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鄭氏招招手, 將小姑娘因快步走來險些落地的步搖扶好,重新簪回了她鬢間,溫聲問:“你和四殿下說什麽呢?”


    蕭明珠摸了下步搖墜下來的流蘇珠串, 慢吞吞的回:“就說說生辰的事。”


    “倒是苦了四殿下, ”鄭氏歎了聲, 又叮囑:“過些時日記得送生辰禮給他。”


    她想了想,又怕小姑娘不樂意,嗔道:“可不能敷衍。”


    蕭明珠應了聲, 又好奇的仰頭, “母親,您怎麽對他感官這麽好呀?”


    鄭氏好像就特別喜歡謝四, 每回都會叮囑她不要欺負他。


    看起來謝四倒像是她親生的,而她才是外人一樣。


    “你呀忘性真大。”鄭氏笑著點了下她的額頭, 嗓音溫和:“四殿下啊,是個心善記恩的人,你幼時救過他一次,從那後怎麽欺負他,他都沒有生過氣。”


    “有嗎?”蕭明珠愣了下,挽著她的胳膊撒嬌,“母親記錯了, 我才不愛欺負人。”


    鄭氏嗔笑,“你小時候脾氣可壞著呢。”


    小姑娘紅著臉惱起來, 鄭氏沒再繼續說下去, 隻叮囑了她可不能再向往年一樣糊弄。


    蕭明珠想了想。


    往年她和謝四送禮都是送對方最不喜歡的東西,互相報複。


    她記得去年, 她才送了謝四一幅她自己畫的畫。


    起因就是謝四說, 她畫的畫難看, 掛在門上可以做門神辟邪,還說這輩子都不想再看見。


    他越這麽說,她就越想畫,最後洋洋灑灑畫了十幾張給他。


    當時收到生辰禮後,謝四臉都氣青了。


    聽謝依依說,他好些日子沒出席宴會,約末是被氣病了。


    蕭明珠又想了想前幾年,好像也沒送過一樣正常的生辰禮?

    想到這,她有些心虛,沒敢再看鄭氏,嗓音比先前弱了好多,小聲地說:“我知道了。”


    遠遠走來一個丫鬟,她衣裳教尋常丫鬟更為精致些,一眼就能看出是在貴人麵前伺候,比較得寵的一類。


    “蕭夫人,我們家夫人差我來問問您好了嗎?”


    桃紅衣衫的丫鬟走近行了個禮,目光落在蕭明珠身上柔聲問:“這位便是三姑娘罷?”


    鄭氏臉上不鹹不淡的嗯了一聲。


    桃紅衣衫的丫鬟笑了笑,又說:“那些個夫人都在等您,蕭夫人這邊若是好了便隨我回去?”


    鄭氏頓了下,頷首點頭,“走罷。”


    桃紅衣衫的丫鬟轉身引路。


    蕭明珠一頭霧水,扯了下鄭氏的袖口,還沒開口問便見她微微搖頭。


    她也隻得壓下滿心的好奇,跟著她們往前走。


    桃紅衣衫的丫鬟領著她們一路往前走,繞過荷花池,到了亭子前停了下來。


    她彎下腰,客氣有禮的說:“蕭夫人,三姑娘請罷。”


    鄭氏頷首點頭,拉著蕭明珠抬步進去,那些個正在交談的夫人都瞧過來,笑著開口。


    “都說鎮國公府的三姑娘模樣生的美,如今我算是瞧見了,淨是挑著蕭夫人和鎮國公的優點長。”


    “可不是,年幼時粉雕玉琢的,如今長大了漂亮的快教我不敢認了。”


    “怪不得蕭老夫人說,這是菩薩賜給鎮國公府的明珠,出落得這般漂亮,可不是明珠,若是及笄了,不知要引得多少公子們魂牽夢縈呢。”


    那些個夫人一個個笑著將她誇上了天,饒是蕭明珠的麵皮也覺得臉頰有些發燙。


    中央坐著的那個美貌婦人伸手招了招,親昵的笑了聲:“明珠,快過來我瞧瞧。”


    鄭氏拍了下她的肩,小聲說:“去罷,這是戶部尚書的正妻馮夫人。”


    蕭明珠恍然,順從的走過去,喚了聲,“夫人。”


    美貌婦人眯著眼笑起來,拉著她的手嘖聲稱讚:“鎮國公府就是會養姑娘,這般水靈動人的美人我瞧著都歡喜的很。”


