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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連非

  雖然隨著日期臨近,還有數不清的人會來騷擾陳青,但陳青也沒妥協到?33??意選一個的地步。


  在心底,陳青是將這次的選人作為自己將來立足浮雲宗乃至這個世界的班底的。


  在沒有成長到單人只手壓服天下之前,有出眾的手下或者夥伴,是十分必要的事,因為人力有時窮,給自己多一份選擇,總是好的。


  就像這次,如果沒有徐明在外奔波,縱使有觀人經在手,陳青也只能被圈押在怡紅院,等待著張旭升的審判。


  ……


  最後一個人選終於確定了,卻是徐明做的推薦,陳青稍一考察,就立即收留,雖然來人只是一個連後天都不到的普通武者。


  確切的說,來人都不能算是一個武者,在遇到徐明之前,他只是一個稍微學了點武藝的讀書人。


  在徐明將他指引到嘉元城之前,此人畢生的願望乃是光宗耀祖。


  之所以能入徐明的法眼,乃是此人的面善心黑。


  要知道徐明的眼光可是很高的,當初選擇陳青都猶豫了好久,雖然那次是徐明人生最重要的選擇,不光關乎他自己的命運。


  這次可以說是徐明的第二次選擇,光是徐明的推薦這個緣由,就讓陳青對此人升起了濃厚的興趣,收下,也是預料之中。


  ……


  此人名叫連非,之前正處在四處遊學的路上,這個世界上也有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的說法,行萬里路很多人在做,讀萬卷書卻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


  因為看過和讀透是兩回事。


  連非年紀不小了,四十餘歲,像這個年齡的讀書人,縱使再落魄,卻也幾乎都成家了,他卻沒有。


  連非的家庭倒是頗為寬裕,在其家族附近不算落魄,他家算是個小地主,如果沒有什麼追求的話,在這個交通不利的時代,守著一畝三分地,平安一世不在話下。


  至於紅袖添香的生活,那是早該有的搭配,可是連非至今還是個光棍。


  他長相不算俊美,卻自有一股讀書人的書卷氣,不說人見人愛,卻不會平白無故討人嫌。


  他聰明,待人處事也有條理,亦不是一個書獃子。


  他又早早中了秀才,種種條件加在一起,不說媒婆踩破他家的門框,卻也是有著源源不絕的人給他做媒。


  他最終打了幾十年的光棍,卻不是因為寡人有疾,而是他認為自己沒有精力去處理那些瑣事。


  是的,連非的想法大多數人都看不透,他將人生數一數二的大事當成瑣事,頗為不耐煩。


  按照他的說法,「除非餓死,再沒有什麼比讀書更重要的事了。」


  於是,連非在考中秀才以後,沒有再去考試,他想著一鳴驚人,他要考狀元,畢竟他讀書最終的目的只是為了光宗耀祖。


  他不出門,不交際,不慌不忙,一個人在家讀了三十幾年書。


  他讀過了他能接觸到的所有的書,終於有一天當他發現自己無書可讀的時候,他知道自己該上路了。


  不是因為他已經做好了準備,去考個狀元,而是他要去尋找更多的書去讀。


  在尋找的路上,他還要將書里的東西一一去實踐。


  書讀得越多,他的嚮往也就越多。


  一路遊歷,仗著自己會一些三腳貓的功夫,他也將自己在書里學到的東西一一實踐,在實踐的過程中,去品味其中的道理。


  而徐明遇到他的時候,他正好實踐了從書中學到的一個道理,徐明感興趣之下,從頭到尾觀看了他的演出,讚不絕口之際,就將他推薦給了陳青。


  連非做了一件很冷漠,卻又意味深長的事。


  ……


  在連接落月宗和浮雲宗的路途中,有一個不起眼的小城,城的名字浮浮沉沉,在一次次的歲月變幻中改了很多次,此時正值小城中王家勢大,因此周圍人也就隨口給這個城市起了一個王城的名字。


  光論名稱的話,此城確實很大氣,卻也是聞名不如見面,只是表面上一層浮華而已。


  王城周圍匪患非常嚴重,總是有著滅之不絕的感覺,一茬接一茬,春風吹又生,數年來如此,也沒人去深究其來源。


  而城中百姓對王家卻是恭敬異常,因為王家的存在,此城才一直安穩下來,每次匪患嚴重的時候,王家就是王城的頂樑柱。


  儘管坊間傳聞王家如何奢侈,如何霸道,平民百姓眼中的王家卻是頂天的好人,只因為每次匪患來臨的時候,王家頂在最前頭,雖然也有人說王家縷縷衝鋒在前卻沒有太大損失,總在每次大勝匪徒之後,這些言論被剿滅在人潮中。


