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奇地

  迷霧中的思想，已經稍稍展現端倪。


  此身仍舊在迷霧中行走。


  陳青已經知道了月桂宮的地點，可是想要找到準確目的地，還是需要琢磨思量。


  在這一點上，冷然然是幫不上忙的。


  畢竟她也不知道更多。


  更加糟糕的是，因為意外故障，他們還是在傳送中途被拋下的，這無疑增加了尋找的難度。


  陳青開口道：「因為之前的變故，我尋找月桂宮可能需要消耗更多的時間，你有沒有什麼便捷的方法？」


  陳青親口說出「月桂宮」三個字，冷然然對陳青能夠幫到她就此確信無疑。


  她欣喜的搖搖頭，眼神中也包含著些許鬱悶，真難為她能夠將兩種複雜的心情如此生動地表示出來。


  可憐的冷然然當然不知道，陳青知道的這些東西，可全部是從她腦海中逃出來的。


  她可真是典型地被人賣了還在幫人數錢，因為在這個陌生的地點，誰都可以看出來，她對陳青的信任，簡直是無以復加。


  幸運的是，陳青對她沒有絲毫惡意。


  不再去奢想捷徑，陳青乖乖地行走在記憶的途徑上。


  此地是一個晦暗，沒有生機的世界。


  天好像不在，天上自然沒有星辰陽光普照。詭異的是此地有光，還是能夠稍微讓人看清腳下。


  腳下亦是沒有半點生機，在朦朧的光線下分不清是何種顏色的土壤，平鋪直敘得沒有半點起伏波瀾。


  這是一片廣袤無比的平原。


  沒有山嶺丘壑，單調地讓人很輕易地產生厭煩之感。


  如果不能儘快走出這裡，想必再從容淡定的人，也難免產生情緒上的起伏。


  單調總是讓人不適的。


  陳青對這裡也有著自己的判斷，「這是一個不在丹楓谷中的地方。」


  觀人經既然已經進展到觀意階段，陳青對人之外的東西，也有了自己的看法，畢竟萬事萬物皆有真意。


  一切東西，都從這個時候開始，在陳青心中形成一種截然不同於外界的觀點。


  到底觀人經的終點是洞徹整個天地的真理，觀人只是一種手段，而不是觀人經創造出來的目的。


  要說此地為什麼不在丹楓谷中，陳青只能給出一個讓聞者不怎麼信服的理由，「他們的味道不一樣。」


  陳青心中的「味道」，當然是兩地之「意」，這是沒有觀人經在身的旁人無法體會的玄之又玄的，帶著強烈唯心主義色彩的主觀感受。


  畢竟對於那些習慣於一切以事實說話的人來說，世界上本來就沒有完全相同的兩片樹葉嘛，此地和丹楓谷有不同，完全是廢話。


  對於這種人，陳青和他們是說不到一個頻道上去的，大概一句「下士聞道，大笑之」足以概括其中的差距吧。


  而陳青判斷的兩者不在一個地方，還不僅僅是那種土地不相連的不在一個地方。


  而是如同丹楓谷和南大陸之間的分別一樣。


  簡單一句，此地已經不是丹楓谷，也不是南大陸。


  他們分屬不同的空間。


  就如同丹楓谷和南大陸之間有不在此間的兩界山分割一樣，此地同樣和丹楓谷之間被如同兩界山一樣的東西分割。


  陳青這個時候想到此地同丹楓谷的不同，卻是心裡已經有了點想法。


  陳青可不是簡簡單單分析出了兩地不同的意味，同時陳青更是深度分析了這種意味。


  有觀人經在，他能夠理解每種不同的意味中所蘊含的道理。


  而此地給陳青的感覺，卻是和記憶中的一種意味有著些許相似。


  而那個地方，卻是讓陳青久違了。


  想著前世種種，陳青一時表情複雜。


  冷然然觀之，明顯的一愣。


  在她接觸陳青不長的時間裡，陳青給她的映像，綜合起來，一個「強大」卻是足以概括。


  這是一個從來不會發愁的奇人。


  縱使在之前那種瀕臨絕境，幾乎將自己的生死交由冷然然之手的時刻，冷然然也沒有從陳青臉上上看到過不安或者是憂愁之類的負面情緒。