    鄭氏笑著開口:“別誇她,性子頑劣著呢,我和她父親正頭疼著,要怎麽管教她呢。”


    馮夫人不讚同的搖搖頭,“那是你和鎮國公太過嚴格,我瞧著就很歡喜。”


    她說著,又惋惜的歎了聲:“這丫頭我真是哪裏瞧著都喜歡,隻可惜我沒生個兒子,不然將她娶回來,也能當個女兒疼。”


    邊上有夫人捂嘴笑了聲:“你還有個外甥啊,你不是向來疼他嗎?說給他也是一樣的,一個外甥相當於半個兒子了。”


    馮夫人遲疑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動。


    其他幾個夫人都捂嘴笑起來,一個個跟著勸說。


    鄭氏冷眼看著,垂下眼簾沒說話。


    這裏的夫人基本都是馮氏的手帕交,再不濟也是相熟的人,多少沾點關係。


    她和馮氏不熟,她突然請她過來可不就是等著這一茬嗎?


    她的外甥不就是那位二殿下嗎?

    估摸著宮裏的那位榮貴妃,瞧著聖上重視四殿下便坐不住了,想拉上他們鎮國公府。


    可皇族男子多是薄情,她怎麽可能將她唯一的女兒送入這樣的龍潭虎穴?

    一群夫人跟在後麵勸,馮夫人似乎被說動了,笑著拍了拍蕭明珠的手,親昵的問:“明珠,你和二殿下自幼相熟,你對他感覺如何啊?”


    蕭明珠也大概猜出她的目的,眨眨眼,“二殿下嗎?我和他不熟啊。”


    瞧著馮夫人的臉黑下來,小姑娘又彎著笑眼補充了一句:“不過我和六公主倒是比較熟悉,以前常在一塊玩。”


    馮夫人勉強笑了笑,旋即又說:“沒事,感情都是相互培養的,日後常在一塊走動走動也就熟了。”


    她停頓了下,又捂嘴笑道:“二殿下和我們啊提了你很多次,我還是頭回見著他對一個姑娘那麽上心呢。”


    “是嗎?馮夫人您是不是誤會啦?”


    蕭明珠有些驚訝,而後委屈巴巴的說:“可我記著前些時日,二殿下還說我脾氣不好驕縱蠻橫。”


    小姑娘的嗓音清脆脆的,像串銀鈴,可眼下卻透出股委屈,瞧著就讓人心疼。


    馮夫人的臉徹底僵住了,“什…什麽?”


    小姑娘似乎覺得她真的沒聽見,又重複了一遍,還特意咬重了驕縱蠻橫那四個字。


    末了,她又失落的垂下頭,似乎被打擊到了。


    鄭氏不鹹不淡的笑了聲:“我們家明珠確實驕縱蠻橫,二殿下說的倒是真的,馮夫人的好意我們心領了,不過這丫頭自小被我們慣壞了,脾氣不好是萬萬配不上二殿下的。”


    馮夫人臉色僵硬難看,隱隱有些埋怨自家姐姐。


    她說讓她來當說客,想把蕭明珠許給景勝,好增添他太子之位的可能性。


    可誰知道,他竟然和人家姑娘說了這樣的重話,鎮國公府的姑娘那都是被嬌生慣養的,哪聽得這種話?

    雖說鎮國公夫人嘴上說她頑劣,可那也是人家嘴上隨便說說,她若真的當真了那才是傻。


    如今還讓她聽見景勝說了這樣的話,不說其他,光鄭氏那關他就過不去。


    別說求娶了,能不讓鎮國公府對他生出厭惡就不錯了。


    馮夫人臉上擠出笑意,幹巴巴的說:“興許是誤會吧?二殿下不是這樣的人,況且明珠這樣天真爛漫,他怎會說出這樣的話?”


    小姑娘抬起頭可憐巴巴的看了她一眼,“可是四殿下和六公主都聽見了。”


    馮夫人這下真的說不出話來了,隻強笑了兩聲。


    鄭氏招招手,“寶兒過來。”


    蕭明珠忙回到她邊上,挽著她的胳膊。


    鄭氏掀了下眼皮,語氣淡淡的說道:“馮夫人,我們還有事就先走了,失陪了。”


    馮夫人想不出理由挽留她,強笑著點點頭,“蕭夫人先忙去罷。”


    那些個夫人也都紛紛開口送她。


    鄭氏淡淡嗯了一聲,拉著小姑娘朝著來時的路去。


    走的遠些了時,她才放慢了腳步,偏過頭溫聲問:“那二殿下真的那麽說了?”