  王家也確實損失不大,卻總是有的。原因在於王家相對於匪徒來說,很強大。


  匪患不絕,頂樑柱的王家就天然站在王城的最頂端,接受王城中人的膜拜。


  而綿延的匪患,卻給王城帶來了不知多少傷害。


  百姓對王家感恩戴德,總是言道:「幸虧還有王家,不然這日子沒法過了。」


  久而久之,王家的地位在王城如日中天,堪稱德高望重,梟小退避。


  徐明經過這個城市的時候,對於王城中的百姓對王家的頂禮膜拜有點奇怪,了解王城的歷史之後,徐明有點釋懷,雖然直覺中覺得這其中有點意思,卻也沒有深究。


  畢竟他已經是一個先天武者,壽命超過了普通人的極限,這點「小事」不能讓他放在心上。


  在穿過王城的路上,徐明目睹了很多怪現象,比如王家享有少女的初~夜權,王家之人不納稅,百姓以攀附上王家為榮,縱使有人的老婆被王家某人睡了,也會被他當做榮譽四處宣揚……


  好多匪夷所思的事,卻被這座城裡的人當做理所應當。


  直到徐明看到了一個人,他雖然普通,卻有一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洒脫。


  在眾魔狂歡的時刻,他皺眉思索,他落在周圍人身上的眼光,認真而又嚴苛。


  徐明從他身邊路過的時候,聽到他的喃喃自語,「養寇自重,奴役人心,王家真是喪盡天良,此城真乃人間地獄,人人不自在而不自知,終日在沉淪,長此以往,人將不為人。」


  次言論倒是另徐明眼前一亮。不過徐明也有自己的看法,他道:「兄台氣度不凡,可否一敘。」


  連非看了他一眼,被他先天的氣度折服,不自覺地答應。


  在城中隨意找了一座茶樓,徐明開口道:「聽聞兄台說道王家的不是,在下深為折服,在下還有點自己的看法,想像你討教,還望不吝相告。」


  連非道:「客氣,一些愚見而已,不要貽笑大方就好了,您說。」


  徐明道:「聽您說王家養寇自重,奴役人心,粗想還真是那麼一回事,可是那只是站在局外人的角度去看。在王家看來,他們為了自己的利益,不去剿盡匪患,是因為犧牲太多,畢竟剿之不盡,每次匪患犧牲的王家人,也夠多了。」


  「而在百姓一方來看,他們只要老老實實,自有王家替他們解決麻煩,因此他們對王家感恩戴德,自覺低人一等。他們也不知道太多的齷齪,活在自己的設想和周圍人的說法里,這不也挺好嗎?畢竟他們可是整天都掛著笑容,你說王家奴役他們的心靈,可他們卻是幸福的,這樣不好嗎?」


  連非呆了一下道:「王家有能力除滅匪患,卻不做,只是在匪患成勢的時候,才出大力,這樣他們以最小的犧牲,一次一次收割人心,這就是養寇自重的真相,甭管他們有多少道理可講,甭管他們是出於什麼考慮,這是誰都顛不破的事實。」


  「還有,王家勢大,也壓制了王城其他勢力的成長,除王家外,王城其他勢力不成氣候,或許有人想著徹底解決匪患,王家盤踞的王城卻沒有他們成長的空間。他們成長不到和匪徒們一決雌雄的地步,因此,王家的存在,就是王城最的悲哀。」


  「王家或許有理由光明正大地說出來,比如說,去除匪是情份,不去做是本分,可是,身為王城最大的勢力,在其位,不謀其政,就是最大的錯處。」


  「王家,不向上走,和匪徒決一死戰。又不往下走,給有決心的勢力騰出位置和資源,可以說是王城最大的蛀蟲,有他們在,王城永無寧日。」


  連非的一番說辭,讓徐明對他刮目相看,如果放在徹底解決匪患這個角度來考慮事情,王家確實已經成了最大的阻礙。


  只因為王家佔盡人心,根子卻腐爛了,一路上的所見所聞,證明他們已經有了高人一等的心理。


  徐明對連非道:「兄台可想過如何處理此事?」


  連非道:「推翻王家,大亂之後有大志,加之在大亂之中推波助瀾以盜匪屠城,使得之後上台的勢力想得人心就必須以除盡匪徒為上位根基,至此方可。」


  連非說的簡單,徐明卻明白了他的意思。


  王城現在已經腐朽不堪了,人人似鬼,所以必須得打破這種格局。


  首先,除掉王家這個最大的禍患。


  王城大亂之後,會有很多勢力揭竿而起,這個時候,為了避免後來的勢力起來之後也像王家那樣做,就需要屠城來給這個勢力戴上鐐銬。


  而這個時候大亂,正好為屠城做埋伏。


  屠城的勢力可以是盜匪,必要時找人假扮也可,總之要給所有人一個映像,匪徒們屠城了。


  如此一來,百姓們被打醒,王家塑造的相對安逸狀況不復存在,百姓有了和匪徒不共戴天的決心。


  在俗世,起勢需得人心,這樣,王城最後的統治者,一定是站在了人心的一面,這樣他才能利用人心,脫穎而出。


  如此,大亂之後大治的王城,上下齊心,滅亡匪徒,王城才有一個可行的未來,雖然不一定比的上現在光明,不一定所有人都願意迎接那樣的未來,卻總好過現在這樣暗無天日,被蒙蔽心靈而不自知。