  不管他笑，或者是冷著臉，或者是不正經，這些外表之下的內在，永遠是一篇波瀾不驚的平靜。


  這還是冷然然那第一次從陳青身上看到正常人的情緒，這種摻雜著回味，嚮往的複雜，給陳青平添了幾分「人味」。


  這是一種在人世紅塵中苦苦掙扎的「人味」。


  暮然看到這點，冷然然這個時候卻是有點欣喜。


  雖然這樣的感覺有點不地道，但是冷然然還是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喜悅。


  一個沒有人味的陳青，儘管沒有讓冷然然不安，但是「不是同類」的隔閡卻終究縈繞在她的心頭。


  在「情」之花已經在她心頭髮芽的時候，這種隔閡，可是會讓冷然然相當不舒服的。


  儘管心中欣喜，冷然然還是裝作關心地安慰道：「你怎麼啦？」


  冷然然的所有想法，想要瞞過陳青，那真是異想天開了。


  陳青莞爾一笑，拿手指點點冷然然的額頭，笑道：「好個鬼丫頭。」


  這種笑意中，卻是比以往更多了一份自然。


  而被稱作鬼丫頭的冷然然，卻是沒有了往日那般「清冷」，她沒有撒嬌，也沒有反駁，也沒有頑皮地惡作劇，只是呵呵地傻笑。


  輕輕揉揉冷然然的腦袋，陳青拉起冷然然的小手，道：「走吧，很快就能夠到那裡了。」


  所有動作，都無比自然，兩人之間的親昵，水到渠成，雖然不是愛情，卻也是人間不可多得的真情。


  陳青不會刻意去讓自己愛上冷然然，「一切隨緣。」


  一大一小兩個身影行走在灰濛濛的天地間，如此冰冷沒有生機的環境，卻因為這兩個身影，被憑空填上了一點暖色調。


  就如同一張白紙上，點綴上了名家之筆。


  從此世界變得鮮艷。


  而陳青之前想起的前世，卻是地球。


  之前已經說過，陳青有著「凡是經歷，必然不會忘卻」的妖孽天賦，此地與眾不同的味道，卻是喚起了陳青關於前世地球的記憶。


  不同於此界，地球是一個星球，其所蘊含的味道，與它本身所處的星系，其本身的磁場密切相關。


  地球給了陳青一個最初的「球形空間」的味道。


  而此地，陳青卻有點覺得是半個球形空間的感覺。


  如果要形象地比喻，那就是一個碗一樣的空間模型。


  與碗不同的是，此地只有一個方向，那就是通向碗底，就如同在地球北極所有方向都是南一樣。


  在此地，不管向著何處方向走，其所通向的，都是碗底。


  或者說這是不同於二維同樣不是三維空間的小位面。


  陳青最後概況總結，這是一個自己從來沒有體驗過的特殊空間，不要說是體驗，陳青之前甚至沒有想過天地中居然有這種空間的存在。


  這個空間就存在兩個比較重要的點，終點和起點。


  起點就是進入這個空間之時的任何一個地點。


  終點自然就是「月桂宮」。


  除此之外，儘是平原。


  而無邊無際的平原，不管它看起來是如何四通八達，如何窮申到天際的邊緣，也僅僅只是一條連同始終的路。


  所以，不用多想其他的，只要在這個「平原」上一直走，就能夠通往月桂宮。


  走的時候，不用在乎任何方向之類的問題。


  甚至在原地轉圈子，在原地跳舞，都沒有關係，只要身體有移動，不管是如何移動，也一定是向著「碗底」的方向移動。


  陳青所得出的這個揭露，真是有點匪夷所思。


  冷然然聽完陳青的解釋之後，獃獃地問道：「只要腳在動，我們就在前進，往回，往旁邊走，往前走，都是在前進，繞圈子也是在前進，你確定？」


  對陳青來說這個觀點都有點挑釁他的三觀，更不用說冷然然這樣的「土著」了。


  陳青好笑地看著冷然然獃獃的樣子，點點頭，笑道：「是啊，不過這樣也很有趣不是嗎？在其他地方，你一定不能有這樣的體驗。」