    蕭明珠歪頭想了想。


    當時謝四問他喜歡她什麽,是喜歡她脾氣不好嬌縱蠻橫,還是喜歡她愛耍賴翻臉不認人。


    那個謝景勝支支吾吾了好半天都沒有回答出來,不說話就是默認,這樣算下去,他也算說她驕縱蠻橫了。


    於是,蕭明珠肯定一點頭,“說了!”


    鄭氏臉色冷下來,“就這樣他也敢來求娶你,真當我們鎮國公府是個擺設?”


    她生的女兒她自己都沒舍得對她重聲說過幾句話,就謝景勝他怎麽敢說她驕縱蠻橫?

    蕭明珠點點頭,“是呀,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鄭氏胸口剛升起的火氣被她一句話逗的又熄了下去,她伸手捏了下小姑娘的臉,“真不害羞呢,自個兒誇自己是天鵝肉?”


    蕭明珠晃著她的胳膊撒嬌,“我是您生的嘛。”


    鄭氏抿著唇笑,點了下她的鼻尖,“我可沒你這麽不知羞。”


    小姑娘笑得眉眼彎彎,煞有其事的說:“那應該是爹爹了,我肯定是和爹爹學的。”


    鄭氏被她逗得笑出來。


    回了方才的地方,蕭明珠瞧見姑母平陽王妃也到了,還帶著謝孟朗和謝依依。


    鄭氏拉著平陽王妃蕭鈺去說話了。


    謝依依湊過來,將她拉到一旁小聲說:“我剛才來時聽說,四堂兄氣哭了一個姑娘。”


    蕭明珠哦了一聲:“正常。”


    謝依依愣了下,“寶兒,你不驚訝嗎?”


    小姑娘一臉理直氣壯,“這有什麽好驚訝的,以謝四那張嘴,把人氣哭了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也是。”謝依依被噎了一下,又好奇的問:“寶兒你被氣哭過嗎?”


    “沒有。”蕭明珠回答的果斷,掀了掀唇有些得意,“就謝四那點把戲還氣不哭我。”


    謝依依想了想。


    好像是這樣,她這個小表姐是少數幾個能從他堂哥手裏占到便宜的人,兩人經常互相報複對方。


    有他們兩個在的地方,經常會鬧大事情。


    不過這些年好像好了些,尤其這段時間,她總覺得四堂兄怪怪的,但又說不出是哪裏奇怪。


    謝依依想半天沒想通索性不再想,神秘兮兮的說:“你猜被氣哭的那人是誰?”


    蕭明珠也有些好奇,“誰?”


    “內閣那個林大學士的孫女,這會兒還在那哭呢。”謝依依壓低聲音,朝邊上努努嘴,“就那個…旁邊那個淡青色襦裙那個。”


    蕭明珠循著她的視線看過去。


    亭子裏,一個青色襦裙的姑娘撚著手帕在哭,邊上其他年輕姑娘在旁邊寬慰她。


    “好了好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四殿下什麽脾氣,怎麽敢衝上去攔他?”


    “是啊,別以為四殿下模樣好就真當他脾氣好,前些年他硬生生打斷了那個督察院右督禦史家的公子一條腿,你瞧瞧誰敢說些不是?”


    “是啊別哭了,再哭下去旁人瞧見了不知要怎麽笑話你呢。”


    被眾人勸著,青色襦裙的姑娘紅著眼止住了哭聲,她擦了擦臉上的淚。


    剛準備去擦洗下,忽然察覺到一道視線落在身上,她看過去,認出那人正是鎮國公府的三姑娘蕭明珠。


    她腦海中又想起了四殿下的話,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蕭明珠冷不丁的被瞪了一眼,嚇了一跳。


    謝依依將她轉過身去,小聲問:“寶兒,你認識那個林大學士的孫女?”


    蕭明珠想了想,發覺腦海裏根本沒她的印象,果斷搖頭,“不認識。”


    “那她好端端的幹嘛瞪你?”


    蕭明珠也覺得莫名其妙,聳聳肩,“興許認錯人了罷?”


    謝依依偏過頭瞧她,覺得不太像。


    她這個小表姐生得美,容色又是極為明豔動人的那一類,京城裏不是沒有模樣出挑的美人,可和她長的相似的卻沒有。


    那林大學士的孫女得眼睛瘸成什麽樣,才能把寶兒認成其他人啊?


