形象。硬生生把那掌風一變,手腕一彎,手指一翹,捋了捋左耳邊一簇秀髮,低頭答:「多謝楚帝誇讚。」
從大草原策馬奔騰而來的香香公主,要讓她咻地蛻變成窈窕淑女,這絕壁是不可能的。再者此地最不缺的就是淑女。梅千燈上下左右打量了香香三遍,最後憋出個主意,「公主,你可以——裝可愛!」
而眼前事實證明,梅公公這主意相當不錯,皇上一開口,全場第一句話竟是對她說的,且聽上去並非嘲諷。縱觀她來到這偌大皇宮見到這嬌美的皇上許多日,楚荀還是頭一次誇讚她。
「聽聞北境女子是戰神與月神之女,既驍勇善戰又能歌善舞,與江南女子自是不同。朕與香香公主多日接觸,深感公主性格洒脫熱情,有大將之范,不若先給大家來段才藝展示?」心機帝一本正經。
香香又想一巴掌拍桌子上誇楚帝終於看得她閃光點來,目光觸及楚荀身邊的梅公公,被公公一個看似波瀾不驚卻十分有魄力的眼神一瞪,捋了捋右耳邊的一叢秀髮,笑道:「楚帝不是我跟你吹牛,我三歲就學騎馬,不說精通馬術,可讓我在馬背上唱歌跳舞玩雜耍這些根本不在話下。只不過這兒太過狹小,無法施展。不如——我給你們來一首!」
香香豪氣一撩裙,站起來扯開嗓子就欲唱。其實她平常不太愛唱歌,只是每夜她安歇的帳外總有漢子翻了花樣嚎情歌,她聽久了便也記於心。
「公主,您讓奴才準備的鼓笛要搬上來嗎?」梅千燈的話和她的功夫一樣有股子奇力,力道把握得剛剛好,掐斷了香香那一嗓子。
香香猛然想起來,梅千燈之前與她商量時預料到有才藝表演,實則就算沒有楚荀要求,梅千燈也囑咐了她要尋個機會露一手。梅千燈審了一遍香香的才藝,能拿得出手、上得了檯面、不給她形象打折的也就是鼓笛。
這玩意楚國倒是沒有,香香前兩天叫人專程去趕製了一個。鼓笛分鼓與笛,但要一個人同時演奏,考驗人腦子也考驗人功夫,吹敲之際還自帶一套鼓笛舞,笛子歡快鼓點密集,活潑可愛。
「哦對對對,我差點忘了。勞煩梅公公趕緊幫我搬來。」
梅千燈在一道道明滅不定的眼神中悄然而去又飄然而歸。香香偷偷給她比了個大拇指,待本公主回去,好好犒賞這位英雄!
一曲罷,果然十分精彩。
連太后都笑了。
楚荀一邊鼓掌一邊側頭看梅千燈。
講真,心機帝雖對梅千燈這樣勞心勞力為美人們謀划,他很吃味,可他家公公水平就是厲害,瞧這香香,被她三兩下一點化,居然能套得上那句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
梅千燈默默收了楚荀那一記「含情脈脈」的眼神,站如松。
太後娘娘遣笑公公端了個托盤直香香公主桌邊,道:「哀家尋思年輕女子多愛精緻小物,特意命工匠做了一批九轉玲瓏佩,送給你們把玩。香香公主你既撥得頭籌,便先挑一個吧。」
眾人好奇,伸長脖子打量那九轉玲瓏佩。那腰佩的確很精緻,是以不同材質的原料打磨成圓形,鏤空雕琢了不同花紋,巧奪天工在於大球籠中藏著小球籠,小球籠中附有一層小小球籠,那小小球籠里還躺著一顆小鈴鐺。帶在身上時,若仔細看可見三層鏤空球籠依次反向轉動,裡頭的小鈴鐺發出清脆響聲。
香香公主挑了個紅珊瑚配鳳凰花紋的玲瓏佩,向太后謝了恩,徑自在手上耍著,向甚至喜愛。
再往下有女子小聲議論:「哎,她倒是會選。」
鄰桌在嗑瓜子看戲,靠過去笑道:「其他幾位都還沒上場,這草原小公主就是個拋磚引玉的。」
女子看了眼搭話的人,「姐姐眼生,這幾日好像沒見過。」
那人丟了瓜子隨手抹了抹裙擺,再伸出爪子:「這位妹妹好,我今兒才進宮赴宴,我叫謝芸。」(遠處梅千燈飛來一道眼風,大嫂別鬧!)
正如謝芸嫂子所說,誠然香香在橫向上看,戰勝了過去的自己,但從縱向上看,其他幾位姑娘氣定神閑坐在位子上,一點都沒把香香搶了頭彩當回事。
見時候差不多,大富豪之女錢淺從位子上站起來,笑盈盈看向楚荀。
「民女錢淺見過皇上,太後娘娘。」
「免禮。」
「民女才疏學淺,唯一把雌雄劍使得還算過得去。聽說皇上也是習武之人。今日千載難逢,斗膽懇請皇上與民女切磋幾招,望皇上恩准。」
錢淺是個商賈之女,不說算計人,只是為自己估摸了一把勝算率。皇上一開始點了香香出乎大家意料,錢淺快速分析了當前的情況。若要強行分組的話,玉清若與香香都是外國公主,可比性稍強些;而她與趙盟主之女都是江湖女子,相似之處較多。比如她們兩人的長處都是武功。錢淺心中計較,當真論武功,自己怎麼也比不過武林盟主家的女兒吧。只能搶佔個先機了。
楚荀咻地看向梅千燈:難不成這招也是你教的?
