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活色
第4章 活色
李心玉坐在步輦中,聽著車後窸窸窣窣的鐵鏈聲,掀開紅紗一看,裴漠果然不遠不近的跟在車後。
裴漠是罪臣之子,若非皇帝赦免,沒人敢帶走他。可從頭至尾,沒人敢阻攔李心玉的這場胡鬧,畢竟這位唯一的小公主是皇帝和太子的掌中寶,別說是要一個男奴,即便是要天上的星辰月亮,他們也得二話不說地搬了梯子去摘啊!
步輦中,李心玉心事重重地放下紅紗,心中有些鬱卒。她明明是下定決心來殺裴漠的,結果又稀裏糊塗地將他帶回了身邊。
既然帶都帶回來了,總不能又退回去罷?
“罷了罷了,走一步算一步吧。人生在世,吃喝二字,又何必打打殺殺的活得那麽怨懟?”李心玉撐著下巴,如此開解自己。
不過,不能再像前世一樣把裴漠當男寵之流養在身邊折辱了,否則待到他羽翼豐滿了,又得造反不可。
嘶,頭疼!
李心玉屈指揉了揉眉心,心想:這麽個心高氣傲的人,該以什麽身份養著他呢?
這個問題,李心玉想了一路也拿捏不準,到了清歡殿,白靈前來請示:“公主,那個奴隸該作何處置?”
李心玉想得腦仁疼,便揮手隨意道:“找間柴房,將他關著吧。”
白靈領命,拽著裴漠的鏈子朝柴房走去。
臨走前,裴漠深深地看了李心玉一眼,漂亮的眸子中滿是探究的意味,似乎在無聲地詢問為什麽救他,為什麽會選擇他?
李心玉不敢與他對視,生怕自己會溺入他深邃的眼波,隻得哼著小曲兒,佯裝不在意地從他身邊擦肩而過。
直到身後叮叮當當的鐵鏈聲遠去,她才鬆了口氣。
李心玉不曾料到,此時太監劉英正就躲在廊下的拐角處,密切觀望著她的一舉一動。
劉英這幾日一直活得心驚膽戰。
自從那日李心玉墜馬醒來,他可以清楚的感覺到李心玉看他的眼神充滿了厭惡。他仔細反省了數日,數日不敢在李心玉麵前露麵,可反省來反省去,他愣是沒猜出自己是錯在哪兒。
莫非是他暗地裏抱了太子大腿,所以襄陽公主殿下才生氣了?
不管怎樣,得先哄好這小祖宗才行!
想到此,他眯了眯眼,視線落在庭院中那名帶著鐐銬的瘦高少年身上,再想起襄陽公主從小就喜歡美男子,當即心生一計,得意洋洋地想:若是將來這小男奴得寵了,還得感謝他劉公公搭橋牽線呢!
清歡殿的後頭有一座小湯池,池底有一股溫泉湧出,終日水霧彌漫恍若仙境,乃是李心玉平時沐浴梳洗的去處。
李心玉脫光了衣物,任憑烏黑濃密的秀發伏貼在瑩白如雪的身軀上。這具身體十五歲了,腰肢細軟,前後起伏,已是初現玲瓏妙曼的姿態,夕陽透過窗欞斜斜灑入,照得她肌膚上的水珠更是晶瑩剔透,仿佛連空氣都在發光。
李心玉洗去一身疲憊,渾身宛如脫胎換骨,身心輕暢,好像連前世的那場噩夢也一同洗去似的。
泡得腦袋暈暈乎乎的,直到宮女催促,她披衣上岸,赤腳踩在柔軟華貴的波斯地毯上,即刻宮女捧來了水晶素丸子、稻香雞、碧粳桂花粥等精致的菜肴。
擦幹濕發,用完膳食,已是華燈初上。今日李心玉異常疲憊,便揮退宮人,早早地回房歇著了。
走到寢殿跟前才覺得有些奇怪,此時早早掌了燈,卻無人在裏頭鋪床疊被,幾個服侍李心玉就寢的嬤嬤都立侍在外。見到李心玉到來,幾個司寢嬤嬤都顯露出緊張的神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李心玉停了腳步,問道:“你們怎麽在外頭,被褥都鋪好了?”
司寢嬤嬤答道:“回稟公主,都備好了。”
李心玉正犯著困,不疑有他,打著哈欠進了寢房。
她的臥房很大,從外間繞過珠簾輕紗,便是精致又寬敞的內間,綾羅屏風後,整麵牆壁都被做成了書架,擺滿了各色卷宗書籍,而另一麵牆則擺滿了玉器古董,所有世間珍寶一應具有,錯落有致。而內間的最中央,是一張極為寬廣的象牙鑲金的胡床,胡床上掛著紅綃軟帳,四角綴有銀鈴,映著昏黃的燭火,如仙人居室,更顯富麗堂皇。
一陣銀鈴脆響,紅綃曼舞,映出床榻上一個模糊的身影。
李心玉驀地嚇了一跳,登時睡意全無,猛地後退一步躲在書案後,喝道:“誰在那!”