    謝依依撇撇嘴,又打起精神問:“寶兒,你給我堂兄準備的什麽生辰禮啊?”


    “沒準備。”蕭明珠白了她一眼,“今天又不是謝四的生辰,為什麽要給他送生辰禮?”


    “不是嗎?”謝依依迷糊了,結結巴巴的說:“可今天不是他的生辰宴嗎?”


    蕭明珠忽然就想到了謝四。


    他的父皇不知道他的生辰,他的堂妹好像也不知道,那還有幾人記得他的生辰呢?

    他和她不一樣,他的母妃早早逝去。


    皇族裏沒有兄弟姐妹,他能夠依靠的隻有他的父皇,可他的父皇好像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麽愛他。


    那他有什麽呢?


    他好像什麽也沒有,可他臉上卻好像從來沒有難過的表情。


    她見到的謝四好像永遠都帶著漫不經心的笑,張揚又肆意,像燦爛的朝陽。


    可他,應該也有難過的時候。


    蕭明珠覺得謝四有點可憐。


    他就像她曾經見過的一隻小狗,被人丟棄了可好像也渾不在意,但是當她伸手摸它的時候,小狗的耳朵就聳拉下來,發出委屈的嗚咽。


    她咬了咬唇,決定以後對謝四好點。


    宴會裏的人慢慢到齊了,又過了會兒,聖上才到,宴會正式開始,大臣們一一獻禮。


    蕭明珠托著腮看。


    少年眼睫垂著,好看的眸子被遮住看不清神色的變化,但他身形清瘦修長,光是坐在那便讓得一群貴女們暗暗紅了臉。


    謝四好像沒有特別開心。


    也是,畢竟過的不是自己的生辰,又怎麽會開心的起來?


    午宴用完後,聖上似乎興致不錯,又安排人上了歌舞,生辰宴持續到了晚上才結束。


    回到院裏,蕭明珠迫不及待的讓尋冬和覓夏拆掉一身繁瑣的頭飾。


    頭上簪著一整套點翠頭麵,壓的她脖子酸疼,她平日裏最多簪幾朵珠花,哪有這麽隆重的時候。


    院裏婆子燒了熱水,蕭明珠教人伺候著梳洗,換了身衣裳。


    剛要歇著,聽前院那邊說幾位兄長都回來了,蕭明珠有好些時日沒見過他們了,忙又教丫鬟重新梳妝急匆匆地過去。


    *

    正廳裏


    老夫人坐在正首,依次坐著鎮國公蕭冀和鄭氏,餘下坐著府裏剛回來的兩位公子和鄭雲瀾。


    丫鬟們一一上了茶,鄭氏抿了一口,笑著問:“雲瀾,你是頭回參加這樣的宴會罷?”


    鄭雲瀾頷首點頭,“是。”


    “那裏的菜多是偏冷,我看你好像沒用幾口,我讓廚房又給你做了點,過會兒教人送去你屋裏。”


    鄭雲瀾輕聲道:“勞姑母費心了。”


    鄭氏放下茶杯,笑著嗔道:“你這孩子與我客氣什麽,在這裏就當和自己家一樣。”


    她略微停頓了下,又問:“你母親與你說的那些,你考慮的如何了?”


    青年的嗓音淡淡,低垂著眉眼回:“由母親做主便好,這些事情您和她們商量就可以。”


    “我們是怕委屈了你,我就寶兒一個女兒,難免將她慣的有些任性。”


    鄭氏揉了下眉心,溫聲說:“主要也是想問一下你對寶兒的看法,你畢竟是我的侄子,你若是不願意,這事便算了。”


    青年頓了下,嗓音裏多了一絲起伏,“明珠表妹很好,我也很歡喜。”


    鄭氏鬆了口氣,笑著說:“有你護著她,我倒不擔心了,你素來穩重,又是咱們長淮鄭氏裏最出挑的一人,將她交給你,我是再放心不過。”


    蕭仲琰和蕭仲瑜剛被父母喊回來,便聽見了這樁事,顧不得驚訝連忙開口。


    “母親,您是要將寶兒嫁人嗎?這…這也太早了。”


    “是啊,寶兒如今才多大,您就急著將她嫁出去,咱們府裏又不是養不起她一個姑娘。”


    “不是嫁!”鄭氏歎口氣,“是先定下來,省得後麵生出變故。”


    蕭仲琰和蕭仲瑜對視一眼,可嫁和定下來也沒有太大的區別,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蕭仲琰是長子,他性情偏溫和,輕聲問:“便是定下來也太早了些,寶兒如今還沒及笄,若是及笄後您再著急也不遲。”