  聽完陳青的話，冷然然理解地點點頭，道：「還真是如此。」


  話語背後，卻是冷然然心態的改變，從「驚訝，不可置信」到「試著去享受，去發現其中的美好」，這也是陳青想要給冷然然傳達的道理。


  畢竟這個地點再怎麼神妙，也僅僅是一個灰濛濛的空間。


  單調是他永恆的主題，在沒有到達月桂宮之前，行走在這裡，是很沉悶的。


  要是在加上不知道何時才能夠達到的煎熬，這條路其實也沒有那麼好走。


  可是加上陳青所提出的「有趣，享受」之類的主觀感覺，這條路卻是讓人有了迫不及待想要嘗試的期待了。


  想一想，如果自己心裡帶著享受，然後在原地胡亂走動，同時心裡伴隨著下一刻就能夠見到新天地的期待，這種不知道下一刻就會發生什麼事，而當下卻任由自己去「耍」的行程，真是一種別樣的體驗。


  陳青只是不想要讓冷然然在這個地方感覺無趣，至於他自己，卻是沒有半點憂慮的，要是陳青對冷然然沒有絲毫感情，現在他要做的事情，就是牽著冷然然的手，一隻走下去吧。


  冷然然沒有拒絕陳青的好意，她暮然間想到了一個很好玩的點子，沒有經過陳青的同意，她就輕巧地掙脫了陳青的手掌，蝴蝶翩躚一般繞著陳青轉了一個圈子，然後將雙手背在身後，靦腆地對陳青道：「你看我現在還在你的面前，你要是不動是不是就不能抓住我啦？」


  說罷，她輕輕地伸出胳膊，將整個手掌慢慢伸出，眼中飽含著熱情和小小地期待，讓陳青去牽她的手，而她眉宇間的笑意，那淺淺的酒窩，點綴在眉間的硃砂，卻是越發地靈動。


  看著她笑意盈盈的樣子，那種混合著靈動和頑皮的嫣然，讓陳青都失神了短短片刻。那是一種格外生動的「美」，不是女人之美，而是一種蘊藏在世間的大美。


  這種美不關乎情與愛，就是單純的一種美。


  陳青也有點好奇自己在不動的情況下究竟能不能抓住冷然然的手。


  他心裡依然平靜，卻很樂意去像冷然然學習，他們就如同青梅竹馬的小孩兒，在做著歡快的遊戲。


  陳青抬起胳膊，也是慢慢地伸出手掌，他嘗試著去接觸冷然然，他的眼中同樣蘊含著好奇。


  兩人的動作，詭異地充斥著儀式感，看起來像是胡鬧的舉動，卻也在冥冥蘊含著命中注定。


  兩隻手慢慢接近，然後在冷然然期待的眼光中，又慢慢地穿過。


  盡在眼前，卻接觸不能，給陳青和冷然然完美地闡釋了什麼叫做咫尺天涯，什麼叫做海市蜃樓，什麼叫做夢幻泡影。


  眼前的一切，在兩人的手彼此穿過的瞬間，似乎顯得那麼不真實。


  而之前還在頑皮的冷然然，剎那間眼中閃起一絲驚慌，她想也不想，就快速地向前邁了一步。


  而這一步之下，她整個身子都衝進了陳青的懷裡，卻仍然沒有半點的接觸。


  陳青有點好笑地看著她，這時候的冷然然，格外像她外表表現的那樣，還是個孩子。


  短暫驚慌之後的冷然然也清醒過來，看著陳青有點調笑的面容，剎那間臉紅如滴血。


  她慌亂地低下頭，兩隻小手糾纏在一起，扭啊扭。


  「我只是突然有點害怕。」


  冷然然喃喃地說道，說罷，她抬起頭，盯著陳青的眼睛，認真道：「你快點到我身邊來吧。」


  害怕就是害怕，那種將要失去的害怕，讓她想要被陳青牽著手。


  目睹冷然然眼中的乞求，陳青沒有再調侃她，而是認真地點點頭。


  如果不知道此地的情況，看到眼前這一幕的人，估計會感覺到好笑，其中的情景，卻也真不能為外人所了解的。


  冷然然沒有在矯情，陳青也沒有在欺騙，這只是兩個純粹的人之間最真實的反應。


  那種海市蜃樓般的相遇不能，對人真是一種折磨。


  在冷然然帶著點可憐乞求的目光中，陳青起身，繞著她轉了一個圈子，然後伸出手，輕輕將她抱起，放到自己的肩膀上，柔和道：「回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