梅千燈一臉茫然:皇上,人家要跟你比武,你看奴才作甚?莫不是要讓奴才替你上?
楚荀開口:「俗話說刀尖無眼吶,萬一傷到……」萬一傷到朕這一國之臉,縱然是首富,可傾盡你錢家所有,恐怕也賠不起。
誰料楚荀的話沒說話,被另一個柔和中略帶慵懶的聲音巧妙接過去:「皇上說得不錯,刀劍無眼,萬一傷到錢小姐如何是好。不如我來同錢小姐換個比武方式?」
「趙小姐。」錢淺略微驚訝地望著隔壁桌的趙姝染。
趙姝染與趙墨染是龍鳳胎,但性格並不相向。幾年前楚荀去趙家時與趙姝染有過一面之緣,當時她獻了個舞。楚荀印象中此女乖巧,不愛說話。今日再見,許是人長大了的緣故,那一身原本藏著的漫不經心散發出濃鬱氣息。
也不等錢淺同意不同意,趙姝染轉了轉手上的一雙筷子。「錢小姐善使雙劍,不如就以此雙筷子為劍。我則用這酒杯為武器,咱們就在這一方桌案上當比武場,雙方坐著不許動。如果手中器物被打落或下盤挪動皆算輸。如何?」
趙姝染這姑娘挺不討人喜歡,每次說話最後雖然都以問句結尾,可從不對方回答的機會。你要說她傲慢無禮吧,一張臉純然無害,倒也是特別。楚荀忽然從這姑娘身上嗅出了些臭味相投,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錯覺。他猜想趙姝染至今未嫁,大約是「你們這等凡夫俗子如何配得上本仙女」的高高在上。
錢淺一臉懵逼。
「你瞧,杯子杯子,諧音一輩子,筷子筷子,諧音快得子。趙姝染預祝皇上與未來皇后恩愛白頭,子孫滿堂。」說罷,舉起酒杯朝楚荀敬了杯酒,一飲而盡。
「錢小姐,快來吧!」
錢淺:「……」
眾人從沒見過如此新鮮的比試,具是拭目以待。錢淺不出聲,楚荀連稱三聲好,喚了小太監辦了張乾淨的桌子並兩個坐墊,置於場中。二女對坐,趙姝染依舊不怎麼上心的模樣,錢淺對她坦然一笑,倒也沒看出有惱意。
趙姝染:「請。」
錢淺:「指教了。」
話音一落,兩人同時出手,比的一個快字。亂花漸入迷人眼。一時之間整個花園裡只剩下筷子碰杯子的叮叮聲。按理說,趙姝染是武林世家,泰斗之女,所有人都覺得她能贏過半路出家的首富之女。卻是沒想到,錢淺雙手的劍換了筷子,攻勢絲毫不弱,兩相纏鬥,居然沒見頹勢。
楚荀側目,發現梅千燈正看得專註。便想同她說話:「小梅子,你說誰會贏?」
梅千燈目不斜視答:「可能是個平手。」
打架打了多了,就跟飽讀詩書一樣,看一招便能只是哪套功夫。趙家的功夫,梅千燈從前經常與趙墨染切磋,再熟悉不過。反觀錢淺的武功路數,集江湖許多大家之精華,雜而多變,難料她下招會用誰家功夫。
趙姝染大概也知曉自己低估了錢淺的本事,面上無甚變化,可原本惺忪的眼睛亮了幾分,嘴角幾不可察地揚了揚,對這場比試的興趣漸高。她那杯子彷彿有股神奇的吸力,錢淺的筷子稍不留神就會被杯口兜進去給順走。但錢淺的筷子則像是會彎曲似的,總能以不可思議的弧度避開趙姝染的襲擊,併發起反擊。直纏鬥了半炷香的功夫都沒決出個勝負。
「依朕看……」楚荀瞧了眼時辰不早,這要放任她兩人舉著杯子和筷子在皇家的宴會上鬥法,也不大像話。乾脆做個和事佬,照梅千燈所言,判她們一個平手,誰都不丟面子。
恰在這聲起時,趙姝染一招發難,眼見要將一根筷子頭罩進杯中,向前猛推意圖讓那根筷子沿著錢淺的大拇指到小指頭的方向逆行飛出。錢淺雙手都有一根筷子,說時遲那時快使出了詭異一招。趙姝染猝不及防,微愕之下杯子上的攻勢一亂。
只聽最後「吧嗒」「咔嚓」兩聲同時響起。
一根筷子掉在了地上,一隻杯子碎在了手上。
楚荀呆了呆,私以為女人發起狠來真可怕。如此比對,他家梅公公居然算得上溫柔舒和。
「依朕看,筷子掉了杯子也碎了,乃平局。」
二女行禮,皆是一笑而過。
太後娘娘示意笑公公過去發禮物,趙姝染挑了桃木心雕祥雲紋的,錢淺挑了個純金刻如意紋的。
笑公公回來見太後娘娘似乎有點不大開心,「娘娘為何忽然面露愁容?」
太後娘娘是個迷信的,鳳目瞟了眼那筷子和碎杯子:「杯子碎了,筷子掉了,哀家隱隱覺得這不是好兆頭啊……」
作者有話要說: 我一定改過自新,再也不斷更了!爸爸們,再愛我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