    他說完又怕鄭雲瀾誤會,笑了笑淡聲道:“當然我這話也不是說雲瀾表弟不好,我隻是覺得寶兒可以去多看看再去做決定。”


    他就一個嫡親妹妹。


    那是自小膩著他喊他大哥的小姑娘,一轉眼長成了快要及笄的年紀,在他心裏,他妹妹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合該頂好的男子才能配上她。


    鄭雲瀾雖出挑,可在他眼裏也不是妹妹的良配。


    鄭氏又抿了口茶水,“我們是不急,可總有人覺得急,宮裏的人都盯著咱們府裏呢,今日榮貴妃的妹妹找了我,想為二殿下做說客求娶寶兒。”


    “她也不想想,那二殿下雖正妻之位懸著,可早早就有了不少侍妾,更何況他還說寶兒驕縱蠻橫,我怎麽可能讓她去趟這趟渾水?”


    鎮國公府就一個嫡姑娘,京城裏誰都知道是怎樣嬌慣長大的。


    鎮國公蕭冀手握兵權,長子任職大理寺正卿,二子少將軍,三子也在漁陽書院品行優異。


    這樣的妻族,哪個殿下不動心?


    蕭仲琰和蕭仲瑜神色都有些恍惚。


    在他們眼裏妹妹還是從前的那個小姑娘,一點點大,會有一點小嬌氣,但是並不任性,卻從未想過在其他人眼裏她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到了該嫁人的年紀。


    老夫人揉著眼皮,沉聲開口:“你們母親說的不錯,有一個二殿下就會有其他殿下,誰都知道我們府裏是怎樣看重她,誰不想娶她?”


    “若是寶兒真的嫁給皇宮裏的人,那這一輩子就毀了,所以不僅要定下來,還要趁早,不然若是哪位皇子開口鬧到了聖上那,金口玉言可就不是那麽好改變的。”


    她說著目光落在默不吭聲的青年身上,淡淡笑了笑,“雲瀾就很好,他和寶兒自幼相識,又是表兄妹,我相信他定不會讓寶兒受了委屈。”


    老夫人的話鄭氏很讚同,便是鎮國公蕭冀也挑不出什麽毛病,由著她們兩人商討著婚事。


    “那寶兒呢。”蕭仲瑜忽然抬頭打斷她們,平靜地說了聲:“你們可有問過寶兒的想法?”


    老夫人和鄭氏的聲音漸漸小了。


    蕭仲琰望著她們眼神並未退縮,沉聲道:“這種大事我覺得應該她自己去考慮,沒有人能夠替她做這個決定。”


    “老二,寶兒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嗎?”


    老夫人冷哼了聲,重重拍了下桌,“寶兒她年紀還小,懂得什麽是喜歡嗎?”


    “是,她現在可能會不同意,那是因為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我們作為長輩難道還能害她不成?”


    蕭仲瑜緊抿著唇,直視她,“祖母,我知曉您是為了寶兒好,我隻是覺得這種事需要詢問一下她的意見,畢竟日後和雲瀾表弟朝夕相處的是她,而不是您和母親。”


    老夫人氣急,“你這混小子!”


    邊上丫鬟連忙給她拍拍背順氣,老夫人喝了口茶氣才逐漸消了下去。


    鄭氏臉也沉下來,“仲瑜,你怎麽和你祖母說話呢?”


    蕭仲瑜緊緊抿著唇未說話。


    老夫人掃了他一眼,臉上又浮現笑容,“你們都是為妹妹真心著想,這一點我很高興,但仲瑜,寶兒和你們不一樣,她被我們嬌養著長大,沒受過一點委屈。”


    “她對這個世間所謂的男女情愛根本就不懂,就像她先前喜歡那個沈淮寧,為他做了那麽多事,可到最後呢,她說不喜歡就不喜歡了,她呀,現如今還是個小孩子。”


    “我們若是不為她設想,由著你妹妹那樣遲鈍的性子,她到何時才能嫁人?”