床榻上,軟帳中,那個模糊的人影不安地動了動,卻並未回答。
不像是刺客,沒有誰有這個本事能到清歡殿來行刺。再回想剛才在門外,那司寢嬤嬤欲言又止的神情……
李心玉總覺得有些古怪,又說不上哪裏古怪。
她冷靜了些許,抓起書案上的玉石鎮紙當防身武器,又問:“白靈,是你嗎?”
“呼……”帳中傳來一聲略微粗重的喘息,暗啞的,還帶著少年人變聲期過後的沙啞。
李心玉渾身一顫,呆若木雞。
這個聲音……哪怕隻是一聲急促難耐的喘息,也是她再熟悉不過的了!
裴漠!
李心玉丟了鎮紙,連鞋也顧不得穿好,赤著腳踩著波斯地毯一路奔過去,猛地掀開紗帳,頓時又是一窒,險些暈厥在地!
這是哪個挨天殺的出的餿主意!
隻見裴漠側倚在榻上,雙手被粗繩反剪在身後,身上隻穿著一件薄可見肉的袍子——袍子很是寬大,隻在腰腹處鬆鬆地係了根帶子,堪堪遮擋下麵的關鍵部位,而瘦削卻並不單薄的胸膛,連著下頭清晰可見的腹部肌肉一覽無餘。
他的眼睛被人用一塊三尺多長的黑布條蒙住了,兩頰泛著不正常的潮紅,英挺的鼻梁下,唇形優美的唇瓣如涸澤之魚般微微張合,吐出沉重且急促的呼吸……
大概是為了防止他反抗逃跑,他的脖子上被栓上狗兒般的鐵項圈,項圈上有一條細長又結實的鐵鏈,將他禁錮在床榻上。
燭影打在紅羅軟帳上,連少年修長幹淨的肉體都染上了一層曖昧的紅光,此情此景,怎一個活色生香了得!
“喂,你……”震驚過後,李心玉爬上榻,手足無措地扯下裴漠眼上的黑布。
裴漠的瞳仁微微渙散,也不知被下了什麽醃臢的藥,神智已然不太清明了,眸子也變得迷離起來,多了幾分脆弱之感。
李心玉左右開弓,啪啪啪拍打裴漠的臉頰,一邊打一邊猛烈搖晃他:“喂,你沒事罷!”
裴漠俊顏被打得緋紅,不過總算清醒了一些,咬牙止住溢到嘴邊的喘息,道:“我像是沒事的樣子麽?沒想到堂堂帝姬,也會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
啪!
李心玉又是一掌重重拍上,打完後又有些心虛,畢竟前世裴漠給她帶來的壓迫感是深入骨髓的。她笑了聲,直起身子站在榻前,居高臨下地審視裴漠,說:“別自作多情了,不過是有人想借你爬床來討好本宮罷了。”
裴漠被她打得臉偏了偏,眼中蒙上一層水色,那神情說不出是屈辱還是憤怒。
李心玉就愛看小裴漠毫無反抗之力的樣子,新鮮得很。她更是洋洋得意,越發嘴欠起來,故意掀開他的衣襟氣他:“哎呀你看看,你這身體瘦歸瘦,肌肉倒是蠻勻稱漂亮的嘛……”
說著,她笑容一僵,視線落在裴漠裸露的後頸處。
在後頸連著耳根的地方,有一塊兩指寬的黑色印記,像是刺青,卻比刺青要醜陋。
那是官府給罪人烙下的印記,象征奴隸身份的、最恥辱的印記。
李心玉想起了前世,裴漠離開她的那天。
裴漠麵無表情地拿起匕首,反手一劃,當著她的麵將這塊烙有刺青的皮肉生生地割了下來,鮮血淌了他一脖子,刺痛著李心玉的眼……那一刻,她感覺自己心中也有什麽東西被割走了,生疼生疼。
“水,拿水來……”
裴漠壓抑的嗓音喚醒了李心玉的神智,她從往事中抽離,默默地縮回手,甚至還紆尊降貴地給裴漠整了整衣襟,然後下床尋覓了一番,將木架上剩下的半盆冷水端了過來。
秋夜寒冷,她胡亂地將自己的手打濕,又將冷水拍在裴漠泛紅的臉頰上。裴漠卻是睜開眼,啞聲道:“不夠……”
李心玉沉默了一會兒,端起整盆冷水兜頭潑下,將裴漠澆了個透濕。
裴漠渾身一顫,濕潤的睫毛抖了抖,又像大狗似的甩了甩腦袋,清醒了七八分。
隻是那件原本就輕薄的白袍子被水一打濕,就更顯得透明,身體輪廓一、覽、無、餘!