  想明白連非的做事章法,徐明拍手道:「兄台真乃大才,不過屠城的代價是不是太重了?這樣糊塗下去百姓們也很知足了。」


  連非道:「他們糊塗地幸福著,那就糊塗地去死吧,讀的書少,怨不得別人,我只是在實踐著自己的抱負,顧不上那麼多,兩害相權取其輕吧。」


  徐明道:「你的抱負?」


  連非坦然道:「一代良相,光宗耀祖。」


  徐明審視了連非一番,知道其終究所知有限,眼界過低,局限在世俗,沒有如陳青那般和通天人物交手的氣量。


  不過好的一點就是這人野心不大,沒有自己做皇帝的心思,最大的理想也不過做個宰相。


  徐明彷彿瞬間看到了一個弱小版的陳青,「冷酷,果決,膽大包天,以自己為中心,很少受外界干預,面善心黑,真是一個好苗子,觀其根骨,也是不差,送去給陳青看看吧。」


  徐明道:「按照你說的去做,如果你能做到,不管結果如何,送你一場造化。」


  說罷,不待連非答話,徐明挺身而起,隨風而去,飄渺的身影在數十米高的樹頂一點,消失在月亮邊緣。


  如此神仙之人的風姿,看得連非睜大了雙眼。


  「這個機會我一定要抓住,縱使給宰相也不換。」連非感覺自己的心在瘋狂地跳,那是久違了的熱血。


  數十年的苦讀,一直為之奮鬥的目標,被徐明輕飄飄的一句話擊得粉碎。


  不是徐明多麼偉大,不是連非多麼不定,而是每個人都曾經有個翱翔九天的夢想,只不過被生活埋在心底最深處而已。


  倘若有一天能夠僥倖被挖掘出來,它會發出最閃亮的光芒,會震撼它的主人。


  連非接下來真是耗盡他平生所學,以區區一介書生之軀,完成了一個普通人眼裡難於登天的任務。


  而連非在行事過程中所使用的手段,真是震撼到了徐明,「人類最可怕的果然還是智慧。」


  徐明心道,「魚目混珠,離間計,反間計,絕戶計,過河拆橋,……一環套著一環,真是精彩絕倫,好一出大戲,比那些憑空捏造的傳奇故事還要精彩。」


  連非的所為,真是讓徐明自愧不如,就憑著一張嘴,改變了一座城,改變了數百萬人的命運,徐明自認做不到。


  驚喜連連,徐明回頭想著記憶中有誰能夠如連非那樣翻雲覆雨,「光憑智慧,真沒誰了。至於陳青,不去想他。」為什麼不去想陳青,因為那是一個顯然的東西。


  就像太陽總是東升西落一樣,陳青的「無所不能」也是一個「現實」,不用去考慮,去理解他為什麼這樣的現實。


  信守承諾,當兩天之後,王家被滅,諸雄並起,匪徒入城,屠城拉開序幕,一切按計劃進行的時候,徐明從天而降,落到了連非面前。


  徐明開口道:「沿著這條路走,去一個叫嘉元城的地方,城中……」


  「找一個叫陳青的人,能不能入他眼,就看你造化了,友情提示一下,他的眼光可比我高多了。」


  連非怔了一下,道:「盡人事,聽天命。」


  徐明讚賞地看了他一眼,就此告別,帶著綉娘前往落月宗。


  徐明有意鍛煉,綉娘這兩天也目睹了連非的手段,她小聲道:「那個人好可怕哎」。


  徐明雖然賞識連非的智慧,卻對自己的修鍊天賦更加自傲,以他走南闖北,神秘身世帶來的見識,還沒有聽過他這個年紀就到先天境界的。


  徐明道:「那綉娘覺得哥哥和他誰厲害?」


  綉娘拿手托著下巴想了好一會兒,才奄奄道:「當然哥哥厲害。」雖然她表演得非常認真,卻還是讓人看出他的言不由衷。


  徐明氣悶,想到,「那是你無知,懶得跟你一般見識。」


  徐明隨口問道:「和你陳哥哥比呢?」


  這次綉娘連反應時間都沒有,脫口而出道:「當然是陳哥哥了。」這次回答沒有絲毫遲疑,異常堅決響亮。


  徐明氣苦,敲了綉娘腦袋一下,道:「跟上。」說罷轉頭而去。


  綉娘糯懦安慰道:「哥哥只比陳哥哥差一點點,可以忽略不計的。」


  雖然不知道綉娘這話是安慰還是在繼續傷害,徐明的心情卻突然大好,只因為「相差可以忽略不計的一點點。」


  不求超過,只求別落下,這大概就是徐明對陳青的想法。雖然他是先天,陳青只是後天。


  ……


  連非從徐明走過的原路返回,到達嘉元城的時間卻和徐明經過的時間相差無幾,如果徐明知道,估計又會吃驚吧。


  畢竟兩人的速度差太多了。


  聰明人,會走近路,這是一種本能。


  之後,陳青收留了連非,湊足了自己的班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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