    蕭仲瑜被她問住了。


    其他的他不知道,但是妹妹喜歡沈淮寧的事他還是知道的。


    小姑娘喜歡了好些年,為了他做了那麽多改變,他作為兄長看著都心疼,可前陣子說不喜歡了就真的不喜歡了。


    蕭仲瑜對男女之情並不懂,所以也分辨不出來小姑娘到底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將喜歡了這麽久的人放棄。


    蕭仲瑜不說話後,老夫人便又和鄭氏開始商討定親的時間。


    因為想著越早越好,便在最近的日子,說到最後,兩人又談到了真的成婚日子。


    “其實寶兒早日成婚也好,我不知道還能不能等到重外孫女生下來的那天,一定和寶兒一樣討喜。”


    “您啊肯定是能等到那個時候的,讓寶兒早點成婚。”


    “雲瀾,你想什麽時候?”


    “一切聽姑母的安排。”


    蕭明珠剛至正廳門邊,裏麵的談話便傳了出來,她腳步一滯,臉上的笑容僵在了嘴角。


    母親她們在說成婚。


    寶兒…是在說她嗎?可…為什麽沒有一個人和她說啊。


    不會的!

    一定是幻覺,是幻覺。


    蕭明珠攥緊了掌心,壓下心頭的那些澀意,抬步進了門,一一打招呼。


    “我聽說哥哥們回來啦。”小姑娘仰著臉笑,目光在大廳裏掃了一下愣了下,“蕭明瑾沒回來嗎?”


    鄭氏反應過來,笑著說了句:“他書院裏有事,所以這次就沒叫他回來。”


    “什麽大事非要把哥哥們都叫回來呀?”


    “當然是你的婚事。”鄭氏搖頭笑了下,嗔道:“先給你定下來,待到及笄之後再成婚。”


    蕭明珠腦袋像是被重重轟了一拳,再也聽不見周遭的聲音。


    不是幻覺。


    是真的,母親她們要給她定親。


    她喉嚨有些幹又有些啞,“定親?和誰呀?”


    “你雲瀾哥哥。”鄭氏起身,將小姑娘跑的淩亂的發絲捋好,笑著道:“你呀,從小就怕雲瀾,若是嫁給他,我和你父親都不會再擔心你會出去闖什麽禍了。”


    “母親。”小姑娘抓住她的手,眼圈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紅了,她急急的說:“我現在很乖了,我不會再闖禍了,不要把我嫁出去,我不要。”


    “傻丫頭,你到了年紀都是要嫁出去的。”鄭氏拍拍她的背,溫聲說:“你舅舅多疼你,你嫁給雲瀾後,我們兩家也可以時常走動,你也可以常住在府裏。”


    “那不一樣。”蕭明珠往後退了一步,覺得眼前的母親格外陌生,她咬著唇:“可我不喜歡鄭雲瀾,我一點都不喜歡,為什麽你們要我嫁給一個我根本不喜歡的人呢?”


    “那沈淮寧呢?”鄭氏臉色嚴肅起來,輕喝:“你之前喜歡沈淮寧,可如今呢?你還喜歡嗎?”


    “你現在年紀小,根本不懂什麽叫做喜歡,你的那些喜歡都是一時的新鮮作祟。”


    不是的!

    不是這樣的!

    蕭明珠咬著唇拚命搖頭,眼淚順著眼角滾落下來。


    她不是一時新鮮,她是用一輩子去看清了那些才放棄的沈淮寧,她不是小孩子心性。


    可那些話她根本說不出口。


    她攥緊了掌心,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沒有人能理解她,她們不會明白上輩子鎮國公府被滿門抄斬後,她一個人寄居在沈府有多難過。


    病了隻能靠著自己慢慢去熬,熬到自己好,曾經怕苦怕喝藥,可那時候卻成為一種奢望,那個別院成了幽禁她的囚籠怎麽也逃不出去。


    她那個時候有多想見他們,可他們全都不在了。


    鄭氏看著小姑娘掉眼淚也有些心疼,可想著還是將她慣壞了,板著臉道:“這事我和你祖母已經定下了,由不得你反對,你以後就會明白的。”


    “我不要!”蕭明珠哭紅了眼,她啞著嗓子去扯她的衣衫,哽咽道:“母親我不要嫁,我不要嫁給他,你們不是說…不是說…會讓我自己選喜歡的人嗎?”


    “是讓你選,可你真的知道喜歡是什麽嗎?”鄭氏反問她,片刻又去擦她眼角的淚,輕聲說:“寶兒聽話,母親不會害你,你嫁給他一定不會受委屈的。”


    “我不喜歡他!”蕭明珠紅著眼看她,哽咽的問:“為什麽你們就不能問問我?為什麽你們就不能問問我的意見,難道我的想法就一點都不重要嗎?”


    “我討厭鄭雲瀾!我討厭他!我不想嫁給他我真的不想。”


    鄭氏沉下臉,厲聲嗬斥:“我看是我們平時將你慣壞了,這件事已經定了下來,由不得你去反對。”


    蕭明珠撲到老夫人腿邊,晃了下她的腿,哽咽著問:“祖母,祖母您最疼寶兒了。”


    “祖母您幫我說說話,您告訴母親,讓母親不要把我嫁出去好不好?寶兒會聽話,以後都會聽話,不要把我嫁出去好不好?”


    老夫人心也軟了下來,將小姑娘從地上扶了起來,撫著她的長發溫聲說:“寶兒聽話,你母親她是為了你,總有你明日你會明白她的苦心。”


    蕭明珠心涼了半截,她又睜著眼去看爹爹,身形高大的中年男人避開她的視線沒敢看她,結結巴巴的說:“雲瀾他…挺好的。”


    她忽然笑起來,眼淚也跟著滾下來,“所以爹爹也覺得我該嫁他嗎?”


    蕭冀別開臉沒說話。


    蕭明珠往後退了一步,將他們的視線收入眼中,有疼惜也有生氣,可她忽然間全明白了,他們的共同點都是一樣的。


    他們都希望她嫁給鄭雲瀾。


    她吸了吸鼻子,水霧朦朧了雙眼,她看不真切他們的身影,卻沒由來的覺得陌生。


    她上輩子念了半輩子,到死都在念的親人怎麽會這樣呢?

    為什麽會逼著她嫁給一個她不愛的人呢?

    她知道他們為了她好,可鄭雲瀾對她而言無異於另一個沈淮寧,上輩子她已經受夠了這樣的人。


    她不想,好不容易重來一世還重蹈覆轍。


    小姑娘嗓子被哭啞了,她睜著通紅的眼去瞧他們,一字一句地問:“你們認定的好就一定是好嗎?”


    “你們不是我,你們代替不了我做這個決定。”


    鄭氏心疼的厲害,走上前想摟住她。


    蕭明珠往後退了一步,抬眼看她,哽咽著說:“我不會嫁給鄭雲瀾,母親這一點我不會讓步。”


    “我覺得大家都變了,但其實變得是我,你們都沒變,變得那個人隻有我。”


    “寶兒。”鄭氏紅了眼圈,輕聲道:“我隻是希望你可以過的幸福,永遠不受委屈。”


    “可您有想過,若是我嫁給他會不開心嗎?”


    蕭明珠吸了吸鼻子問她,瞧著鄭氏怔住的神色,她便知道答案了,輕聲說:“您沒有考慮過,因為您覺得我還是小孩子。”


    “本來我準備歇著了,我聽見丫鬟們說哥哥回來了,我好想好想他們,我滿心歡喜的跑過來,可卻聽到母親說要把我嫁給鄭雲瀾。”


    “我還覺得是幻覺,怎麽會呢?母親這麽疼我,可後來我才知道不是幻覺,是真的,是你們要我去嫁人。”


    小姑娘極力壓著哭腔,可眼淚卻止不住的往下掉,“我知道我不該這麽任性,可我就是想不明白。”


    “我想不明白我的祖母我的爹爹我的母親為什麽會逼著我去嫁人。”


    她哭紅了眼,鼻尖也泛紅,肩頭都在顫抖,“我就是死也想爬回來見的親人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鄭氏身子怔住,還想再說什麽,小姑娘已經轉身跑開了。


    她想去追,老夫人歎息了一聲:“讓她一個個靜靜罷,先別逼著她,讓她自己一個人去想想。”


    鄭氏想了想止了步。


    *

    蕭明珠哭著往外跑,眼淚順著眼角落下來,夜裏的冷風吹得她臉頰發白,她跑的快,鬢上的珠花落了一地,她沒去撿,隻想著離開這個地方。


    出了府,街上空無一人。


    蕭明珠不知道該去什麽地方,眼睛哭的通紅,隻漫無目的的往前走。


    “蕭明珠。”


    背後少年喚了她一聲。


    蕭明珠紅著眼轉頭,少年就坐在她院子的牆頭,單手一撐跳下來,他穿了身灰黑色的狐裘,映的他膚色冷白,唇角噙著散漫的笑。


    她哽咽著喊他,“謝四。”


    少年走近才發覺她此刻狼狽地樣子,垂在身側的手慢慢收緊了,“誰欺負你了?”


    小姑娘隻搖著頭,可眼淚卻吧嗒啪嗒的掉下來。


    少年伸手去擦,一滴眼淚落在他的指尖,燙的他心尖也跟著疼起來。


    “別哭了。”少年俯身去理她淩亂的長發,指腹劃過她的臉頰,將身上的狐裘脫下來披在她身上,將小姑娘裹成了一個團子。


    “蕭明珠和我說,誰欺負你了?”


    “沒有。”小姑娘紅著眼搖頭,睫羽上還沾著淚珠,鼻尖哭的通紅。


    “那我送你回去。”


    “我不要!”小姑娘忽然慌起來,緊緊抓著他的袖口,哽咽著喊他:“謝四,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回去!”


    她細白的手指揪著他的衣角,哀求:“別送我回去好不好,求你了。”


    少年心尖上密密麻麻像被針紮了一樣,他抬手將她按進懷裏,嗓音沙啞:“蕭明珠,別哭了。”


    那一滴一滴的淚,落在了他的心上,燙的他四肢百骸都在疼,心頭像被堵住了,喘不過氣。


    小姑娘在他懷裏小聲地哽咽,肩頭輕輕顫抖,他摟緊了些,將她的臉貼近了心口,輕聲哄她,“我不送你不回去,蕭明珠。”


    小姑娘揪著衣角仰頭看他,“真的嗎?”


    她紅著眼圈,鼻尖也紅,黑白分明的眼珠裏還有淚珠沒落下來。


    少年的嗓音溫柔極了,“嗯。”


    蕭明珠鼻尖酸的厲害,她眼圈又紅了,埋在他的懷裏小聲的哭。


    “蕭明珠。”


    “嗯?”小姑娘的嗓音悶悶的,還帶著一點哭腔。


    “別哭了,你哭得我…”少年喉嚨滾了下,那句話還是沒說出口,他抿緊了唇,垂在身側的手小心翼翼地抬起來,輕輕拍了拍她的背。


    蕭明珠仰頭去瞧他。


    少年生得很高,她很努力的仰頭,隻能看得到他的下頜,脖頸膚色冷白,似乎察覺到她在看他,少年又低下頭,眼尾的弧度彎了彎,“怎麽了?”


    她眼眶裏無聲息的浸滿了眼淚,水霧朦朧,她哽咽著問他:“謝四,你不討厭我嗎?”


    “為什麽要討厭?”


    小姑娘哭紅了眼,哽咽著說:“我…我給你送生辰禮都是你不喜歡的,我還欺負你…我…我…”


    “騙你的。”少年彎著眼,唇角掀起雀躍的笑容,“那些都是我很想要的,所以才騙你的,笨蛋。”


    “你這麽好欺負,我怎麽會討厭你?”


    小姑娘又哭了出來,說不出是被氣得還是怎麽了。


    “蕭明珠。”


    “你…你又幹嘛?”


    “你還記得曾經答應我的承諾嗎?”


    蕭明珠想了想點頭,“記得。”


    少年冷白修長的指腹擦去她眼角的淚,輕聲說:“好,那我要蕭明珠從今天開始都不要掉眼淚,我要蕭明珠永遠都活的開開心心。”


    作者有話說:


    推基友的文《承秋波》by發電姬


    文案:


    一次權利更迭中,北寧伯府做了件不大不小的錯事,但若要嚴辦,整個伯府都得出事,全家老少戰戰兢兢,生怕殺頭的禍事臨身。


    伯府老夫人把孫媳林昭昭叫來,沉重地說:“昭昭,你得救救伯府。”


    “處置此事的,是靖國公,聽說你們林家以前和靖國公府頗有私交,試試看,能不能讓國公爺通融通融。”


    林昭昭:“……”


    老夫人不清楚,當年她可差點嫁給靖國公,是她夫君“橫刀奪愛”。


    試試倒是可以,隻是,依靖國公那脾氣,隻怕試試就逝世。


    *

    靖國公府的老人都知道,公爺裴劭年少時有一段求而不得,大家都以為,那女子已然仙逝,成了公爺的白月光,讓這麽多年來,公爺絲毫不近女色。


    卻不曾想,原來公爺心裏裝的白月光,竟已嫁給他人。


    排雷:雙c,女主佛係清冷美人x男主臭屁精自戀自大狗比護妻狂魔

    感謝在2021-12-30 22:15:08~2021-12-31 23:58:0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一壺豆汁兒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陳晝老婆 2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萌喵物語 10瓶;陳晝老婆 3瓶;Amcbyocr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